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二十五话 多重人格
段名义懒得敲门，直接徒手撕开了门锁，闯入优格的宿舍房间里去。 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段名义还是发出了洪亮的叫喊： “优格！！！” 啪叽 刚走一步，段名义的鞋底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好像黏液与地板发生摩擦的声音。 段名义按下了电灯开关——满地都是污浊的黑色液体，黏哒哒的，好似无数只软体动物爬来爬去才会留下的痕迹。同时，走廊深处有个影子闪过，好像在刻意地躲避灯光，或者躲避段名义的视线。要是没有看错，那个娇小的体型就是优格。 在走廊转弯的更深处，传来了幽幽的回响： “哈哈……哈哈哈……” 这一阵声音，随着气流飘走，从前到后，段名义顿时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发出了声音。就像弹簧一样在头骨的空间内飞来飞去，段名义的脑子里被这阵空灵的笑声给填满了，灌进来的声音不会消散或离去，只会堆积得越来越多。大脑很膨胀，头重脚轻，使不上力气，说不上痛苦，也同样让人讨厌。 这是外神的力量吗？ 对人体的负担实在太大了。 段名义强忍着脑内的混沌，抬脚前进，并继续呼唤她的名字： “优格！” “嘻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在家就给我回一句话，别傻笑了！” “嘶嘶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嘶嘶嘶嘶哈嘿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奇奇怪怪的笑声越来越多。 段名义走得越近，声音越多，越杂乱，分不清男女，好似成千上万的妖魔在身边起舞歌唱，死板旋转，冰冷飞动。无形的力量快要把他的脑袋给压扁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东西。 这不是声音，这就是莱特和捷威看见的幻觉，优格的力量对段名义也生效了。 明明有电灯的照明，视界却无比黑暗。 咚！ 段名义现在才发现自己的手肘落在地上，两条腿早已无法支撑身体，他不得不用双手抓地，代替脚步前行。原来段名义早就放弃了“走”的前进方式，他正趴在铺满黏液的地板上，艰难地爬行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正朝着哪个方向，五官全部丧失了，眼睛看见的画面也只是“看见”而已，无法做出判断，无法辨识事物，只有两只手臂机械地拖着身体前进，如同流水线的机器。如果段名义的前方是远坂宅邸，他也不会停下来，在他意识到疼痛之前，就被防御机关给消灭了。 和萝莱特一样的下场呢。 嘶—— 忽然安静下来，耳中只剩下电灯钨丝的鸣声。可能是因为电力不稳，灯光偶尔闪烁了几下。 段名义眼里，看见的只有天花板。 喉咙有些干燥，刚才的那些笑声不是幻听，而是段名义面临未知的恐惧，自己发出的声音。地板上没有黏液，是非常普通的木质地板，和段名义自己房间里没什么两样。原来从段名义进门的那一刻起，看见的景象全是幻觉，他根本没有前进，刚走几步就被幻觉压迫至晕厥了。 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在走廊上躺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小时。 啧，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啊！ 段名义撑起了近乎崩坏的身体，扶着墙壁，继续向走廊深处前进，并喊道： “优格……优格！如果在家，就回我一声啊！” ——“我在哦。” 优格冷不丁地从背后出现，冰凉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段名义的后颈。 精神还处于脆弱状态的段名义被稍微吓到了，轻轻地向后跳了一下，当他看见了优格的样貌，尚未平复的内心依然没有安定下来。 段名义赶紧抱起了优格，跑到最近的房间里去，上锁，说： “别磨磨蹭蹭的，学姐正要带人来抓你，你杀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她们会放过！