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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果果

    忠祺在将近凌晨的时候终于恍惚的睡着了,他枕在地板上,依稀被地板轻微的震动声吵醒,一个人在困倦的时候反而睡眠会十分浅,纵然在足够高的楼层上也能听到地面清晰的说话声,醒来的时候那声音还在,但听清就变为天方夜谭了。

    他坐起来扭了扭别在身子下的左腿,一边扭脖子,一边朝屋外走去。果然那咚咚的震动声是真实的,间或还掺杂着赵飞燕和一个小孩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小孩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赵飞燕则像个孩子一样跑上来:“哥,我们在跳海牌,一起玩吗?”

    小孩一直抬着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忠祺,想跑,又不敢动。忠祺走过去蹲下来,搂着小孩的身子问他:“这怎么玩儿?”

    小孩的嘴努了努,还是放弃了回答,一抽身躲到了赵飞燕后面。

    这时,面色焦急的管家急匆匆的穿过长廊,一眼看到了躲在赵飞燕后面的小孩,猫着腰跑上前来,他蹲在小孩面前,低声的埋怨了几句,小孩抱着他的脖子,他已经足够老了,站起身来的时候颤颤巍巍,脊背也是佝偻的,被小孩这么一抱,好似一个压弯的月亮。

    “斯大人。”他一边招呼一边告退。

    “这是您的孙子吗老管家?”

    “这……我先把他送回去,一会儿向您禀报。”

    忠祺笑着点点头,赵飞燕痴痴的目送二人的背影,肚子上挨了忠祺一拳。

    “你怎么看谁都痴痴的?”

    “呵呵呵呵……我想小少爷他们了,人总是那么奇怪,在一起的时候只看得到缺点,稍微隔得远了就全忘了,只想得起对方的好来。我娘说这叫远香近臭,说她要是不走啊,我们就会浪费一生的时间拌嘴,最后也留不下什么,只有她走了,我们才能用一辈子的时间互相爱着对方,虽然不能见面,但每一天都有爱,就不负此生。”

    忠祺一屁股坐在原地,捡起手边的画图的砖,在他们跳海牌的地方描画着。

    “你娘说的对。小胖子,你这都哪儿学来的?”

    地面上的一个个方格子里不单标记了甲乙丙丁……还各自写上了一句话,比如‘背一首诗’‘骑大马’‘奖励糖葫芦一个’

    “嘿嘿,我自己想的,以前老和小少爷他们玩。”

    海牌——忠祺突然灵光一现,嗖的一下站起来,往暗室里奔去。

    果然,这地面上横排的地砖刚好是十四块,忠祺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顺着纵向‘念’字所在的第六格反复实验,而后又用同样的方法从右至左再行了一遍,皆无任何变化。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铜镜,又站在相应的格子上用镜面照射画卷中那个缺失的念字所在,终于,在第四列按照从右至左的顺序数的第六格的地方,‘念’字出现在了镜中,但一晃又不见了。忠祺抬头望向天花板,上方出现了一个倒着的今字,第三列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倒着的心字,将镜面正对天花板,镜中就又现出了一个完整的正向“念”。

    原来如此,这房间总共有四列方格,如果第三、四列诠释的是灼姬,那么这一、二两列当是耶庞才对。

    这突如其来的进展让他喜出望外,他快步的走向画卷,对着画中的一对痴男怨女轻轻说了一声:“失敬了。”

    接着,他把画卷铺在地面上,从上至下对画卷进行了一次对折。透过光,灼姬的脸正好与耶庞的脸平行于同一个水平线,一左一右,一正一反的对着。他仔细观察了室内,而后又端详那副画,上下两句的“金”字几乎也交叠起来,这一次,他凝神于上下两个“金”字。幻想出一道字外的方格结构,精确的对准,而此时灼姬与耶庞的脑袋正好一高一矮,他回忆起在他处于生死边缘时遇到的那个灼姬,好像果真她与自己的身高错落如此。

    室内仍无甚变化,因为下方的‘金’字与灼姬都是倒立着的缘故,而此时,正需要一个镜子,他移至第二列第二格,将画卷平铺在膝盖上,镜面正对对折的画面的背部,观察天花板的变化果然,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倒着的‘人’字,与方才的景象如出一辙。他又挪至第一列,从右至左第四格,利用相同的做法——也是一个‘人’字。

