第三十章 取丹
邱吉哥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眼前是钢筋混凝土的烂尾楼,这是哪?它想伸展下翅膀却发现自己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邱吉哥,省省力气吧。”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嬉笑。 “你是谁?”邱吉哥问道,“你抓我干什么?” 女人走了过来,邱吉哥认识她,她不是别人,正是白朝辞当初的女秘书余彩云。此刻,她的背上扒着那只鬼婴,她脸上的娇媚多了一分诡异,她笑着问候道:“邱吉哥,好久不见。” “啊呸!”邱吉哥说道,“马路边丢钱的人是你吧?” “正是我,”余彩云说道,“那可不是一张普通的钱,它可会自燃呢。” “然后呢?”邱吉哥问道。 “然后,”女人咯咯笑了起来,“我的好宝贝就把你请到这儿来了。”说着,芊芊玉手抚摸着鬼婴的脑袋,鬼婴“嘿”一乐,露出了瘆人的尖牙。 邱吉哥别过头,可以鸟瞰霓虹灯下的小半个城市,它大体判断,自己应该是被带到了一座未竣工的高楼上,它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把我带来做什么?” 余彩云说道:“正式自我介绍下,我是水妖族‘班册’白灵清,班册是我在水族的头衔,而余彩云仅仅是我接近白朝辞的化名。” “怪不得白朝辞说他是在江边认识你的,他只道和你同病相怜,才把你带回来……” “别说了那么好听,”白灵清反驳道,“他把我带回去,一半是出于同情,另一半是因为色,谁说怜惜与色相无关,呵呵,男人就是经不住诱惑。” 邱吉哥为白朝辞受蛊惑感到难过,现在这个始作俑者的狐狸精还在一旁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它压抑不住的愤怒喷薄而出:“狐狸精,你这个烂货,你不得好死……” 鬼婴被邱吉哥突然的嘶吼,吓得缩了下脖子,白灵清顺手打了下鬼婴的脑袋,责骂道:“真没用。”又转头对邱吉哥说道,“别动怒啊,邱吉哥,我接触白朝辞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勾引他,我是专程奔你来的。” “我?”邱吉哥怒气未消,“有屁快放,要杀便杀,少给我搞猫戏耗子的那套。” 白灵清又是咯咯一笑:“邱吉哥,你还不知道吧,你体内蕴含着多大的能量。” “少给我在这里放屁!” 白灵清看看时间,当前是午夜11点46分,离午夜十二点还有14分钟,时间宽裕,白灵清嫌干等时间也是无聊,便将事情始因经过道了出来。 想当初,水鬼、水妖还未分家,它们统称江河水族。水族盘亘江河,与人类一向和谐。水族百无禁忌,唯独不许与人类搞男女关系,此中缘故便是先祖白素贞为一己之私,率领水族与金山寺火拼,造就了水漫金山、钱塘受灾的罪孽。且金山寺一战,水族折损巨大,元气大伤,至今千年过去,仍旧隐痛。因此,族内痛并思痛,严禁私情。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时间兜兜转转,神州大地引来了它的春天,开放思潮涌动,也波及到了江河水族。二十六年前,水族“班册”白灵珊爱上了当时还是青年学生的吴忘劬,他们不仅相亲相爱,而且诞下一子,便是你前任主子白朝辞。 消息很快传到了水族高层,后面的事情就不言而喻了,白灵珊很快就被捉拿归案,同日废去她班册头衔,关押进了地牢。可是就人世吴忘劬及其子的处理,水族内部出现了分裂。水妖老祖下令赶尽杀绝、杀鸡儆猴;水鬼老祖则认为时不同古,禁止私情需要做出调整,至于吴氏父子,更不应该伤人性命。 水妖、水鬼两帮早就互不对付,这件事情更加速了内部的决裂。也就是那天起,两族分家,从此名号上虽是同为江河水族,但实际上互不相干。本来不来往也没什么,水妖老祖早就下了绝杀令,可是水鬼那边却屡次干涉,这才有了后来的两家火拼。 火拼当天,水妖中了水鬼与茅山道士的圈套,为保族群不遭受覆灭,老祖释放内丹拖住了对方的主力,水妖一族这才得以保全。可代价就是茅山道士收了内丹,水鬼押走了老祖。 邱吉哥叫道:“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恐怕不知道吧,”白灵清说道,“水鬼三年前放回了我族老祖,可是他内丹遗失,修为折损大半。” “哦,是吗?”邱吉哥道,“那和我更没有关系。” “别着急啊,你听我说。”白灵清一把拎住鬼婴,提在身前,道:“张伯玄收了内丹,将它封印在一枚琥珀中。”指指鬼婴,假装示意这便是一枚琥珀,“可是你知道吗?那枚琥珀却是一枚古老的蛋,它机缘巧合落到了白朝辞奶妈的手上,它破壳而出,随白朝辞一同长大,它的名字叫‘邱吉哥’,你说巧不巧,这世上还有会说人话的鹦鹉……” “鹦鹉本来就会说人话!” 白灵清吼道:“可是鹦鹉不该有人的思维!” “你想怎么样?”邱吉哥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确定。 “把你带回去,叫给老祖。”白灵清淡淡地说道。 邱吉哥四下一看,高楼建筑,绝不会是水族活动的场所,它猜疑道:“你不会是想独吞内丹吧?” 白灵清看看时钟还有两分半钟,她笑了:“邱吉哥,难得聪明一回,被你猜中了。”她眺望城市夜景,有所感慨,“与其居人之下,不如身处高台,就像这繁华的城市,也能尽收眼底。多么绚烂,多么迷人!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但是你这样很可耻!”