你赢不了的！现在快走，我会给你拖延时间，韩泠分配给你的任务以后再说！” “哎？机会难得，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那种事……也等到以后再说。” “我还是现在就把真相告诉你比较好，因为以后没有机会了。” 优格的语气很淡定，没有平时的中二气息。 其实段名义本该注意到，现在的优格根本不像“优格”。段名义记忆中的这个小女孩不是一个临危不乱的战士，她只是一个在生命垂危的时候、被白林拯救的普通小女孩，遇到好事她会欢呼雀跃，遇到坏事她会紧张万分，她的态度总是一惊一乍。直到昨天，优格还是一个满嘴谜语的中二病少女，就连稍微用劲的敲门声都能把她吓一跳。 优格也不打算隐瞒，无视了段名义的想法，说： “我不是纳萨利克旗下的人事部成员，我是韩泠大人亲手培养的暗杀兵，召唤师ID还是优格。我被韩泠大人指派的任务，不是招收成员，是灭口哦。” “啥？” “只有我被指派了这个任务，只有我知道，我来到这里，是为了除掉那个名叫‘美甜’的召唤师，而‘我’对此事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是来招收新人的。很抱歉，‘我’骗了你。” “你在说什么，优格？” “啊，你对我的情况不了解，还是让同样搞不清状况的‘我’直接跟你说会比较清楚呢。” 优格嘴上反复说着“我”这个字，把段名义弄糊涂了。 接着，优格的表情，就像演艺界的专业演员，只用一两秒的时间，从略带高傲的淡定表情，变成了哭丧脸。 优格马上甩开了段名义的手： “不要靠近我！” “优格？” “对不起，段名义……我真的不知道，我其实是被派来杀人的，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韩泠大人让我来这里寻找那个召唤师，是为了邀请她加入纳萨利克，但根本不是那样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我想变强，我不能再依赖其他人的力量了，但是我的英雄力量不是我能控制的，它会把所有人都杀死，刚才段名义会中招，就是因为我失控了，我的神力收不回来。不能继续这样，所以——” 说到这里，优格的表情回到了刚才的邪恶模样，说： “所以，韩泠大人给了一个好主意——我对自己洗脑，创造无数个随机人格，在这无数个人格里，挑选一个可以使用神力的人格。最后选中的那个人格——就是我，要不是我及时控制了力量，段名义你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居然发生过这种事，而且还是韩泠的主意。 韩泠对优格的指导不是魔法学习，而是让优格先学习精神系的技能，再把优格自己的大脑改造成一座试验场，把优格创造的每个“自我人格”送上去进行测试，无法承受神力的人格会崩溃死亡，就这样筛选出符合条件的人格。因为这些都是在精神世界发生的事情，时间流速远快于现实世界，不需要多久就能完成。最后成功掌握神力的人格，就是段名义眼前的这个优格。 段名义平时所见的中二病优格，是优格的真实人格，是一个略微能够使用英雄力量的S级战士而已，但也只是用于伪装的外皮罢了。眼下这个“第二人格”的优格，才是真正的杀手，是完全掌控了英雄之力的刺客，是SSS级。 如果白林还在，绝对不允许韩泠做这种事。 “那为什么要杀掉医生？她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嘻嘻嘻，不愧是段名义，是啊，医生她就是我正在找的那个叫做‘美甜’的召唤师，她隐藏了自己的真名，躲在这种偏僻的小地方，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法力无边的纳萨利克。” 难怪呢。 优格要询问“信号弹战术”的提倡者，那个绿色红色黑色信号弹的交流战术，其实是出自《进击的巨人》的调查兵团战术。而此时的调查兵团，已经是纳萨利克的旗下部门，只有纳萨利克组织成员才会认识调查兵团的人，以及他们使用的战术，其他知情者早就被杀光了。所以，信号弹战术的提出者是医生，那么医生必然就是纳萨利克的人，她就是从纳萨利克逃出来的召唤师“美甜”。 （别忘了，所有玩家进入游戏以后，都被清除了关于动漫角色的记忆，没人能回想起自己认识的动漫角色和他们的人生经历，必须在游戏内重新认识他们，才能挽回部分记忆） “她犯了什么错？” “嗯？” “我问你！