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当贼的和尚(中)
我自桃源来大江上的钟声第四十六章当贼的和尚年轻僧人看着束观掌心处的那颗木珠,神情有些讶异。 但是他的这种讶异,不在于这颗木珠,更多的是来自于对面这个年轻人直到走到自己的身前,他依然没有察觉到异常。 “我有几个佛门的朋友,所以对佛门的事情比较了解。” 束观继续微笑继续说道: “我看大师胸前这串佛珠,共有三十五颗,而佛门念珠,多为十八,三十六,一百零八之属,凑上我这一颗,倒是真好。” 那年轻僧人沉默了一下,接着对束观说了一句话。 “这位施主,能否先让小僧施完今天这场粥。” 束观含笑点头,站到了一旁。 而后面的人则继续走到庙前跪下磕头,再朝年轻僧人行礼,然后去一旁的粥棚中领粥。 束观站在边上默默地看着,只是不久之后,他注意到了了一件有一点点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这年轻僧人,自从他进来之后,就不念经了。 而刚在在小巷中,束观是看到这年轻僧人,对每一个人还礼的同时,都是会念上一句经文的。 只是那年轻僧人念经的声音极低,速度极快,束观当时也没有仔细留意听。 当然,留不留意和听不听得到是两回事,所以束观在脑中问了小艺一句,这年轻僧人刚才念的是什么。 本来他也只是随口一问,觉得这年轻僧人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点奇怪罢了,也可能只不过自己站在他的旁边,而且让他看了那颗珠子,让这年轻僧人有些紧张,所以不再念经罢了。 然后当小艺告诉他答案之后,束观却是眼中闪过了一缕极为怪异的神情。 小巷之中,等待领粥的人还排着很长的队伍,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束观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年轻僧人一会之后,转过了目光,在这小小的算是这座小庙的大雄宝殿的小殿中转了一圈。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殿,四周的墙壁被涂成了白色,只是年代久远,变得一充满岁月感的暗灰色,墙壁上没有画任何壁画,小殿内也没有其他任何的陪像,只有立在中间的那个佛祖塑像。 束观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佛祖塑像之上。 那个塑像除了尺寸小一些,和天下大部分寺庙中的佛祖塑像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束观第一眼望过去时的感觉。 此时心相寺外的天空已经全黑了,庙中的墙壁上点起了几盏壁灯,光线确实依然有些昏暗。 那个佛祖塑像站在摇曳的灯影中,面容时明时暗。 然后束观慢慢地觉得有些觉得那个佛像看去,和正常的佛祖塑像总有那么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束观又很难说出哪里不一样,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或许就是这个佛祖塑像脸上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奇异吧。 天下几乎所有的寺庙中,所有的佛祖之相,神情都是宝相庄严的。 但是这座心相寺中的佛祖塑像,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立像的匠人手艺的问题,那佛祖塑像的五官看去有些歪斜,在明暗不定的灯光之下,仿佛是在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一般。 束观沉默地看了那个佛祖塑像一会,自从踏入这个小庙后,慢慢泛起的那种怪异感,变得愈发浓郁了一些。 佛门,乃是七仙盟的中流砥柱之一。 但是在申城,七仙盟的佛门却没有寺庙。 所以这间心相寺,跟七仙盟的佛门应该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时候,最后一名领粥的人也终于心满意足地捧着粥碗,拿着一个粗粮大馒头离开了。 年轻僧人走到粥棚之前,跟那几个负责盛粥的大娘说了几句话,又是合什弯腰感谢了一番,言真意切。 然后他回到了小庙之内。 “这位施主,还请稍待,等小僧关好庙门。” 年轻僧人对着束观如此说了一句。 