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入宫探病
项辰走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段母和裴湛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段长枫,可段长枫根本无暇顾及他们,问裴湛要了一匹快马,便避开项辰的仪仗队,从别的巷子绕道去皇宫。 项辰的令牌十分好用,所到之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无人敢阻拦他,下了马,入了宫,段长枫直奔福宁宫,这五日他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念儿,这股思念和折磨几乎要将他给逼疯了,尤其,他不知她如今伤势如何了。 段长枫因刺杀之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所以他对皇宫很熟,施展轻功,不一会儿就到了皇帝起居的福宁宫。 福宁宫被重重侍卫把手着,段长枫亮了令牌,所到之处所有侍卫和宫女都跪了下来,最荒唐的是,那些侍卫宫女连他是谁都不认识,只见他穿着锦衣华服,想着一定是位贵人,而见那令牌便如同见到了陛下本人,所以无人敢拦阻他。 因为无人敢拦阻,又因为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了,所以段长枫很顺利的就入了念儿寝殿,更古怪的是因宫女不知他是谁,都无法在外通报。 寝殿外高手如云,婢女众多,可寝殿内却只有三个人,念儿坐躺在床头,李秦川坐在她床榻的一边,念儿身旁站着一个宫女,宫女手中有托盘,托盘上放着两碗药和一串糖葫芦。 念儿和李秦川两人正在划拳,念儿输了,李秦川笑着从宫女手中端过一碗药,念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喝了两口药,那药应该很苦,她喝了两口之后就再喝不下去,非得吃一颗糖葫芦才行。 然后划拳继续,这回李秦川输了,念儿极开心的拍手,李秦川看着她无奈的笑了笑,从宫女手中端过另外一碗药,皱着眉头,也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口,念儿赶紧将盘子里的糖葫芦拿走,李秦川想要去抢她手中的糖葫芦,念儿却不肯给她,左闪右避,却最终被李秦川握住了她的手,从她手上的咬了一颗下来。 念儿见少了一颗糖葫芦,眉头微蹙,李秦川立刻伸出手准备继续与她划拳,念儿放下手中的糖葫芦,再次与他划拳,没几下,念儿又输了,只能接过药碗,将剩下的药汁喝了个干净,然后赶紧给拿起糖葫芦,一口一个,唯恐李秦川与她抢一般,把剩下的三个全都吃了。 李秦川见她吃了药,终是笑了,挥了挥手,想要让宫女退下,宫女屈了屈膝,弓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欲走,却发现殿外站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一下子惊住了,忍不住啊了一声。 李秦川和念儿本来还在划拳消磨时光,听见宫女的叫声,齐刷刷的转头,见段长枫穿着一身青衣锦袍站在殿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念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却见李秦川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段长枫:“梁国公怎会在此?” 念儿抬头看了眼李秦川,见他满眼敌意,再转头去看站在殿外的段长枫,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竟然真的是他...... “咳咳咳...”念儿心绪激动,胸口的伤猛地疼了一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段长枫连忙上前,李秦川却拔出了剑,指着段长枫:“这是陛下的寝宫,梁国公为何擅闯陛下寝宫?” 段长枫拿出项辰的令牌,看着念儿,解释道:“是陛下准许我来探看公主。” 李秦川上前,接过段长枫手中的令牌,确实是陛下的令牌,他防备地看着段长枫:“有劳梁国公挂心,公主伤势已然安好,男女有别,公主如今卧病在床不方便见客,还请梁国公回避。” 段长枫看了眼念儿,又看了眼李秦川:“即是男女有别,不知李将军在此又是何意?” “我奉陛下之命贴身保护公主。”李秦川见段长枫想要往里走,硬是用剑挡住了他。 段长枫冷笑:“就如李将军说得那样,即便是贴身保护,但毕竟男女有别,李将军不该在殿外守护吗?” 李秦川将来虽能承袭镇国公的爵位,但如今还没有承袭,轮爵位自然是不如段长枫,但是论气势,京城里却少有人能比他更霸气:“我与念儿是夫妻,不用避男女之嫌,我该如何保护是我的事,与旁人何干。” 段长枫不卑不亢地道:“李将军大概是忘了,你与公主早在三年前就已和离,陛下已然赐婚,如今,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说过陛下会收回赐婚。”