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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火

    忠祺和侍从一起将叱翎王扶入寝殿。此时,尽管世界光芒万丈,但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大家经过了整天的劳顿,都进入了梦乡,还世界一个应有的安静。

    忠祺回到叱翎王安排的房间,刚刚躺下,便听到门口盔甲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脚步声判断,大约有四五个人,他心中燃起了一分警惕,立马坐起来,小心的走到窗边,用耳朵紧贴着窗户,仔细聆听着,分辨出其中有一股静默却掩不住的力的对抗,那声音越走越近,然后便越发远了,他清楚的感知到他们在哪里转弯,后面的事就不是推测能够得出结论的。

    他默念了几遍小珍的名字,但没有回应。这时他才想起来,小珍已经消失一整天了,那个丫头绝不是一个可以躲起来逍遥的主儿,她口中的逍遥至多也就是口头上气气忠祺,实际上她是个身体力行的人,一旦有了方向就势必要立马行事。

    他由衷的觉得这件事和小珍有关,这让他无法坐定,决计出门一探究竟。

    他闭上眼睛,迅速的判断周围的状况:门口的老树上有一个鸟窝,树洞里藏着两只松鼠,地砖下是蚂蚁洞,房间里——对,就是你了,这只讨人厌的金鼠,你出现在哪儿都不足为奇。

    只见那只金鼠像上了发条似的,冲出门外,迅速转弯,然后追上了那行人,果然是四个士兵,中间的两个一手压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是金人披的红袍子。

    “奇怪,是个金人。不对,小珍?啊!”他刚要继续往前追,身体便动不了了。他一回头,看到了一只比他身体还大些的绣花鞋,正定定的站在他的尾巴上。

    “福禧!快来看,这只老鼠是金色的!”那声音出的很小,接着他被倒挂着拎了起来,先看到了一张嘴,然后是鼻子、眼睛、头发——这头发,不就是他白日嘲笑过的那个什么丽吗?对,焕丽——公主的侍女。假正经,居然在这里幽会,不过对象是福禧,眼光倒还行。

    这时候福禧过来了:“对啊,这老鼠染成金色倒是不恶心了,反倒有些别致。但老鼠毕竟是老鼠,淹死它吧。”

    “淹死有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这地方没有水吗?给它开开眼,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等他升天了,还能给他的鼠辈子孙炫耀炫耀。”

    “但我很好奇金人的血是什么颜色,想用老鼠试试呢。今天公主在席上提出来的,一时间我们都很好奇。”

    福禧的眼睛也顿时发起了光,这对狗男女。还有公主,我逗她开心,她反而想看我的血,心都碎了……

    小金鼠开始在焕丽的手中使劲的折腾、翻滚、露出獠牙、亮出爪子,但这个奇怪的女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像是看戏般的死死拿捏着它的尾巴。

    “我荡”金鼠通过四肢的摇曳把自己装点成一个秋千,它要摇到女人脸上去。“看你自己的血吧,毒妇!嘿,我再荡,快了,再来点儿。”它再折腾,也宛若如来手中的悟空,焕丽只是轻巧的把手伸直,立马把小金鼠的咫尺变成了十万八千里。

    小金鼠气急了,转而想从近处进攻,他一个筋斗翻到焕丽的手上,使劲的咬了一口,巨人焕丽这才从娱乐消遣的情调中变得慌乱和害怕起来,意识到了这个动物的本质——死活它也是只肮脏的老鼠,伴着疼痛、厌恶与害怕,她使劲的甩手,但被小金鼠抓到了着力点,它也死命的扒着,用金牙和爪子站稳了身,想顺着爬到她脸上,执着的势必要挠破她的脸才罢休,这可能是这只金鼠一生中最胆大壮烈的时刻,可惜它不能知道了,也再没有机会对谁吹嘘,因为英雄救美放在哪儿也是一段恋爱的高光时刻,机灵鬼福禧断断不会放过,他一把抓住焕丽的手臂,另一只手铆足了劲顺滑的往地上一削,再迅雷不及掩耳的使劲那么一踩,这一套连招精准而无丝毫偏颇,称为大侠也不为过。

    小金鼠顿时变成了一滩rou泥,而焕丽却没有这个福气亲眼目睹了,因为此刻,在福禧怀中的那个人变成了忠祺。

    “也是金色!”福禧掩不住的惊呼。刚想转而关心焕丽的伤势,但屋内立马传来了一声试探:“是谁?谁在外面?”