束观淡淡地点了下头,默默看着将小殿的大门从左右合上,又拿起一根粗大的门栓,架在了庙门之上。 然后年轻僧人转过了身子。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抬头朝束观笑了一下,摇曳的灯火照在他的脸上,那个笑容看去跟殿中的佛祖塑像一样,有些诡异。 下一刻,这小殿之内,突然涌起了一团大雾。 那大雾是来得那般的突兀,以及剧烈,几乎是瞬间就把束观和那年轻僧人两人的身影淹没。 大雾也是那般地浓稠,也正如那年轻僧人施的粥一般,已经不能说是雾,而更像是一股股涌到你身边的黑色的水。 在这一刻的束观,不仅仅是再也难以看清周围的景物,而且还微微恍了一下神,似乎晕眩了那么一下子。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来过来,然后抬手扇了扇,体内的灵力涌动了一下,周围的黑雾迅速地消散。 小殿之内的景象,再次出现在束观的眼前。 其他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少了那个年轻僧人的身影。 束观摇头失笑了一下。 接着抬起了手,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在他的手掌之上,有一根微微发光的细线。 当然,只是束观自己才能看见这根细线。 这是命运之线! 属于那个年轻僧人的命运之线! 这根命运之线,在束观踏进小庙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他捏在了掌心中。 不过束观到刚才为止,都一直没有动过这根命运之线。 直到此刻,束观缓缓闭上了眼睛,回忆着那几页羊皮卷上所记载的,cao控他人命运的法门,一掌握住了那根发亮的光线,在掌心处慢慢搓动了几下。 他体内的灵力,汹涌澎湃而起,然后迅速地流入掌心处的发亮光线之中,同时眉心微微皱起,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缕疲倦之色。 要掌控cao纵他人的命运,即使只是短短的三十秒时间,依然是一件让束观产生了极大负担的事情。 幸好那个年轻僧人,只有初识境的修为。 如果是胎动境的强者,自己就算能抓住对方的命运之线,恐怕也无法彻底掌控吧! 束观睁开了眼睛,对于自己能将控命这门异术施展到何等程度,有了大致的判断。 普通人,引气期,初识境都没有问题,其中初识境会吃力一些。 胎动境的修行者,自己恐怕就无法真正掌控了,但或许可以因对方的实力道境,施展一定的影响。 至于元婴境以上,自己暂时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依然是一门无比强大的异术。 “命运之线,被轻轻地拨动了。” 束观没来由地想起了前世看得网文中,经常会看到的这样一句话。 这种事情,往往是中的隐藏大boss才能做到的。 但是自己现在做到的事情,好像就有些那种味道了。 束观负着手,朝小殿的后方走去。 此刻,他对于安凤俊手下护送队被劫的那件事情,也算是彻底清楚了。 一群普通人,任谁被刚才那样一场浓雾突然笼罩,都会惊慌失措,难以发现周围之事,而且那种浓雾竟还有迷惑神魂之效,虽然对束观来说,效果并不太明显,但是普通人的话,会有一段时间的失神。 难怪就凭那样几个普通的流浪汉,就能把安凤俊手下那支护送队全部打晕了,自然是因为有这个年轻僧人在暗中出手。 束观走出了小殿的后门,入眼的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的四周除了小殿之外,还有几个厢房,想来是那个年轻僧人的起居之之所。 另外这小院中,还摆放着石桌石椅,另外还种着一株修竹,枯黄的竹叶在夜晚的秋风中,不时会飘落几许,飘在地上,也飘在石桌石椅之上。 束观走到了石桌旁,抬手拂去了桌椅上的秋叶,然后坐了下来,同时拿出了袖中的桃木剑,摆在了石桌上,口间默默地轻数着。 “八……五,四,三……一。” 当他数到一的时候,那年轻僧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子中。 院子中的那棵修竹上,突然再次冒起了一团黑雾,然后年轻僧人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里面冲了出来。 年轻僧人的脸上,有着一种茫然而迷惑的神情,然后当他看清楚周围的景物,以及悠然坐在石桌旁的束观时,这种神情就变成了骇然和惊恐。 三十秒钟之前,他施展了雾隐之术,再配合上了神足通之法,瞬间离开了心相庙。 以他初识八重楼的实力,在施展了神足通的佛门神通之后,在三十秒的时间内,足够他远遁至百里开外了。 三十秒百里,这个速度对于初识境的修行者来说,并不算有多快,很多初识境修行者拥有的的道术,都足以让他们在三十秒的时间内,去往更远的地方。 不过神足通本来就不是以速度见长的神通,它的玄妙之处在于,就是你的心念所及之处,一步之间神足通就能带你到你想去之地。 当然,这是这门神通在上古时代最原本的神效,同时也要受自身修为实力的限制。
