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随机
“叔叔，求您别说了！” 庄梦实在受不了他的脑洞，面红耳赤地抗议道。 “害臊啦？我懂，我懂。这就给你们年轻人让出舞台来。” 陈万水嘿嘿一笑，转身加入了小工的队伍，合力把所有的行李麻溜提上来，‘咚’地扔到客厅，随即身手敏捷地撤了，只留她一人站在电梯口，风中凌乱。 “叔叔他们人呢？” 周游买了一堆饮料拎上来，因搭乘的是另一侧电梯，很不巧的错过了陈万水几人。 “刚走……” 庄梦表情呆滞地答道。 “那我去给他们送喝的，麻烦你帮我充下电。我看你和我的手机是一个牌子，充电器应该是通用的。” 周游的手机频频在裤兜里发出电量告急的提示音。 “不麻烦的。” 庄梦当即接过了他的手机，回屋从随身的双肩包里翻出了充电器。 电源甫一接入，原本黑漆漆的手机屏幕顿时亮起。 她没有偷看他隐私的想法。 但屏幕一亮，庄梦避无可避地看到了他屏保所设的图片。 那是一张女生的自拍。 只见她梳着简单的丫髻，身穿鹅黄色齐胸襦裙，外面搭了件水色的大袖纱衫，挽杏红色刺绣披帛，正朝着镜头傻乎乎地笑，右脸上有个硕大的蚊子包。 那是……庄梦自己的照片。 几年前，庄梦给摄影社团的学姐做模特，合作了一组古风作品，在微博和校内网意外小火了一把。很快就有家汉服店找上她，让她赚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工资，也让她深刻体会到打工人的不易——为了营造出飘逸幽静的氛围，拍摄地点选在了蚊虫密布的水边。 一天下来，直叮得她腿上和胳膊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蚊子包，连脸部都无法幸免。 收工后，她便怼脸拍了张自拍发到微博，以纪念难忘的打工初体验。 谁知蚊子包忘了P掉，她就秒删了。 问题来了，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不是不玩微博的么？ 难道他在骗她？ 他为什么要骗她？ 骗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莫非……他也是方浙那种偷拍狂，看着是正人君子，背地里却在租客的卧室里、浴室里安了摄像头，想用偷拍来的东西要挟人？ 她不由毛骨悚然。 可转念一想，陈皎看人的眼光貌似没那么差吧？ 难不成，陈皎是只看中了他的脸？ 他那张脸确实很好看。 在此等高品质男色的迷惑下，陈皎会不会突然恋爱脑发作，跟张琳琳一样犯傻？然后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庄梦越想越焦虑，油然生出了一股子退租跑路的冲动。 但她已经跟他签过了合同。 如果跑路，也不知预付的押金能否退回？ 那可是陈皎为她出的钱。 一想到可能会白白浪费掉，她就心如刀绞。 怎么办怎么办？ 庄梦在屋内烦躁地来回踱步，无意间低头，一下看到了搁在茶几上的合同。 只对他自己苛刻，对她则完全无要求的合同。 “那个……你的脸，花了。” 她想起了昨天地铁上他善意的举动。 “钥匙给你，你先进去看看。如果觉得还行就给我发消息，我好把合同带来。到时签合同的地方由你来定。” 又记起了他今日的分寸感。 “遇到水电气或者管道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有可疑人员在楼道或小区附近徘徊的话，也可以给我打。” 以及他的热心。 “需要帮忙吗？” 他的周到。 “叔叔他们人呢？” 还有他的人情味。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会是方浙那种货色。 可他为什么有她微博上秒删的那张照片？ 为什么要骗她，说他不玩微博？ 这完全说不通啊。 思来想去，最终是信任他人品的心态占了上风。 她决定当面问他。 是个误会，当然最好了。 而最坏的结果，大不了是撕破脸搬走。 反正合同对她有利，她有什么好怕的？ 笃、笃。 就在她构思技巧性问话的措辞时，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庄梦，是我。” 她还没来得及准备好，就听到了门外人的声音。 是周游回来了！ 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他？ 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是冷漠又不失体面的客套？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游一进门，就被她假笑中带着狰狞，狰狞中透着扭曲的表情吓了一跳。 “没有……” 庄梦扶额。 