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玉兰花簪
她赶忙离开他的怀抱,怕他听到自己狂躁跳动的心跳声,有些心事只要自己知道便可以了,如若让他知道了,便只能是累赘。 少白看着女孩低垂着酡红的脸,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低笑出声,“丫头这是害羞了?哈哈哈……” “才没有。”苏简抬起泛红的脸颊,以为自己神色如常,却不知自己此刻的表情含羞带怯说不出的可爱,反正少白是这样认为的。 苏简先走在了前面,走的更是跌跌撞撞,在再一次踩滑了的时候,少白伸手拉住了她。 苏简惊吓的瞪大了失神的双眼,她就势拉住了少白的手,低垂着头,不再放开了。 少白,满意的看了看彼此交握的双手,眼含笑意,眼眸中倒映着女孩垂眸的别扭样。 苏简紧随着少白的脚步走在他的身侧,白狐裘的袖子长长的拢住了两人交握的手,自成一方温暖的所在。 今是十二月十五,此是秋雪的生辰,已近年关的街市上不出意外的热闹,乌压压的人流你来我往,一片沸沸扬扬。 深冬的淡蓝天空,飘着细细点点的细雪,落在身上便悄无声息的融化了,却不见湿意。 连绵了几日的大雪,在这市肆上并不见任何痕迹,许或是因为人满为患的缘由,街市上的人潮中密不透风,倒不觉得寒冷。 苏简紧随着少白,擦肩挤过拥挤的人群,她反倒觉得新奇。 从来未曾想过自己竟可以出现在这么多人的身边,孤寂仿若便是往日的一场梦境,现在的她耳闻着这鼎沸的人间的声音,小脸红扑扑的,心里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喜庆的新年用品,红彤彤的春联、花灯、中国结;堆得整整齐齐的爆竹、各色的烟花。 她可以听到人们挑选物品时,物品与手的细微摩擦声、物品与物品叮当相撞的声响,清脆悦耳。 圆形的大红灯笼,被那女子细白如葱段的手,一点点抚过棱角的突起,拂过凹下的灯笼面。 女子的手留连在这喜庆的灯笼上,红白相衬,美不胜收。 她的嘴角挂着惊艳的笑,那么的纯净出尘,仿若不属于人间。 每一年里,少白都会在院子里挂上大红灯笼,那喜庆的色彩,每次都像能穿透灵魂般,穿过我的瞳孔,在眼底深处微微的泛着微弱的不同于黑暗的色彩。 那一刻,我甚至怀疑,原来我竟是能看见的。 苏简每走过一个摊位,都恨不得,把摊位上的物品都细细的摸个遍,她甚至想摸一下所有的行人的面庞,来感知他们的样貌。 毕竟,她只知道自己和少白的面目轮廓,她想知道的更多,以为这样便能更接近这与自己相去甚远的鼎沸喧哗。 酒店的酒幡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响,纯柔绵长的酒香味便随风绵延的随处可闻,氤氲的醉了一整条街道。黄藤酒、绿醅酒,浊酒一杯也能醉了心与魂。 路边的露天茶铺,三三两两的坐着置办年货的百姓,他们的身旁堆放着精心挑选的各色年货,红彤彤一片。 他们谈天论地、嬉笑怒骂、同茶肆里的的人说笑着,像是早就相熟般。 手里的粗茶碗蒸腾着清香的腾腾白雾,袅袅娜娜,连带着映衬着这喧闹的市肆都仿若蓬莱仙境。 客栈的沿街的窗户开着,精致的雕花窗开在红墙碧瓦上,从外面可以听闻得到里面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嬉笑声。 人间无论贫贱,同样鼎沸的人声混作了最为欢庆的新春前奏。 “公子,给你家小娘子买个发簪吧!你看,可好看了,姑娘这么漂亮,带上一定比那牡丹花还要漂亮。” 卖胭脂水粉和饰品的中年男子,面上堆着笑意。这几日的生意一直都不错,连带着他的心情也意外的好。 苏简听得那人的话,身子僵了僵,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少白倒是不以为意,他竟自上前拿起了一个雕花白玉簪,骨质均匀的手衬得白玉簪更加的素白出尘,玉簪上镂雕着朵朵初绽的白玉兰,很是精致。 “店家,这个我要了。”少白满意的看着手中挑选的玉簪,缓缓道。 “好嘞!总共三两银子,客官您收好!”少白给了店家钱,将白玉簪在苏简头上比划了比划,确实不错。 