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第三十六话 依靠
砰！ 段名义使出了一发铁拳重击，打烂了越野车的加固车门，而车身随着震动发生了倾斜，在马路上连续翻滚了三圈，滚走了一个车轱辘，加工防弹玻璃也碎了一地。 这样狠狠地出拳，仍无法甩去心中积压的情绪——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憎恨的情绪。 不久前对白林挥出的每一拳，也是这种感觉，既不是愤怒，也不是憎恨——而是恐惧，不敢与朋友为敌的恐惧。段名义没有那种觉悟，他担心白林会查出真相，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只能挥拳，用这种无言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抗拒。 外表刚强豪迈，内则软弱无力。 滥用暴力的人才是最蠢的，因为他们不懂使用暴力以外的手段解决问题。 这样子，到底是自己的本性，还是饱经摧残后的自己变成了这副德行，段名义都不在乎，反正现在的自己就是这样—— 一个无能狂怒的废物罢了。 呵呵。 “咕噜咕噜……” 段名义一口气喝完了第四罐汽水，把甜甜的饮料猛灌进了喉咙里去，唾液和汽水从嘴角流出来也不管不顾，任由它们流落在衣服上，还有卧室的地板上。 这种做法和酗酒消愁差不多，但段名义是坚决不喝酒的类型，所以只能拿最喜欢的汽水来替代。可是就算他喝了这么多，心里的滋味还是退散不去。回想起自己干过的种种恶行，受害者们的死不瞑目，还有白林他们的憎恶表情，段名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宛如抽刀断水，妄想斩断名为“因果报应”的水流，却更加汹涌澎湃。冰镇的汽水反而使胃部更难受了。 咔啦一声，随手捏扁了空罐子，丢在地上，和满地水渍混在一起。 战场原黑仪解除了潜行状态，宛如清风地出现，说： “除了像只蟑螂一样窝在阴森森的自己房间里，你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吗，段名义？明明现在各方面的事态都很紧迫，你不打算做点什么？” 哐铛！ 段名义踉踉跄跄地站直起身，碰到了脚边的瘪罐子，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嘈杂声音。 想一想，他现在就是闲得无聊，但也无事可做。 “闭嘴，Assassin。” “韩泠把他的计划告诉了你，他要用这场比赛夺回白林，可是他故意隐瞒了很多细节，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如果他真是你最信任的朋友，就该把人命关天的事情说清楚，更何况你也知道，韩泠这人已经杀红眼了，他故意不说计划的全貌，就是因为他知道计划含有你不同意的成分。” “Assassin，难道你觉得我能阻止他？” “确实呢，现在的你没有那种本事，除了躺着没事，就是装疯卖傻，生病的看门狗连发出犬吠都很费劲，现在的你也做不了什么好事坏事，只能对白林这种软柿子大喊大叫。” “……” 段名义没有习惯性地怼回去，思考了一点点时间，说， “的确，其他人都在成长，只有我一直在原地踏步，不，我可能往后退了不少，现在就连最简单的几件事都做不好，但是——还有一件事是我能做到的，也只有我能做到。” 无论何时，段名义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自己究竟是为了追求什么，才会落到这般田地——正是为了挽救被战火侵蚀的亲友与爱人。 白林的实力尚不及段名义，但他已经是个合格的战士，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不再需要他人的保护。 而另一个人——奇儿，她还需要段名义的力量。 自从来到死后战线，段名义的每天每夜都在想着如何保护奇儿，让她远离战争带来的苦痛。段名义知道的，溺爱会剥夺她的成长机会，但即便如此，段名义也要这样做。奇儿是个很强的召唤师，魔力天赋与格斗天赋都是顶尖，要是她发现了自己的潜力，说不定她会重新走上战场。所以段名义坚决不让她参加战斗，防止她再次扛起战争的旗号，再次奔赴残酷的战场。 但是段名义也不能保证永远陪伴在奇儿身边，要是自己意外离去，失去保护的奇儿也活不下去。 所以，当初给奇儿清空记忆的时候，段名义请求赋予她第二个英雄之力——300的元老英雄“深渊之眼”英雄之力。 