李秦川恼怒地道:“而公主也不愿意嫁你。” 段长枫因李秦川的剑挡着,不再试图往里走,而是看着李秦川,笑道:“是吗?有些事李将军可能有所不知?陛下如何想,我等臣子自然是不敢揣测的,但是公主早在玉壁之时就与我有了终身之约,那时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副将,家境贫寒,蒙公主不弃,在玉壁与我行了成亲之礼,我们叩拜了天地高堂,还入了洞房......” “一派胡言!!!”李秦川挥剑便往段长枫身上刺去,念儿惊呼出声,段长枫武功不在李秦川之下,避过李秦川那一剑自然不在话下,但两人却因此在殿内打斗了起来。 “住手...咳咳...住手...”念儿见着两人居然打了起来,念儿连唤了几次两人却依旧不肯停手。 李秦川出招又狠又急,段长枫手中没有武器,又念着他的身份,再加上手中无剑,没有真的与他动武,招招避让,眼看着就要落入下风,李秦川怒急,下手再不留情,一剑就要刺向他的腹部,段长枫眼见避无可避,念儿惊吓的不清,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痛,从床上一跃而起,挡在了段长枫身前,李秦川未料到念儿会为段长枫挡剑,连忙将剑回收,自己翻身后跃。 在堪堪站稳之后,李秦川眼中含泪,看着念儿,拼命地摇头道:“他说的都不是真的!” 念儿想着父皇既然已经知道一切,她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让李秦川知道也好,这种事,她本就不该隐瞒。 念儿盯着李秦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早在玉壁的时候,我与段长枫就有了夫妻之实,若非他立下奇功,被封为梁国公,我原是想放弃公主的身份与他在玉壁携手终老。” “你骗我!!!”李秦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明明说过你不想嫁给他的,你还让我隐瞒你的身份。” “那是因为我们在平城吵架了,他想要照顾别的女子,我接受不了,就跟着谢傲寒回来了,回京之后我依然与他负气,这才说了那些话,我让你隐瞒我的身份,只是不想他找到我,我想让他急一急。”念儿自然是不能将段长枫与父皇之间的恩怨告诉李秦川的,只能以崔绮为借口。 念儿刚刚一时情急跃了过来,如今又说了那么多话,身体有些受不住,身子发软,险些就要往地上倒去,段长枫一把将她扶住,段长枫看着李秦川,道:“李将军,我与公主之事陛下已然全部知晓,这才会给我令牌,许我进福宁宫探望公主,如今我与公主已然定下婚约,还请你莫要再纠缠了。” 李秦川看着念儿依偎在段长枫的怀里,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他用剑指着念儿:“你让开!” 念儿摇头,十分坚决地道:“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李秦川看着眼前的两人,只觉妒火中烧,他不可能伤害念儿,但心中的伤痛需要发泄,他将所有内力全都注入剑上,大声一喝,段长枫以为他真的疯了,想要伤害念儿,立刻将念儿抱入怀中,然后转了一个身,用背对着李秦川。 轰隆一声,他们身旁的桌子,被生生的劈裂成了两半。 李秦川将满腔的怒意全都发xiele出来,待回过神,却见念儿与段长枫互相维护,心中只余凄凉。 李秦川再无法在这个寝殿里待下去,收了剑,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他从小在浮戏山庄习武,轻功极好,就算走山路也是如履平地,哪会这般跌跌撞撞,可见他心底的仓惶无措。 念儿见李秦川这样出去,心中担心,段长枫却不管,他扶着念儿坐到了床榻之上,握住她的手,柔声问:“你胸口上的伤可好些了?” 念儿回过神,看着眼前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段长枫,轻轻地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好多了。” 段长枫看着自己握空了的手,心中难过,伸手将她披散的长发整理至耳后,念儿身旁的宫女自刚刚起就一直呆立在一旁,见段长枫与念儿举止如此亲密,更是震惊。 念儿看了眼身旁的宫女,吩咐道:“你先出去,出去时把门关好。” 宫女十分慌乱的低下头对着念儿屈了屈膝,转身就要往外走,想了想又觉不对,立刻将身体转回来,倒退了两步,然后再转身往外走,因为她太过慌乱,手中的碗盘都快摔落在地。 宫女走后,段长枫再握住念儿的手,这次他握得牢牢的,绝不给她机会抽回,他歉疚地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念儿不敢看段长枫的脸,只低着头:“这与你无关,我本就一心求死!” “念儿,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你可知若那日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段长枫硬是用手抬起念儿的头,逼她看着自己。 念儿那双美丽的眼睛弥散着朦胧的雾气,她一直不敢看段长枫,因为她骗了他,如今段长枫逼着她不得不与他对视,她颤巍巍地开口问:“段大哥,你可曾怪过我骗了你?” “记不清了,这几日我过得浑浑噩噩,一心只担心你的伤势,我也不知自己是否怪你。”段长枫只要一想到那晚当他撩开她头发见到她容貌的瞬间,那犹如被惊雷劈中般的疼痛,只要一想起她差点命丧己手,就恨不能一剑劈了自己。