那男子,见得少白为苏简在街铺边上便插上了发簪,笑的更是意味深长,真是鹣鲽情深、郎才女貌呐! 今儿个,我也为我家那婆娘留一只别致的白玉簪,这玉簪戴起来还真是好看!可惜了只有一支,不过这只也不错。 “好,好看吗?”苏简面上羞赧的小声问道。 “好看!”少白的眼角微扬,笑的如三月春风,苏简正要将头上的发簪摘下,却被少白按住了手,“就这么带着吧!” “嗯。” 苏简和少白穿过流水潺潺的圆拱形青石桥,拾级而上。 站在桥面上,可以听到桥上乌篷船上船娘摇橹破水的声响,哗啦哗啦……“呵呵……”苏简迎着河面笑的明媚,眉眼弯弯。 穿过小桥,前方便是一座寺庙,寺庙里的香火很盛,香烛松柏的清香气息烧的方圆都是圣洁庄严的气息,引得行人寻香而至。 少白晓得苏简的心思,“咱们也去参拜参拜吧!”他虽然不信神佛,毕竟这诺大的人间,百姓都各有天命,这神佛又哪能一个个的庇佑得来。说白了,他们便只是个信仰罢了。 苏简随同少白朝庙里走来,在庙门外,便听到一双双一对对的有情人,软声低语着。 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庙,只是出于虔诚才来跪拜祈福的。她总是相信,一定是上天看得见她的处境,怜悯与她,才将兰昇送到了自己的身边。
苏简俯首跪拜着面前庄严的神像,她双手合十,每一次跪拜都一俯到底,额头与地面相撞。 心里念想着,保得兰昇一生安康,却未念及自己。少白候在苏简的身旁,看着她纤小的躯体虔诚的一俯到底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 神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发须皆白。他端坐在青玉案前,左手手中拿着红线,青玉案的案台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姻缘簿。 他卷了袖子,右手手执毛笔,笔端与姻缘簿的页面相接触,像是正在写着什么。神像的头上高悬着提有月下老人的金字横匾。 跪拜完后,苏简手执香烛,来到庙外面的铜鼎香炉前,点燃了蜡烛,而后手持三柱香,稳稳当当的插了进去,她的嘴里年年有词,说的什么,也便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姑娘,你也来抽只签吧,可灵了!”上完香后,旁边的香客,好心的说道。 苏简朝着热闹所在的方向望去,在那个铜鼎香炉的不远处坐着个解签人,那人的所在处十分热闹。 那香客曾在这里抽了支签,签的内容不错,说她与那人明年开春便能喜结连理,当时他也在身边,想是听得到的。 虽说一个姑娘家的听了解签人的话,有些面上发红,但心里确实是欢喜的。 能成为那人的新娘了啊!我心心念念的他,明年便会迎着明媚的春光,在桃花烂漫的季节穿着喜庆的红衣,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接凤冠霞帔,绣红盖头遮面的我。 大红的花轿会晃晃悠悠的穿街走巷,礼乐仪仗队吹吹打打着唱奏出独属于结亲的音调。 没想到,在那个明媚的春日,空气里氤氲着桃李花香的春日,我竟真的成了那人的新娘。 “那解签人,是个了不得的人,他解的签可准了。像我,他便解的……,很准呐!”那女子,边说边羞红了脸。 “多谢姑娘!”苏简听着那个陌生的女子好心的言语,心里莫名的悸动。这使得她也是面颊泛红,除了兰昇和母亲,她是第三个同自己说话的人。 苏简跪在蒲团上轻晃着手中的签筒,她的面上虔诚。筒内的签相撞,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摇了签,苏简抓起香案上端放的毛笔,铺纸誊抄着签上的签号,“兰昇,你要不要,也摇上一签!人们都说可灵了!” 少白起了玩心,好笑的想着不如也摇上一签试试,看这月老倒是会给自己个什么签,“也好,那我也便来上一签吧!” 少白执起香案上的檀木签筒,跪在佛像的蒲团上,摇出了支签,也记下了签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