这是一个物理学相关的英雄之力，最适合擅长物理学的奇儿，她的理论能力和实践能力都是满分，一定可以大放异彩。当段名义没有把握能够闯过难关，他就会尝试让奇儿去战斗，由她自己去抓住未来。上次与狂化黑岩射手交战的时候，段名义就是这样做的，但是战后他注意到奇儿被黑岩打伤，就在心里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去战斗了。 这次SOLO决斗也是如此。 奇儿的身份信息都暴露了，她的名字被写在SOLO名单上，她必须去战斗。虽然SOLO决斗只是一场游戏，不会对召唤师造成真实伤害，但是段名义坚决不同意奇儿参战。所以，只要服从学姐的安排，调整战斗顺序，在奇儿出战之前，死后战线这边先拿下四场胜利就完事了，剩下的场次胜败都不会影响结果，会被系统作废无效，奇儿不必出场战斗。 段名义也是参赛者，他能做的事情，就是争取拿下一分，完成四分之一的胜利。 是啊，差点就忘记了，段名义还要参加一场SOLO决斗。 与其坐在房间里消沉下去，不如在比赛中大展身手，解放全身心的束缚，狠狠地击垮对手，发泄一口气。先让BoB他们得意一下，再粉碎他们的自信心，那绝对比砸烂汽车要好玩得多。 咔哒咔哒咔哒！ 段名义忍不住兴奋起来，指关节响起了连续的节奏。久违的浴血奋战，明明段名义最讨厌战斗，居然有点期待了。 而战场原似乎就是想要引导段名义的注意力放在SOLO决斗上，看他终于重新振作起来，战场原也稍微放心了，嘴角浮现了极其浅薄的笑意。但她的笑容只是昙花一现，既然好消息已经送到了，那么坏消息也该来了。 战场原特地减慢了语速，缓缓说道： “很可惜的是，段名义你晚了一步。在你消沉的这段时间里，奇儿她已经偷偷找学姐和世冰沟通过了，下一场比赛的参赛选手不是世冰，是奇儿。” “……你TM现在才说？！” 听了这样的消息，段名义差点就把椅子给踹飞了。 …… 距离SOLO开始只剩下几分钟了。 奇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穿上了赛博朋克风格的赛车手外衣，像极了科幻电影里的女主角。原本头顶上还有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如今被帽子压住了，垂着向下，就像两条发带一样。 段名义悄然出现在她的身边，说： “兔子，你真的要去？” 他的语气中出现了少有的平静，正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冷彻。 奇儿没有以前那么怯生生的样子，但这是她第一次请求主动战斗，难免有些紧张，额头上冒出了几颗汗珠。可是她不想退缩，经历了黑岩射手的那场战斗，她知道自己是团队里的累赘，当初段名义与幻刺姐妹战斗，也是因为奇儿与幻刺的旧主从关系。奇儿认为自己不能再依赖他们的力量了，自己的命运要由自己承担，不能再用“爱”去强迫段名义去战斗了，唯有自己战斗才能活下去。 而且，如果自己成长了，段名义应该也会高兴吧。 奇儿坚决地回答： “名义，我决定了，我要参赛。” “这种比赛没什么意思啊，赢了没好处，不打没坏处。而且那种对手不会让你学会成长，只会让你恶心，你也看过上局比赛了，连白林那小子教出来的人都输掉了，我不认为兔子你有几分胜算。” “确实是这样呢。” 说到胜算，奇儿的确没什么好说的，她从不认为自己有“赢”的可能性，哪怕对方只是个A级的召唤师。 “但是，我也该学会保护自己了。” “兔子……有我在不就够了吗？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段名义的情绪突然变得暴躁起来。 他的心态不如从前那么沉稳，如果是刚加入死后战线时的段名义，应该能理解奇儿想要变强的心情，但现在——段名义的心里只有“不信任”的危机感，因为奇儿不再信任他，所以奇儿想要自己变强。 奇儿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会伤到他，她的本意只是认为自己太弱小，不能再继续拖累段名义，仅此而已，她对段名义的实力和感情是绝对信任的，绝对没有想要摆脱他的想法，仅仅只是想要减少他的负担而已。可是，她刚想解释点什么，属于她的SOLO比赛已经开始了。 随着一阵闪光，奇儿被传送去赛场。 而段名义，他只能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感受凉风如刀般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