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
“他以后迟早会死!等着吧,饿死的日子在后面等他呢。” “那怎么办?” “教他多接触其他人,去外面的世界走走,多和别人交流。不然去哪都呆不下去!” “他这样下去能把人气死呢!” “人家要他啊,把别人的话当耳边风,工作也没了,让他滚蛋。我也不上班了,就在家坐着,坐吃山空。” “以后我也把房子卖了,给他留了作甚。现在跟他说个话可难了。” “他这个性格可难弄了,去练车啊。” “我怕你饿死呢。” “看书有什么用?给你带来钱了?还浪费我的钱……” “看什么烂比小说啊,有用啊?” “别看书了,想想你以后怎么生存下去。” “别指望他养老了,他饿死的日子快到了。” “吃方便面会死掉的,别吃了!” “整天待在家人就废掉了,快跟我出去走走。” “今天集市上有好玩的我给你买,走啊。” “说个话还放音乐,一点也不尊重人。” “工资少不了你的,你说这个不如想以后做什么。” “你就想着躺平,啃老一辈子啊。” “他连做人都不会,到哪都活不了。他就给师傅做一些表面工作都不会。就给别人端茶倒水这么点小事做不好啊,工作啊,那是钱啊!” “我当年出去的时候不是每天早上端水给我师傅,卫生也打扫的好好的,伺候人都不会。” “人家说的话也不听。谁会要他呀,和别人说个话有多难啊,给别人递根烟有多难啊。” “没事的时候你就跟别人站在一起,总是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边,人家不排挤你排挤谁呀。” “过年回家那是做人的孝道,你连个孝道都不懂,你这么多年学是白上了?” 我已经想不出来父母在我被炒鱿鱼后说的这些话了。 片刻的安宁都没有,只要他们在家,话里话外立马就是让我去上班赚钱。 甚至我连工资都没收到,父母就开始对我的事情议论纷纷,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说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一会是让我去追求梦想,一会是大声讨论我的事情,丝毫没有顾忌我的存在。 他们也不会在乎我到底是想不想上班,可以确定的是,我不上班在家闲着这件事他们绝对不允许。 养了孩子不赚钱怎么办。这不就没有价值了,所有父母开始了讨论如何让我赚钱,美名其约是我们死了你什么不会,将来一定没有出息,活活饿死。 找一门手艺在社会上立足。我什么也不会,到了现在也一样。一旦闲了下来,没有外界的压迫,我再次沉迷于娱乐当中。 早上,我不是玩这个游戏,就是做一些十八禁的事情。完全是放飞自我了。 直到现在,连看会书的时间都要被父母的议论声打搅。 现在我有点想死了。 死了就不用去想这些令人疯狂的话语。明明我就只想在家好好休息一会。 现在他们全都走了,我还是继续看会书吧。 死倒很简单,厨房就有刀,算了,我怕疼。 昨天才梦到我在工作时被驾驶员暴打的事情。 梦里我是被人压在身下,被按住头,脸擦着地面。虽然自己有在挣扎着,但随后别人密密麻麻雨点般的拳头落到我身上后就老实多了。 单方面的施暴结束后,我的想法还是:他的体型既比我高又比我胖,像我这样瘦小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 这样的想法毫无疑问是错的。打架是看不要命,不是看身高体重,或许在这方面占了很大的因素,但并不是体型瘦小的人打架一定会输。 我也觉得父母说得没错,看再多的书也没有用处。尤其是小说,全是些没用的废话。可把书翻开看看,我觉得能带来乐趣就足够了。 等等……我应该再珍惜一点时间的。是啊,现在我活了十八年了,一年的光阴占据了十八分之一。但在其他年老的人看来,一年只是他人生的五十分之一罢了。 而且,在看了书的时候,内容里让我觉得激动,那些作者写得好的地方,描述了主角坚韧不拔的品质,让我看到了一抹希望。我用书本里的文字来激励自己,时常念到: “我曾经呐喊过,渐渐的我发不出声音。我曾经哭泣过,渐渐的我不再流泪。我曾经悲伤过,渐渐的我能承受一切。我曾经喜悦过,渐渐的我看淡世间。而如今,我只剩下面无表情,我的目光如磐石般坚硬,我的心中只剩下坚持。” 这一段倾诉升华了感情,能够引起读者共鸣。 果然,晚上,父母又来我的房间,站在我的跟前,脸色变得严肃的要命,开始了长编大论的演讲,言辞有些严厉,他们正搬出一套高明的不得了的教导。 我对听教导倒是很反感。所以听着听着,我的心早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甚至都打开了手机录像。 “我老了你吃什么喝什么?” “不是爸爸说了还有用没用。” “爸爸就这么个要求。把眼镜头发弄好了!” “你已经不是小娃娃了,不允你了。大了。” “我都说了,我不想戴眼镜套子。”我反驳道。 “不想戴?你眼镜搁在鼻子上,不能啊!” “你以为你说的能就能,你说的不能就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疑惑地问。 “这是我的眼镜好吧。”我咕哝了一句。 “你为什么叫人家回了回来!”他这样说,也显得很严厉。 “走吧。”我很反感他们的话。 “你开什么车啊!爸爸看着你呢!