“如今你知道了,我是我父皇的女儿,你厌恶我吗?”念儿不自觉的就想要低下头。 段长枫强硬的将她的头抬起,俯身去亲吻她的唇,因担心她身上的伤,浅尝即止,念儿睁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段长枫。 段长枫将念儿拥入怀中,发自肺腑地道:“念儿,这世间除了我娘,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你为我放弃了公主之尊,在玉壁那个小小的院子里为我洗衣做饭,你为了保全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说,你让我如何厌恶你。” 念儿那日宁愿死在他剑下,也不想他去复仇,为的就是要保全他,项辰和赵萧的武功在当世数一数二,他们身边又有高手环绕,他想复仇,其实难如登天,但他复仇的意念太坚定了,念儿怕的不是他杀了项辰,而是怕他死在项辰的手中。 念儿见段长枫终于明白她的一番苦心,心绪激荡,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流了出来:“就算你不讨厌我,可是你再也不会想要娶我了对不对?” 段长枫放开了她,轻轻的擦拭她脸上的泪,怜惜道:“若是不想娶你,就不会来皇宫探望你,更不会看到你与李秦川那般谈笑而心生妒忌了。” 他妒忌李秦川,在密室里,当他听到念儿诉说着与李秦川的过往之时,他就妒忌李秦川,李秦川在念儿昏迷时没日没夜的为她哼唱童谣,他就更妒忌他了,就在刚才,亲眼看到李秦川为了哄她吃药,与她玩猜拳时,他再控制不住心中的妒火,这才说了那些话,项辰说得没错,念儿与李秦川,他们毕竟做过夫妻,还有师兄妹的情意,他们之间的默契,非常人能比。 “你嫉妒李秦川?”念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段长枫轻吻她的额头,道:“嫉妒,我嫉妒你们曾有过孩子,我更嫉妒他曾每晚唱童谣哄你入睡,这些童谣,日后你教我,我唱给你听。” “日后?”念儿从未想过她和段长枫还有日后。 段长枫心中对她爱极,情不自禁地再次将她搂入怀中:“陛下已然赐婚,日后我定然会全心全意的待你。” “可...”念儿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段长枫不让念儿有机会说话:“我暂时还没有办法为你放弃那些仇恨,可是我也绝不会将那些仇恨转嫁到你身上,但若是你嫁给了别人,那也许我会连你一起恨。” 段长枫紧紧地抱着她,只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 念儿摇头入拨浪鼓:“我不嫁人,除了你,我谁都不愿意嫁,可是我怕你嫌弃我,讨厌我。” “我怎么可能嫌弃你讨厌你。”段长枫只觉得他的念儿是世间上最傻的念儿:“崔绮在我一无所有之时便对我好,将自己首饰全部变卖了为我凑聘礼,当时我觉得她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女子,即便她嫁入钱家,我也觉是我自己没用,可我心里却清楚,她待我是好,可是这份好,却比不过她的容颜老去,比不过钱家的万贯家财。但你却不同,你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你爹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男子,他对你万般宠爱,你还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是你为了我愿意将这些全都抛下,甚至连你的性命都愿为了我而舍弃,念儿,我是恨你爹,恨你舅父,可我爱你,我愿为你,努力的放下心中的仇恨,也许很难,但我愿为你去试一试。” 念儿抬头,伸手,抚摸段长枫英气的脸,喜极而泣道:“段大哥,你真的愿为我放下那些仇恨?” 段长枫握住念儿的手,坦诚道:“我愿意去试一试,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放下,可不管我是否能够放下,我定是要娶你为妻的,哪怕因此要我成为项辰的女婿,我也是要娶你为妻的。” “你呢?你可愿意嫁给我?”段长枫握着念儿的双手,真挚地道:“我与你爹有着毁家灭族之恨,我不能保证我可以忘记这份仇恨,但我能保证,我们婚后我定然是全心全意待你,不将你视作仇人之女。” 念儿知这是段长枫最大的退让了,她心中感动,拼命点头:“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愿意的,只要你不嫌弃我。” “傻丫头。”段长枫揉了揉她的头发,十分心疼。 念儿突然想起一事:“段大哥,我父皇说当年你爹并非死于我舅父之后,你爹虽兵败,但我舅父只是将他俘虏,并未杀他,他是死于当年的那场瘟疫。” 段长枫神色微变,拥着念儿,他没再说什么话,目光却变得有些飘忽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