她犯了什么错！” 段名义急躁地抓起了优格的衣领，把她的身体给举起来。 这种情况下，敢对优格出手的人也就只有段名义了。不过，如果他还能在外神的面前保持理智，他会忍耐不动手。 优格也没有感到生气或害怕，只是平静地说： “因为她离开了纳萨利克。” “……哈？” “她离开了纳萨利克，这就是她的死罪。段名义你应该不知道吧，韩泠大人和韩雪大人重建组织的时候，她也被收留了，在纳萨利克任职了一段时间，但是后来她居然说韩泠大人的做法是错误的，就逃走了。” “就因为这个？韩泠他干了什么？” “为了重振‘无限剑制’的荣光，韩泠大人南征北战，到处招收人马，扩大组织，从帕拉迪岛，11区，学园都市，童实野市……我应该说过吧。” “是啊，但是你从没说过——他是怎么招人的？” “手段？很重要吗？只要是愿意服从的人，就可以加入纳萨利克，韩泠大人可宽容了。” “不愿服从的人会怎么样？” “不服从？韩泠大人可是把纳萨利克的伟大名号都告诉他们了，那些蛆虫胆敢拒绝无上至尊的荣光，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死了也是活该呀哈哈哈哈哈。但是韩泠大人心怀慈悲，会赐予他们无痛之死，某些人还能成为韩泠大人的实验素材，能够为纳萨利克的未来铺路，也是他们的荣幸。” “……” 扑咚！ 这是段名义第二次差点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靠在墙壁上，滑坐到冷彻的地板上。 在段名义没看见的地方，韩泠他做了什么？愿意服从纳萨利克的人，就能够成为纳萨利克旗下的新成员，不愿服从的人，要么死，要么成为韩泠的实验小白鼠。优格说的那些地方，恐怕都已经被纳萨利克的战火给湮灭了。为了保护纳萨利克，为了保护白林的遗物，韩泠丧失了人性，不，韩泠主动泯灭了人性，竟然走上这样的路。 韩雪没有阻止韩泠，可见韩雪也是支持者。 几个月不见，早已物是人非。 重情仗义的友人，成为了战争的恶魔。 纯洁无暇的小萝莉，成为了外神的信徒。 无限剑制的其他故友们成了什么样子，梦梦她们，夜刀神十香她们，塔兹米他们，他们都成了什么样子，谁知道呢，恐怕也成了韩泠培养的战争机器。要是奇儿当初没死，要是她现在还留在无限剑制/纳萨利克，她也会被韩泠培养成一个残暴无情的狂战士吧。 疯了，全都疯了！ 要是段名义现在回到纳萨利克，他一定会朝着韩泠脸上狠狠地揍一拳过去！ 难怪萝莱特要逃出那个地方，那里早就不是正义使者的反抗联盟，是堕落者们的嗜血狂欢，是火与血的狂歌，是人间的痛苦地狱。 白林和奇儿在战场上豁出性命，在英雄王与伊莎的剑下燃尽生命，是为了守护所有的召唤师，为了将正义的光芒撒向整座永恒之地，才不是为了造就这群恶魔！ 优格竖起耳朵，说： “啊呀，学姐她们正在上楼呢，现在段名义你逃走也来不及了吧，我可以把她们全部秒杀，但你也一定也会死的，尤格索托斯的神力是无差别的。快用【传送】逃走吧，段名义你在英雄王那边接下的任务，尽管交给我就好了。” 段名义抓住了优格的衣袖，用哀求的语气说： “别再杀人了，我会把白林带回来的，求你们别再这样了……不要毁掉……白林用生命保护到最后的东西啊！” “欸？段名义你这是？” “我还有最后的办法，想想看啊，这群人……她们没资格见证纳萨利克的荣光，不是吗？” “对哦。” “那么，你擅自使用自己的力量，不就等于是让这些人的视线玷污了纳萨利克？交给我吧，我还有最后的办法。答应我，优格，不要再杀人了，我会把白林带回来的，这是实话。” “好吧，既然是段名义你说的，那么我就照……做……吧……” 优格的表情变得困倦，慢慢睁开眼睛，茫然地说： “咦？奇怪？怎么回事呀……这里是哪里？你是谁啊？” “……” 段名义保持沉默。 优格又创造了第三人格，她现在不是中二病，不是外神力量掌控者，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这就意味着，优格把局面交给了段名义，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那么，段名义好不容易争取得到了阻止优格杀人的机会，他也该动手了。 学姐和龙焱的登楼声越来越近。 段名义命令影武者： “Assassin，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