人家当你是什么甚呢!开车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呢。油门一脚板一脚板下去有多少转。你知道不,你知道你一脚板下去,呜呜呜——有多少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事情。” 母亲傻笑着说:“儿子,你看上班牛奶都有的喝了。我给你放这边,放这边,好不?” 他们实在有够不依不饶的。 “不用搬铁了对吧?” “不要谈钱,钱一分都少不了你的。” “儿子,妈和你说啊——” “为什么要去剪头啊。”我突然问她。 “你剪头,人家要看你形象啊,形象——” 母亲刚说了一半的话就被父亲打断了。 “你以为领导,鼓得——领导——领导看得一下就知道了。” “关键是我不想剪头啊。”我直言不讳。 “不是,现在不是你想不想。” “别人去面试,就是看你这个人精不精,呆不呆。看你长相——” 母亲的话又被父亲打断了。 “人家现在所有领导,底下科长谁不知道你?说话又不行,也不会说话。”父亲苦着脸,地包天的嘴里零星的几颗黄牙暴露在空气中。 “看你家里的人了啊——”母亲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听妈的话没错,儿子。爸爸mama都是为你着想呢,其他的人都是在看你笑话呢,知道不。”母亲垂着眉,低头说道。 “人家都看你笑话呢。”父亲又补了一句。 “我干嘛要剪头啊。”我还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剪了为好看啊!为了好看——” 母亲的话被我打断了。
“我不想好看啊。” “要过关啊。不然过不了关了。”母亲皱着眉头说道。 “又不是剪个头发,人家就让你过关了。” “剪了头肯定不一样了。剪了头——”母亲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说了,她显然词穷了。 “形象,形象,这形象,注重呢。”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这一点。 “儿子,妈跟你说,妈明天要是这样子,着家,周家。”母亲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长发往前掳直了。她顺便还低一下头,尽量让头发遮住脸,造型跟贞子差不多了。 “嘞,嘞,就这样。”母亲表演贞子的样子惟妙惟肖。 “把头发扎起来,这样才能进去厂里,就这么简单。”母亲边说边把头发往后掳。 “更何况我进厂戴帽子,谁看头发?”我的嘴角挂着笑意,说道。 “肯定要摸帽子啊,你见领导,进办公室还戴帽子,没礼貌。”母亲边走边说。 “你刚过去的时候肯定——剪了头发肯定对你好啊,你就是马上上了班,你戴上帽子,帽子捂在头上,出水出的烂头皮啊!”父亲不客气道。 “我不想剪头,哎。” “不想剪头,不是,就因为你这个样子,人家——我们师傅找你谈了两回了,你——面试说了一回,我跟你过去,我们师傅又跟你说了一回,专门又找了你两回,你这个娃娃,你觉得你天天钻在这个家里面,你能学到什么东西。你不跟外面接触去,不跟外面接触人去,不跟——你永远都改变不了自己。你一辈子——马上爸爸mama越来越老了,真的就出去喝西北风啊,还挣钱妮,你屁都挣不上!”父亲手舞足蹈,手上的功夫比划着,脸上的表情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除了你爸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其他人——牛奶喝不喝,我给你拿一桶,啊?又咋啦,儿子。” “老爸可考虑来着,只要你一出这个厂,把卡一退,再也进不来了。” “再也进不来了。” “这可完蛋了,你到私人老板那,可吃不下那个苦。” “你也在私人搬铁来着,那苦你吃下去不?搬了几天,一毛钱也没给。” “在厂里头你上一天就给一天。他一毛都不会少你的。” “到下个月就发工资了。” “喝牛奶?妈给你拿一桶。” “呐,你看你妈,爸爸又给你把牛奶拿回来了。就花我的钱。” “儿子马上上班挣钱了。” …… 离开了硝烟弥漫的工厂,我应该高兴才是。昨天父母可是讲了足足20分钟,而我面无表情录了二十多分钟的视频。 总感觉我偷录视频时可能被他们发现了。 不过,他们的话对我来说毫无影响,简直是对牛弹琴。 渐渐地我彻底明白了,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曾因家人而受到过伤害。我醒悟到:自己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差别仅仅在于,面对这一问题时,有人处理得很好而有人处理不好。总而言之,一方面得到家人的疼爱与呵护,另一方面又遭受家人的制约和束缚,人就是这样的啊。 ——吉本芭娜娜《尽头的回忆》 我坚持自己的想法就行。 何况我也不想追求改变自己。 现在每一天就这样得过且过也挺好。在将来,迟早有一天会处理好工作的问题。到时候,我又得重复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