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酌宴神酒来尝
御罗靠着从无伦身上吸取的灵力,修为日渐强大,灵珠开始一天天愈加破损,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四百多年前被人撞破。 当年师父的死,不止除非,大半个天界都抱有疑惑。他是比无伦还要强大的人,却在与其并肩对抗魇魔的困阵里伤成那个样子,以致于六界神医尽皆无力回天。哪怕无伦救他一时,李元早他一步,那个人缘满天下的好神仙,也不会死。 除非从惊天谷十代单传的老精怪一直查到了云山仙姑之死,最终捕获了无伦间接害死青衫的真相,和他被魇魔御罗寄生的秘密。 也许师父永远不会想到,天界大战,举众对外,他倾其所有守护这天界众生,不惜冒死,他最信任的师弟无伦,却在盘算着如何名正言顺,让他去死。 “师父对无伦的情义,自始不曾动摇,否则不会在昆吾大捷后,为他请功;不会扛着满身恶意中伤的流言,力排众议,去维护他;不会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把他的后背交给他;更不会将天君赐予的护身法印,借李元之手赠予无伦……可惜桩桩件件,无伦都看不到。他只记得,师父的存在,会阻碍他平步青云。” 这些年,除非一直盯着无伦,一举一动,他什么都知道,洗斧亦然。苍莽殿的两百年,他是除非留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他万事俱备,只差一个机会,来告诉莫休,无伦从始至终,都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人。 莫休脸色冰冷:“所以是你揭发的他?” “不,”除非摇头,“我不会去伤害我朋友最在乎的人。我心里很清楚,纸包不住火,无伦做过的事,再厚的黄土都埋不住,即便他咬死了什么都不说,也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我只想等一个机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透给你。我是神仙,我等得起,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万万年,我愿意一直等下去。” “直到他为他作为帮凶所杀死和掩盖的每一条性命,付出代价。” 大风刮过,伤人筋骨, 下界耳闻民间说,这春风最冷,吹得骨头疼。 莫休没有再说话,把脸埋在手中,一动不动。 “当年灵珠纹裂,无伦被责失职,我本以为是御罗要报复无伦,或者只是警告。可如果真的是他,这么做还要搭上他自己。灵珠破损,一旦被天君知晓,御罗会被重新封印,说不通。直到这些年我做了掌事,才利用职权之便,慢慢查探清楚。” …… 天神府,仙鹿亭。 “临时参议,我来晚了!”除非才下云头,三两步跨上阶来,长袖一甩,掀起红袍落座。 右府德君眼前一亮,忙忙起身示礼,借着莫休一脸死相,便笑道:“大神君,您可算来了!再迟些,只怕我要叫咱们天君的女婿给生生冻死哩!” 除非添了三盏酒,逐次饮下,十分酣畅:“我自罚三杯!” “分明是扯个理由顺酒喝,这也算罚?”莫休毫不留情地戳破他。 “还说我,呵呵,你给德君摆臭脸就算了,我这里也不知道笑?见着本神君屁股长在凳子上,起都不带起,懂不懂规矩?” 莫休翻了个白眼,省得看他做戏。 “哈哈……神君息怒,臭小子才回天界,这多少年,有规矩也早忘记了!”德君是个能说会道的,最擅长调节气氛。 “你还替他说话,”除非挑眉一笑:“我再不教训,改天撞在他丈人手里,非得落个死无全尸!” 莫休能重回天宫,是靠着除非的胳膊德君的手,才把他拉回来。按理他欠着人情,该是感激不尽。可是右府德君一进门,打个哈哈,几次寒暄,竟都被莫休一张脸给臭得哑口无言。 幸而除非及时赴约,未曾耽搁太久,否则好好一座仙鹿亭,必然得活活尬出一条地缝,供他以头钻木而取火。
除非和德君你来我往聊得热火朝天,莫休在一旁冷着脸就茶吃饭。没吃一半儿,忽觉小腿钝痛,才发觉是除非正隔着桌案狂踢他,时不时用眼神暗示:别吃了,快说话,让你来甩脸子的? 莫休放下筷子,眸光深深,酝酿起三分淡薄的笑意:“……德君,今天我来,其实是为了感谢你,……和除非,把我从鸟不拉屎的云山拽回来。如此大恩,没齿难忘。我莫休一定重振旗鼓,做一番功绩出来,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除非咬着筷子头:词儿编得是有点……啧,那什么啊…… 德君浑然不觉,反倒十分感动,说着话眼泪就要下来了,上去抓住莫休的手,激动地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不知恩的人!我相信你!你一直都很优秀,虽然无伦……唉,但是你不一样,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比别人懂事,厉害……” 莫休也没再看他,若有所思地勾着笑,垂着眼帘听他絮絮叨叨,讲得声泪俱下,讲得半真半假。 “德君,”他委实不愿再听下去,拿出早就准备的谢礼,一份递给除非,另一份给了德君:“这是我特意从云山带回来,赠予你和除非的,算是答谢。” 德君微微一愣:“这……” 莫休强硬地按住了他想要推回来的手,道:“一番心意,请勿要推辞。” 仙岛云山有一味药酒,名曰宴神。 宴神酒极烈,酒品上佳,入喉清冽,下腹香醇,九转轮回,一路攀至天灵,睁眼即是天上人间,梦幻的美景。 人间的人,喜欢仙境,仙境的仙,向往人间。 天高地阔,灯火阑珊,最美不及这赶马牧羊,炊烟万丈,爱他安宁中的熙攘,繁华尽处的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