    这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对在座的每个人都再熟悉不过。

    福禧慌乱中,把惊慌失措的“焕丽”安置在走廊的座位上,刚想溜,又迅速复盘了一下整个流程,想到正是自己的那一声惊呼才引来了这一声试探,这时候开溜,无疑是把心上人推上了风口浪尖,万一留下什么破绽,于是他调转头,从草丛里摸出一个夜盆。又端着它回到了原地,跪在门前,亲自迎接这场可能的腥风骤雨。

    他跪在哪儿良久,屋内却再无动静,他想开口解释,但又缺乏勇气,因为公主在焕丽口中一向是令她望而生怯的,偶尔能听到一些少女的可爱的瞬间,但因为焕丽自身对公主的畏惧,形容起来也不是纯然可爱可以概括的,反而是捉摸不透、阴晴不定,惩罚起人来绝不手软。

    在焕丽体内的忠祺,此刻明显的体会到了手部的剧痛。可谓是自食其果,但当时一切都发生的过快,让他没有时间另选其他生灵凭附。况且这间寝殿里住的竟是公主,颇有一番上天眷顾,命运驱使的意味。

    但他仍未丧失理智,回头看了一眼金人被押进的屋子。他仍然担忧那个金人,因为不管是和他朝夕相处的金人,还是小珍,他都不可能容许这些人在此无法无天的造次。

    他屏气闭眼,再睁开时公主寝殿的角屋着起了火。他又转念一想,在公主的身体上设下一道屏障,让整个寝殿都着起了火。

    还没等他大喊,跪着的福禧一溜烟就窜起身,把夜盆往门窗上一泼,做了个杯水车薪的下意识举动,过后一边大喊、一边跑去敲花园对面的门——那道关押金人的门。

    一时间身着内衣的人们都带着自己房内的饮用水纷纷赶来,但毕竟数量有限,也终是杯水车薪,那道门里出来了七八名士兵,各拿一条毯子出来灭火,倒是比水更有功效,大家都纷纷效仿。

    整个祭祀宫殿都沸腾起来了,忠祺一直在等,等那个屋内出来的人,但除了士兵,再无人出来,她失声尖叫:“公主还在里面!公主还在里面!”

    所有听到的人都在重复她的话,她又一把抓住一个奋力扑火的人:“金人可以灭火!”于是金人可以灭火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宫殿:“公主还在殿内!金人可以灭火!”

    “快去叫斯哩!”叱翎王酒劲已经过去,此刻临危不乱的想到了自己的义弟。

    在焕丽身体内的忠祺,做了个哭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把自己给忘了。”于是他飞快地篡改了一名穿着盔甲的士兵的意识,那士兵立刻凭着自己的记忆大呼:“陛下,斯哩殿下已经出宫了。”

    “废物,我不是给他安排了寝殿?怎会出宫?”

    “回禀陛下,斯哩殿下说他认床。”

    “快滚!快马加鞭就近拉两个金人来!速去!……等等!要穿上袍子!”

    “得令!”

    “不必!”那房间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带着那个被押送的金人出了屋。“快救公主!”他对那个金人呵斥道。

    “陛下,还请回避。”那人又说,此人正是那名喂叱翎王服丹的药师。

    金人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殿前,她一伸手,身体便从红袍子中展露出来,这是席栗子的身子,而此刻灭火的人正是小珍,因为,金人能灭的只是煮饭的小火,并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用的也是隔绝空气这种生活常识,只有小珍,灭得了忠祺放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