邱吉哥骂道。 “可耻?”白灵清轻蔑一笑,“当年白娘娘若不偷服法海禅师的灵丹,她岂有号令水族的权威。”她再次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对邱吉哥说道,“放松心态,我保证不伤你性命。”她一只手曲成鹰爪状,朝邱吉哥刺去。 手上离邱吉哥的身体越来越近,约有一寸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邱吉哥体内迸发,直接将白灵清弹飞。 白灵清呕出一口鲜血,下半身露出了蛇尾的原型,她抚着胸口惊恐道:“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难道是!”她突然回想起了这个取内丹的方法是大护法告诉她的,莫非自己被他诓了。她勉强变回人形,抹去嘴角的血液,款款向邱吉哥走去。 忽然见耳边传来悠扬苍劲的古琴声,一声有,一声无,似远似近,像是藏匿者暗处偷窥的戏耍。白灵清心头一震,看来大护法段良储早已经来了。但琴声不绝,似是老者叹息,铮铮瑟瑟之间,却始终无法辨别段良储气息何处。白灵清叫道:“段护法,既然来了,何不显身相见?” 琴声缓缓止歇,一根柱子后面走出瘦高的老头,他勾着腰背,脸色青黑,双眸炯炯,手携短琴,他贵为妖族护法,却比之班册低一个等级,他对白灵清拱了拱手,说道:“班册,高楼赏景,好雅兴。” 白灵清拿不准段良储所来何意,便道:“段护法才是好雅兴,适才所奏是何曲子?” 段良储向白灵清走近两步,手扶在琴弦上,说道:“不然班册您再听听。”这个“听”字刚说完,段良储就化身为了一只五彩斑斓的水蜘蛛,他四肢腿撑着地,四肢爪子抚在琴上。 白灵清笑道:“您这是何意?”
水蜘蛛说道:“老祖早看出你居心叵测,所以才命我告诉你取出内丹的法子。当然,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所谓的法子无非就是一个圈套,就想试探下你是否忠心。” “呀,看来我中计了。”白灵清向四下看了看,“就你一人吗?老祖和其它护法没有来?” “你好大的口气,先打败了我再说。”水蜘蛛快拨琴弦,幻境徒然而生。 此中幻境乃是一池秋水,水质清澈,波澜不惊。白灵清双脚没入水中,只感丝丝清凉,正欲迈足,池水隐隐沸腾,沉淤翻涌,一股血腥味越发浓厚。白灵清一跃而起,上空露出一双血红大眼,直直且凶恶地盯准她,琴声急促,数只毛爪朝她周侧碾压而来。 白灵清不敢强接,本想避让,却发现脚下池水皆是冤魂鬼手,一池之内,不下数万。白灵清心里骂道:“老怪竟偷偷修炼邪门歪道,怪不得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又暗暗诧异:“此等杀技不像妖族所有?”她不敢分身大意,知今日若不全力以赴,邪道法术必然会吃掉自己,将自己的修为化为修炼的佐料。她大吼一声,全身白光乍现,未及一秒,一条白鳞片、背部青纹的大蛇,吐着舌信,向头顶的巨眼杀去。 水蜘蛛被白灵清拼命的架势吓了一跳,他这招“池天鬼狱”浑然如一,幻境之内无处遁逃,唯独天幕上空的那双眼睛是其间软肋,但是幕空之下,毛爪如苍穹之臂,古琴幽幽,早已乱了敌人心神,万没想到白灵清铤而走险、不顾死活,看来能稳当数十栽的班册,都不是省油的灯。 白蛇在巨爪间来回穿梭,宛如一柄利剑在树林间挥舞。巨爪被咬伤十多处,白蛇鳞片也被掀翻好几层,两方各不相让,点点鲜血落入冤池,搅得池中鬼手发出癫狂、尖锐的声响,亦如琴声,入怨如诉。怨气滔天,众鬼出笼,不仅是鬼,还有各类被段老怪吃掉的小妖。妖鬼早已没有神智,他们只是任人cao控的杀人工具,腾跃而起,呲牙咧嘴,扑向白蛇。 妖魂、鬼魂在白灵清眼里就是不足畏惧的蝼蚁,但是蝼蚁数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加上水蜘蛛暗处偷袭,她渐渐力不可支。蛇尾左右横摆,张口咬断蜘蛛的巨足,奈何她忘了,此中一切皆是幻境,精疲力竭,她身体止不住向下坠落,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被段良储的琴弦扼住了喉咙,只需对方轻轻一拽,自己便会死于非命。 她心有不甘,沙哑地说道:“我如不是取丹被伤,你岂是我的对手?” 此刻的水蜘蛛也恢复了老者面貌,他嘿一笑:“班册承让,老朽胜之有愧。”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灵清气息不稳,她勉强支撑道,“你到底是谁,还有你是一人独来的吗?” 段良储道:“我是谁不重要,内丹才重要……”他看向捆绑邱吉哥的柱子,发现地上散落着被割断的绳索,那只鸟已经不见踪影。他放下白灵清,跑上前查看,慌乱自语:“怎么可能,鸟呢?” 白灵清解开绔在脖子上的琴弦,咳嗽了几声,说道:“看样子应该是在我们打斗的时候,被人救走了。”她拾起古琴,走近段良储,递予对方,又道,“护法高义,我愿将功赎罪,助您找回。” 段良储接过古琴,脸色陡变,森然说道:“他们走得了吗?” “你是指……” “别的就不需要你cao心了。”段良储向着白灵清步步紧逼,“至于你嘛,我现在就帮你将功补过!”一张螯牙巨口撑开,白灵清跌倒在地,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识破了对方面目,道出了最后两个字:“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