万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表情管理会败在他手上！ “你要喝点什么？” 周游把大部分饮料分给了搬家公司的人，其余几瓶搁在了桌上，示意她挑选。 “谢谢，但我不渴。我只想问问，你手机锁屏的图片是怎么一回事？” 庄梦竭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很严肃，轻咳一声，开门见山道。 “啊？”闻言，周游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你、你……” 好气！ 这人居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庄梦气冲冲拿起他手机，摁亮屏幕，把屏保的图片指给他看，“你看，这不就是……咦？” 屏保赫然变成了一片璀璨的星空。 什么情况？ “系统设置了锁屏画报，隔几分钟随机切换一次网络图片。有什么问题吗？” 周游那双明澈干净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迷茫的意味。 “……” 庄梦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 过了一会儿，屏保果然又切换了图案。 是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 “哈哈，没问题。哈哈哈哈……建议你关闭这个功能，挺耗电的。哈哈哈……” 庄梦回过神来，尬笑着把手机重新连接上电源，作若无其事状。 靠！ 当时多半是有粉丝或者互关好友手快存下了这张自拍，发到微博或者其他的平台，不小心被盗图了，充入免费的图库里，恰好被锁屏画报收录了，又刚巧被她看到了，害她再次出了个大糗！ 话说盗图这种事，她还真遇到过不少。 陌陌、探探上就有盗用她照片撩sao的人，其中最奇葩的是个抠脚大汉。他顶着她的头像做饵，嗲声嗲气钓走了另一个男人的五千块钱。过后，被骗的那人居然摸上了微博，气势汹汹要求她还钱，被她拿证据中气十足地踹回去了。 等等。 那个相亲男晒的支出账单，该不会也是给类似的抠脚大汉花了吧？回头又把锅扣给无辜的她！ “妈，你还记得那个臭傻逼么？” 庄梦马上把自己的手机解锁，给亲妈打了个电话过去。 “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说脏话。” 电话那头的苏兰英女士眉头紧皱，很不高兴地批评道。 “妈，那个傻逼欺负我，在网上说我的坏话，和别人一起骂我是出来卖的，还说要上门堵我。吓得我连夜搬走了。嘤嘤嘤，我真的好害怕他会继续欺负我！妈……” 见周游已退到了屋外的走廊上抽烟，并把门贴心地关闭了，庄梦便毫无包袱地对亲妈撒起娇来，并狠狠告了相亲男一状。 “这个龟孙子！上次他对你耍流氓，我还没找他算账呢！结果他还嚣张起来了？”苏兰英顿时抛却了不说脏话的cao守，“我和你爹立马去他家！他父母如果不懂怎么教儿子，就换我们上！” “妈，你不怕得罪介绍人么？其实我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怕。你千万别为了我，搞僵了和同事们之间的关系……嘤嘤嘤……我只是受一点儿委屈而已，没事的。” 庄梦心里一喜，嘴上还是茶里茶气地拱火道。 “那他们介绍那种货色过来，就不怕得罪我吗？谁敢哔哔，我直接艹翻他们全家！” 苏兰英是在乎人情和面子，但当女儿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时，其他的物事自然是要退后的了。 “嘤嘤，他还污蔑我花了他的钱。可我根本没见过他的面，上哪儿跟他消费去？妈，你上他家时，记得问问他是不是在其他交友平台上被骗了。你女儿虽然只遗传到了你五成的美貌，但那些平台还是有很多人拿我的头像去冒充女生骗钱。之前有个不要脸的男人，就用我照片去骗了另一个男的……” 庄梦把自己的猜想讲了下，同时暗恨自己的迟钝——既然是亲妈的同事介绍的，与其浪费口舌在网上跟相亲男掰扯，不如线下重拳出击来得快。 她相信爹妈的行动力不会让她失望，说不定两三天就能让相亲男上网公开道歉了，再不济也能把他家的网线拔掉。 “妈，虽然你们占理，但千万别落了单。一定要带上那个同事，还有小姨一家、姑姑一家去登门，免得人少了吃亏。” 庄梦细心地叮嘱道。 “行，你爸已经在亲戚群里叫人了。对了，你现在租哪个小区的？” 苏兰英关心地问道。 “阳光水岸小区。等会儿跟陈皎吃过饭，我就回来收拾下屋子。” 庄梦答道。 “那你今晚早点休息，别上网看那些糟心的玩意。放心吧！只要我和你爸在，他休想翻出浪花来。” “妈你最好了，我爱你，mua~我饿了，先去吃饭啦。你也早点吃噢……” 庄梦心情轻快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