而到了如今这大道式微的时代,以这年轻僧人的实力,最多也就只能在方圆百里之地内,施展神足通术法了。 但是就在刚才年轻僧人施展这神足通之时,他本来想去的地方,是五十里外大江边的一处小山谷中。 那是一处他很熟悉的地方,年轻僧人在脑中迅速回忆勾勒出了那个山谷中的景象。 这也是神足通施展的条件,只有心念所及之处,才能身随心往。 只是就在年轻僧人即将到达那处山谷的时候,一件莫名其妙的意外发生了。 那就是他心中关于那个山谷的画面,骤然片片破碎,然后那些思绪碎片重新组合之后,却变成了一根修竹。 心相寺后院的那根修竹。 年轻僧人不明白自己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想起那根竹子,虽然他的法号就来自于这根竹子。 而当脑中升起那根竹子的模样画面时,他已经不由自主地身随往之,一步踏进了自家小庙的后院中。 然后看到了坐在小院中的那个年轻人。 这一刻,年轻僧人被陷入了极度的迷惑,慌乱和害怕的情绪中。 束观淡淡地看着他。 这就是刚才他掌控的或者说改变的这个年轻人的命运。 就是让他回到这个小院,回到自己的身前。 束观不知道这年轻僧人是施展什么法术逃走的,但是想来这个天地间,没有任何道术可以抵抗命运的力量,至少在成就仙境之前,没人可以做到。 至于成仙,本来就是逆天改命之事。 然后束观抬手,弹了弹桃木剑的剑柄,桃木剑飞了出去,飞到了那年轻僧人的身前,剑尖紧贴着年轻僧人的咽喉。 年轻僧人身躯猛然一颤,终于从迷茫恍神惊慌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 他微微抬起头,看向了束观,目光和神情都渐渐平静,恢复了原先的那种木讷憨拙。 “怎么称呼?” 束观对那年轻僧人笑了笑,先是这么问了一句。 “小僧笃竹。” 束观不免看了一下院子中的那根修竹,又看了看这位气质木讷的年轻僧人,觉得这个法号很适合此刻的他。 “刚才跑什么?” 接着束观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法号笃竹的年轻僧人,用一种你不知道吗的眼神看着束观,沉默了一下之后说道: “小僧向来胆小,特别是做了坏事之后,所以施主你来找小僧的时候,小僧就有些心慌了。” “所以你承认安凤俊的钱被抢之事,是你做的喽。” “小僧不知还应该怎么否认。” 束观盯着他看了一会,接着说了一句。 “我不想一直用剑指着你,如果你保证不再跑,那我可以先把剑收回来,我们再好好谈。” “而且你刚才也已经试过了,你跑不了的。” “小僧不跑了。” 笃竹老老实实地答道。 于是束观招了招手,桃木剑径自飞回了他的手中,然后束观又把桃木剑放到了石桌上。 “为什么要抢安凤俊的钱?” 然后束观继续问道。 笃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道: “施主今天排了这这么久的队,难道还猜不到原因吗?” “两个月前的那场凡人间的战争,让此地不知多了多少家园被毁,流离失所之人,小僧见他们每日露宿街头,挨饿受冻,实在是于心不忍。” “只是小僧这心相寺,实在是没什么香火钱,无力帮助那些可怜之人,小僧思前想后,不得不出此下策。” “那姓安之人,赚的都是不义之财,所以小僧才会取之少许,以助需要之人,小僧虽有愧疚,但佛祖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算以后功业受损,小僧也愿一力承担。” 笃竹缓缓而言,坦然认罪,语气苦涩中带着一些悲天悯人的意味,这一刻的年轻僧人,宝相庄严,身上佛意之深之浓,束观竟觉得连荆城的三木大师与之相比,竟也是有所不如。 束观看的有些恍惚。 然后他眨了眨眼,低头望向了石桌上的桃木剑,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手指在桃木剑的剑尖处缓缓滑过。 “你说谎!” 他摇头淡然对那年轻僧人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