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的线索

    表演结束了。

    乐手们以精彩的炫技来结束演奏。

    舞者们以诚恳地鞠躬致意来收尾。

    观众如梦初醒配以雷鸣般的掌声。

    更有甚者激动得从座席上蹦起，强行挤开人群跌跌撞撞跑向出口，面色憔悴而惨白，眼眸似混乱无神。

    而沃森则还好，除却表演一开头的震撼，后续的舞蹈在他眼中则显得平平无凡，倒不是舞者姿态不优美，也不是后世传媒养刁了口味，而是他本就是缺乏艺术细胞之人。

    舞蹈音乐画作……诸如此类需要用感性思维去接触感知品味的事物，在他眼中与地上的石子、路边的青草无异。

    至少从草地上是否有遭遇碾压过的痕迹，他还能推断出之前踏足过此地士兵及辎重数量，可这些文艺性质的东西……沃森实在是搞不懂。

    兴许是如今换了一副躯体的缘故，大脑的构造或也有所差异，沃森发现自己的想象力变得愈发丰富，时常联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但这些无意义的遐想和错觉，其实也挺有意思的。

    在其他观众包括福尔摩斯的注意力都集中于舞台之上时，沃森反倒是饶有兴致地闲逛起来。

    他这才发现，随着表演的推进，场内气氛的逐渐狂热，众人似乎都沉迷于那似乎暗含有蛾之力量的舞蹈中，甚至连吧台的酒保、场内的侍应，统统都将目光投注于台上。

    就连沃森从他们身旁经过都没有发觉，只是痴痴地凝视着舞者的身姿。

    沃森先是去了趟厕所，倒非是因为人有三急，而是出于某种职业习惯在寻找场内的其他逃生通道和出口。

    他发现蜕衣俱乐部的厕所内很是新颖地开设一连串巴掌大的琉璃窗口，既方便了空气的流通，也杜绝了不怀好意者的进出。

    他想着前往演出后台一探究竟，却被清醒的工作人员拦截下来。

    他还发现了一道隐蔽的通往上层的阶梯，只可惜有两名削瘦干练的安保人员堵在半路不得而入，观其腰间两侧异样的鼓胀，定是配备有枪械。

    等他回到坐席时演出正好结束，回过神来的福尔摩斯看向刚落座的沃森，悄声问道：

    “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沃森抿了一口啤酒，眼睛瞄向一旁，说道：“那里有道楼梯可以通往上层，不过有两名配枪的安保把守，以我目前的状况没办法不动声色地闯过去。”

    其实并非没有办法，只不过沃森目前还要营造伤残的人设，不适宜在众人、尤其是在福尔摩斯的跟前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刚完成演出的俱乐部经理阿格狄斯提斯先生缓缓走了过来，他笑眯眯地问道：

    “两位觉得本次演出的效果如何？”

    福尔摩斯竖起大拇指，“实在精彩！没想到还能在此地发现如此漂亮的演出，我以后定会常来的！”

    阿格狄斯提斯微微躬身，“感谢您的欣赏，顾客的赞誉就是我们精进表演的动力。”

    他注意到一旁伤残的男士没有回话。

    “看来这位先生对演出不太满意，请问是哪里表演得不恰当吗？”

    沃森尴尬地笑笑，“额还不错……大概是我的鉴赏能力不足，没能品味出其中的曼妙。”

    阿格狄斯提斯挂起意味深长的笑容，“噢……原来如此。”

    福尔摩斯直入正题，“阿格狄斯提斯先生，现在表演已经结束，你可以告诉我们预留座席的原因了吧？”

    “那是自然。”俱乐部经理缓缓说道：“原因很简单，福尔摩斯公爵家是伦敦赫赫有名的豪族，我们俱乐部一直希望能得到上层贵族阶级的关注和照应，早先前门的安保目睹到印有阁下家族纹章的马车在门前徘徊，便立刻将此事告诉于我，我这才连忙腾出座席前往外头迎接两位。”

    福尔摩斯感觉此事似乎还另有深意，但对方的逻辑大致通顺，她也不再追究，转而问起重点：

    “此事暂且不论，你是否认识一位名叫哈里斯·布特的男士，他应该是贵俱乐部的常客。”

    “哈里斯先生啊……”阿格狄斯提斯点点头，“您说得没错，他的确是本店的贵宾常客，如若没有记错的话，他也是福尔摩斯小姐您的表兄吧。”

    “呵呵，你们消息还挺灵通的。”福尔摩斯微微一笑，接着问道：“那你最近有他的消息吗？他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抱歉，此涉及到顾客的隐私，恕我无法告——”

    阿格狄斯提斯的话音戛然而止，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貌似的沉思，但沃森总感觉对方似乎是在作聆听状，就像是酒吧服务生在接受耳返下达的命令。

    俱乐部经理突然一改口风：“既然福尔摩斯小姐是哈里斯先生的至亲表妹，那也算不得是泄露隐私，您有什么想了解的信息，但问无妨。”

    “他最近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或者说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嗯……阿格狄斯提斯思索片刻，可沃森观其神色更像是侧耳倾听。

    “哈里斯先生上次尊临本店是在上星期的周三夜，当时他是与两位陌生面孔的绅士结伴前来，说来实在是羞于启齿，我曾不小心地从旁听取到哈里斯先生的一些对话，他似乎正打算前往危险的东伦敦购置房产，虽然他的两位好友极力阻拦，但哈里斯先生似乎一意孤行执意如此。”

    “东伦敦吗……”

    福尔摩斯娥眉微蹙，不禁有些担忧……东部区域是光鲜亮丽的伦敦城无法忽略的浓黑阴影，这里充斥着密集的联排房屋、狭窄幽深的小巷，居住其中的是因为当初繁荣工业力量而被吸引来的移民。

    但随着本土工业与制造业的逐渐萧条，这部分满怀激情的移民也逐渐沦为惨遭资本家剥削的血汗工厂中的廉价劳动力。

    他们拥挤在光线昏暗空气污浊、生活条件极差的廉价住房中，如同圈养在栏中的牛马。

    肮脏的牛马成群汇聚成伦敦城最大的贫民窟。

    但贫穷和苦难并不会滋长纯善，相反还是罪恶萌生的绝佳温床。

    苏格兰场的警力本就极度不足，实在是难以对地形种群文化皆极其复杂的东伦敦实施管控，渐渐的那里便沦为一块法外之地，也是伦敦犯罪率最高的区域！

    各种各样的帮会份子盘踞在此地，终日为利益争相厮斗，鲜血浇红街道……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哈里斯踏入东伦敦，无异于是一头肥嘟嘟的绵羊自己走进饥饿的狼群！

    “感谢，请问你还知道哈里斯具体打算在哪块位置购置房产吗？”

    阿格狄斯提斯轻轻摇头，“十分抱歉，这部分的内容我不太了解。”

    “好吧……”

    既已探查到下一步的线索，演出也已结束，福尔摩斯径直起身。

    “走吧沃森，趁着天色还不算太晚，咱们抓紧时间去东伦敦一趟吧。”

    沃森默默提起手杖，朝恭候在旁的俱乐部经理微微点头致谢，便跟随着火急火燎的女侦探离开。

    阿格狄斯提斯目送着福尔摩斯公爵家的马车渐渐远去，消失在街尾的阴影中，这才在心底回复道：

    “老板，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将哈里斯的去向透露给他们了。”

    他颅内响起沙哑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女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