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官匪一家
群狼环伺间，自一往无前，晏诗此时就是如此。 铺天盖地的箭雨以她为靶心落下，而她却一心只顾着身前——六爷所在的位置，连头都没有回看一眼。 忽然一块门板飞了出来，又一块门板，分别护住晏诗的两侧，无数箭雨扎在上面啪啪作响。 而就在门板飞出的瞬间，桌子凳子，瓦罐铁锅，无数的“暗器”纷纷从大开的房门扔出，带着森然劲气砸向四周的弓箭手，将对方的齐整阵型轰得乱七八糟，一阵“哎哟”声不断。 机警避开了的弓箭手第二轮箭才搭上，就看见了“暗器”后面的光，剑光，映着火光，带着呼啸，湮灭了所有意识。 在门板出现那一刻，柳叶刀却身子一躬，不顾身侧扑来的匪众，手中紫箫暴射而出，直逼晏诗脚踝。 与此同时，最先到达的长刀也已逼近柳叶刀背部。 他就地一滚，身后却无兵器紧随而至。 “你疯了！扔刀干嘛！”霍倚秋大喊，凝冰正从方才那人心窝抽出。 柳叶刀也不知是经此打斗抑或别的，脸色微暖，不答却转头看向另一边。 只见紫箫不偏不倚，恰巧经过晏诗身前一步之遥。 晏诗盯着越来越近的六爷，却仿佛脚下生出了眼睛，不偏不倚，踏箫提气，身形再度拔高数尺，避过密集的箭矢和前面数人的拦阻，直朝六爷头顶落下。 眼看晏诗就要得手，六爷脸色煞白，斜刺里却伸出几支长枪，将晏诗与六爷再度隔开，络腮胡再回身援救，如此一阻，六爷便趁势颤颤巍巍的退进更深处的人群中。 晏诗略微遗憾，无法，凤鸣楼众人再度陷入与敌人的近身拉锯战。 包围房屋后面的弓箭手此时赶回来，外面又来了更多的弓箭手，却对着在混战中的凤鸣楼众人无计可施。 “放箭，放箭！”被搀扶着的六爷魂不附体，嘶声叫着。 “六爷，三当家他们都在里面……”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一定要死，一定要死，给我放箭！放箭！”六爷抓住一个弓箭手使劲摇晃。 众人拉紧弓弦却没动，眼睛紧紧盯着自家统领。大当家深深皱着眉头，忍痛闭眼点了点头。统领大手一挥，瞬间箭纷纷离弦，蝗羽般奔向不分敌我的前方。 “六爷！不能射，不能啊……” 有人拨开人群冲过来抓住了六爷的手，六爷挣了几下挣不开，一脚踢去，那人吃痛跪了下来，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六爷，三当家他们会赢的，别射箭，求求您……” “滚开！” 少年被踹翻在地，又转而抱住了大当家的大腿，“大当家，求您救救三当家吧，他对您最忠心，上次，上次在闫家巷还救了你一命……” “你在威胁我？” “不……我……”少年自知言语失当，急的只能拼命磕头。 “滚！不然你去将他们都杀了，老三自然安全了。”络腮胡说完便不再看他。 很快，不绝的惨叫声立刻盖过了细微的弦响，那些人不敢置信的回首望去，却只看见冷酷的面容和更多的箭矢。 倒下的全都是罗家寨的人。 交战激烈之余看到兄弟在身旁倒下，正苦苦战斗着的人眼眶血红。 “六爷你疯了吗？” 黑脸汉子边招架柳叶刀凌厉的进攻边骂道。 “干什么？别停，给我射，给我继续射！”六爷气急败坏的吼道。 “他们不死，所有人都要死，你不想死就赶紧弄死他们！” “妈的，老子等会一出去就废了……”黑脸汉子话没说完，肚子一凉，一截带血的刀尖被柳叶刀抽出，再被柳叶刀轻轻一带，一支箭插在了他的太阳xue，比刀尖还要凉。 “三当家！”一声尖叫在外围人群中响起。 “我要杀了你！”一人推开一名弓箭手，穿过重重箭雨，跌跌撞撞的向场中间跑来，径直奔向柳叶刀，一脸的誓死凛然逼得人无法直视。 却还没等来到柳叶刀身前，就被一根流矢射在了背上，倒在柳叶刀身前，更在三当家尸体旁边。 场中的罗家寨人越来越少了，而箭雨却依旧不停。 “百里！” 晏诗喊道。 “来了！”话音未落，弦声乍起。 百里身上背着方才抢来的数支箭筒，一抽就是五发羽箭，同时射向最近的那排弓箭手，箭至人倒。 “向百里处结阵！” 晏诗逼退络腮胡，迅速往百里处靠近，一面替他抵挡罗家寨人的攻击，一面挥开四周飞来的箭矢。 “跟紧了，突出去！” 晏诗一声清喝，随着屠百里连续的三次的朝同一个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箭阵终于被击穿了一个口子。 众人再次混战在一起。 “没用的废物！”这回没等六爷开口，大当家就先骂出了声。 而屠百里却没停手，箭筒里的箭枝在飞快的减少，而投鼠忌器的弓箭手却遭遇了单方面的屠戮。 眼见弓箭手抱头鼠窜伤亡惨重，头领牙关一咬，“放箭！” 剩余的弓箭手精神一振，再度朝屠百里等人的方向射去。势头竟是比方才更猛。晏诗他们压力陡增，身上不同程度都多了几道箭矢的擦伤。 晏诗体内真气喷涌而出，辟水剑划出长长的剑气，所到之处箭矢纷纷断裂。 “钻进去，往人堆处散开！” 晏诗掩护身后的同门，柳叶刀挥舞着夺来到宽刀，也站在晏诗旁边守护另一侧。