    奇怪,这“金”字下面的两个‘玉’丢失了。他展开画卷时,题词变作了:“赤焰淘玉幽缕,鎏玉去罢还重生。”按照这个拆分法,则还有一个“金”字藏在鎏里。这个‘金’才是真正的金。

    忠祺又把画卷合上,对着光,灼姬的裙摆因为对折,像一缕薄云般的浮在耶庞头上没错,这是‘缕’——第一列的第七格。天花板上同时映出了‘糸’‘娄’二字与‘今’‘心’同样占用了两列。

    如此这般,那今心上方的两列,和糸娄下方的两列的格子是没有办法按照字面填上的,它们只会是永远的空缺,那么,如果这天花板是满字的,就势必有别的填字法,大概率要用到镜子。

    目前还有几率突破的入口就是那不见的两个玉字,与带着真正的金字的鎏字。忠祺突然想到了泪珠村那条为祭神铺设的金玉大道。在那个炙热的村落,金玉大道上温凉的触感又扑面而来。彼时,小珍还在他身边,他踩在温润的玉道上,和她追逐,“好久没被那个家伙踩脑袋了,果然像小胖子说的,两个人要是分离久了,连拳头的触感都会变成美好。”

    “斯大人?”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忠祺把画像重挂回墙上,把铜镜揣进内袋,回应着站起了身。

    “您请坐吧。”老管家有些迟疑,又在忠祺肯定的眼神中,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这椅子,正是忠祺往日每次来找相国所坐的位置,他自己则坐在了当日相国所坐的地方。

    “这孩子叫果果,是相国养女留下的,后来她也不见了踪影,相国一直把他养在角屋里,平时也不出来见人,这相国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知道这件事的也不多。今天让赵先生碰上了,便硬带他出来玩儿,失敬了。”

    “养女?棕榈?”忠祺在心中默念,然后开口说:“这孩子的父亲呢?”

    “这老仆就不知了。于姑娘被相国收留的时候,就已怀有身孕了,那是十五年前,这孩子,如今也十五岁了,再没见过他娘。”

    忠祺这才想起,火翎国的十五载要除以二,这么一来,这孩子还不满八岁,而棕榈离开,也不到八年。

    “您说他叫果果?果一宽的果?”

    老管家一时脸变了颜色,从座位上弹射起来:“不不不,这就是个野孩子,断断不会和果大人扯上关系。斯大人明鉴啊。”他佝偻的身子立即就要跪地,被忠祺拦在了半空。

    “我说过了,相国托我照顾大家,辈分上您就是我的父亲,以后可不好再这样了。”

    老管家受惊的脸,这才稍稍松弛下去:“是,是,清楚了。”在忠祺的搀扶下,他又重新坐回了椅子。

    “您说相国有个养女于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于情。”

    “于情,棕榈……果然好名字。和相国在一起的时候于情,离开相国便被迫宗理去了。”忠祺在心中暗想,不禁心口一紧,想到棕榈姑娘这半生,定是不好过的。

    “老父亲,您平时多带那孩子出来玩玩,他不必关着了,他还小,是时候看看外面的世界,交一交朋友了,您把他交给赵飞燕,让他带着,他很擅长带孩子。”

    “可是……”

    “别挂心了,相国是想保护他,我也会保护好他的,用我的方式,您信我吗?”

    老管家的眼眶立即湿了,他深重的点头。

    这时,棕榈用玉簪发送了信号,看来是廖药师去了,忠祺握紧了胸口的铜镜。

    “斯大人,陛下有请。”

    可恶,这假王,果然是一伙儿的。

    “麻烦小哥通传一下,说相国府中有事,我稍后再去。”

    “斯大人请吧,陛下说了,事不宜迟。他要立刻见你。”

    “哥,你去吧。”赵飞燕站在门口,仍然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忠祺走到门口的时候,手心多了一张字条,他从怀中掏出铜镜,把字条包裹在铜镜臂上,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飞燕。

    “立刻前往客上茶楼,坐上座,南面靠窗的位置,观察棕榈房间的变化,铜镜带上,找机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