霍倚秋凝冰也毫不示弱，站在柳叶刀旁边，邱敏自是义无反顾，紧跟霍倚秋。 他们中间，戴玉、谭涛、刘钰、阿煦等人一个个安全深入敌群。 晏诗自己却分毫未动，孤身挡在屠百里身前。 停云功法和惊鸿刀法都不见长防守，晏诗未假思索，无名功法早已运转多时。 然则这无名功法杀伤力虽大，消耗亦是极为恐怖，这短短的一会，晏诗的脸色渐渐苍白，呼吸愈见急促。 柳叶刀抢到她身前，“你先走，我挡得住。” 晏诗微喘：“我还能撑一会。” “收了它！”柳叶刀语气更加严厉。 眼见同伴们都如游鱼、如细丝、如钢针，钻进了厚厚的人群深处。晏诗松了口气，辟水剑磅礴汹涌的剑气消失了，恢复成原来的清光。 晏诗回头看了看百里，瞬间脸色大变。 一支角度刁钻的箭矢，正朝屠百里的侧后方破空而来，而正挽弓的百里却毫无察觉，全然没有感知到后方即将到来的危险。 “右后方！”只见晏诗望向他的脸色写满焦急，辟水剑直奔屠百里面门，百里搭弓的姿势不变，上身往后一仰，剑身擦过屠百里的前胸，向那羽箭截去。 “嚓”的轻响，羽箭一分为二。 然前半截断箭被剑身一带，角度微变，仍然朝屠百里而来。 屠百里身形不变，抬手一箭射出。饱含劲力的箭矢不差毫厘的抵在来箭的箭头上，发生“叮”的金属碰撞声，断箭被屠百里的箭往回带了带，无力掉落。 远处那个狡猾的弓箭手惊讶得张大了嘴，看着屠百里愤怒的眼神，全然忘了自己也有弓箭在手，慌不择路的转身而逃，留给弓箭手最好的射击角度。屠百里不假思索，利落的一箭，终于让他在死前记起了这一点。 这个小插曲没有对大局造成太大的影响，只是弓箭手们感觉屠百里似乎被别的攻击绊住了手脚，有一会没有锋利的羽箭射来，于是他们信心陡增，顾不得对面还有罗家寨的人了。 无差别攻击带来的后果是如此直接而明显。一大片罗家寨的人还没与敌人交手就先遭了秧，而与凤鸣楼子弟缠斗的罗家寨众人则更是愤怒至极，没有死在敌人手里，却被自己人扎了个万箭穿心。罗家寨众人谁也没有了交战的心思，纷纷撤了招争先恐后，四处躲闪。 此时罗家寨人多反而成了劣势，一众凤鸣楼弟子紧紧咬上，滑溜的分散穿插在罗家寨逃散的人流里，身后的羽箭让罗家寨众人成片成片的倒下。 “住手！” 大当家冲过去揪着弓箭头领的衣领，暴喝道：“你这是干什么？谁让你放箭的？” “你。” “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赶紧给我住手！” “住手然后呢？等着被人射死吗？” “你现在射的全是我们的人！” “我命令你，停下！” “除非你先杀了那个弓箭手。” “妈的，你没有资格谈条件，再说一次，停下！”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我不是你的属下！”暗红色箭衫的统领怒声回答。 “好好好，终于说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们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络腮胡怒极反笑，眉宇间煞气十足，问自己人道：“封不计呢？他在哪？” “回，回大当家，封二当家不知在何处。” “好啊，既然如此。来人！”络腮胡双目赤红，“给我将这人捆了！” “大当家，这……”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大着胆子问道，眼睛偷偷瞄向那个封不计的属下。统领站姿昂藏，恍若未闻。 “怎么？连你们也不听我的了？” “是不是，连你们也想跟着他？”络腮胡手指那个统领，大声怒叱。 众人赶紧摇摇头，“不不不，只是，这大敌当前，这样只怕，军心不稳……” “妈的，现在还说什么军心！你没看到他在杀我们罗家寨的人吗？” “杀光了他们，你们顶上去？” 众人这下沉默了，有人嗫嚅道，“要不问问六爷的意思？” 众人环顾却没见着六爷的人影，只听大当家冷飕飕的一句：“六爷？那我这个大当家是不是说话不作数了？你们还记得你们当初进我罗家寨时是怎么说的吗？” “麻七，你老母亲的仇，是谁报的？刘二，你的命是谁救的？赵昉，当初被仇家追杀是谁收留你？杨甘，你儿子是谁给你抢回来的？你们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去把他给我杀了！” “大当家！” 那些被点到名字的人满面愧色，无地自容，听到络腮胡的命令，胸口一堵，仰起脸来道，“我去！” “我也去！” 数把刀枪剑戟就朝统领身上招呼。统领能当上统领，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他抽刀迎战，在几个山匪的围攻下全力支撑，就是不松口。 “统领！” “你们这些贼子，艹你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