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机环境快车线

    我是在二月份中旬入学的，这是个暖春，刚来到柯区的我十分地兴奋，毕竟柯区的基建还算可以。

    刚从火车站出来，便见到许多骑客的吆喝声。因为这些年载人三轮不能停靠路边，这种摩托载人便兴盛起来，自然，查了导航，我的学校乘他们的摩托车去并不划算，便摆摆手，上了附近的公交车。

    有直达的公交车自然是很幸福的，而且仔细一看票价，便令我激动万分。

    上车后，投了一元硬币，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再去看看车顶的站牌，突然意识到，这是发车站。

    我坐在了后排靠窗的位置，行李本想放在车后方的小平台上，但看见那厚重的积尘，便干脆放在了走道。行李不算大，又不会影响大多乘客，那就这样吧。

    一番挪动后，我静了下来。

    现在是午后，从火车站出来搭这辆车的人不算少。我便想借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后排是高出前排半米多的，来认识认识新城市人们的生活交往习惯。

    发车站，上车7人，下车0人。

    有两对情侣，以及一个老人和她的孙子。

    二十出头的那对情侣坐在我的斜侧方，戴着口罩看着手机，彼此不理彼此。五十出头的那对坐在靠前门的那几个座位上，拿着些粗布袋子默默地坐在位置上。老人牵着小孩坐在后门前方的座位，小孩一直看着手里的卡片收藏册，任由奶奶摆置，视线是没离开过手上的玩意。奶奶望着窗外，脸将褶皱的沟壑缩成一团。

    春天的公交车上可以开窗的，我使劲推开玻璃，将新鲜的空气引进来。一路上车来车往，熙熙攘攘，之前在动车上下了一早上的阴雨，现在雨是不下了，但天仍是阴沉沉的。

    似乎其他几位乘客不喜欢开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边吹着风，一边浏览着路两旁的店铺与住楼。车子一直是在楼间穿梭的，那是一条鱼在莲杆间游来游去。

    不过似乎这鱼一直被一根线勾着，牵到下一个目的地罢了。

    天越来越阴沉，车子在向东直走，这站与站之间有些小远，天色变了许多。我左斜方的这对年轻情侣不约而同地突然站起，坐到了我前面的前面那个座位上去。

    其他几对也是，换到了车厢的左方。右方空荡荡的。我不理解，只是觉得有些诡异。

    不一会儿，第二站到了，这是菜市场的出入口。

    第二站，上车8人，下车一人。

    老奶奶下车了，小孩没下。上车的人有些是提着菜袋子沙沙响，有的就是一些老年人，以及一两个年轻人。

    我看这天是越来越沉了，估计又会下一场雨吧。柯区的天气的确不尽人意，雨会下个不停。

    关上了车门，车子启动，人们纷纷坐到座位上。车子仍是向东行驶。我清点着车上的游客。

    12345，5个老人；123456，6个中年人；13，两个个学生。1个小孩……不是刚才的那个小孩。

    确认原来他坐的位置没人，应该是已经下车过了。什么时候下的？我纳闷地看向窗外。

    还是那样，车没开多久，人们就都统一坐到了左边的座位，右边只有几位老人。毕竟左边已经坐满了。当然，我旁边还有一个空座位，估计是行李箱堵着的缘故。

    春天嘛，雨水颇丰，可以理解，云脚愈加的低，的确让人感觉有些压抑。胸也越来越觉发闷，只得尽可能的将头靠向窗缝。

    其他人则淡定自如，或谈论或说笑，完全没有感受到厚重的黑云压迫着车子，似把车子按住，压成薄片。

    我瞪着眼，凝视着云层向下迅速降来。我的眼皮发抖了，喉咙似有东西噎着，甚至感觉要把今早车上点的快餐吐出来。我趴在窗沿，眼球向上转，死死盯住那愈加逼近的漆黑，牙齿也打了颤。

    我尝试朝其他乘客那望去，他们竟然不为所动，有说有笑。

    他们怎么忍住这无与伦比的压迫？他们怎么在这车上安然自得的坐着？他们绝对不是一般人！

    我大口地喘气，大口的喘。我不甘心那个乌云会这么黑，这么低，把我眼前的世界泼上了绝对的黑色，这种黑色直直把我拉入绝望恐惧的深渊，压着我的喉结，我的胸口，我的鼓膜，我的眼皮。

    他把我的眼皮狠狠的扯下，将上下眼皮捏紧将我的眼睛挤出绝望的泪，把我的身躯摁在窗沿。

    “雨风路，到了，请从后门下车。”

    我已无力去观察乘客的行为，无意去审视柯区的楼群树丛。我只祈求这折磨我的乌云快化作疾风烈雨，将我的头皮打穿，把凝滞的空气穿透！

    我明明看天气预报了的，它说有雨！但没说是什么雨……我觉得是暴雨，不，特大暴雨，将柯区整整唾没，毫无喘息的特大暴雨！

    我想我猜对了。

    “咳咳……呕……噗！”我的喉咙关不住食道中那些酸液，在忍无可忍之时酸液突破了阻拦，直窜我的口鼻腔。

    天中突然盖下雨幕，钻入大地，在地面瞬间铺展成汪洋。

    雨点闯过头皮，刺激着我神经。我无力去抵抗这乌云的袭来，如今接受洗礼，反觉不必抵抗，更觉些许轻松畅意。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晕车，但并不是。晕车吐出的是酸液……

    我也本以为我花最后一点力吐出的只是酸液，却又花残力开眼，发现是暗红的血。

    坏了，诸事不顺，天意为之……我脑袋随雨点穿刺中放空，眼皮随意识的消散渐渐的重新合上。

    （歌声）“唱~山~歌~嘞~诶诶诶诶~……”

    什么声音……我或许不必知道……我清楚车子路过了南江滨，这里似乎有个公园，有些树，有些石栏杆，有些载歌载舞的……柯区人……这应该是我在混乱中的臆想，但又栩栩如生。

    他们不躲雨吗？他们不怕风吗？他们习惯这种骇人的气候了吗？不会的，这并不是常人能抗的住的……

    或许只有我扛不住？还是柯区的天公有意为之……

    我开始羡慕他们的生活了，在风雨中舞蹈，在雷霆下轻歌……

    “诶诶诶，准备到市中心了还睡，还把头伸出窗外！”

    “嗯？”我欣欣然睁开了眼，“这哪？”

    邻座是一位买菜的阿姨，提醒我注意下车。

    “哈？嘶，我刚才在做梦。呼呼，手好烫。”

    阿姨眯眼笑道，我这么大的太阳天还怕在窗沿的铁架，不怕被烫死啊，手都烫红了。

    我擦干手臂上的哈喇子，尴尬地回笑。阿姨就问我：“你的到哪一站下车啊？”

    额，那个柯锰一中北校区。

    有几位乘客头往这边撇了撇。

    那个好像是快1线的，这里是快1。

    哦哦哦我坐错站了。

    我在市区下车，转上了快一线。

    的确，太阳很大，因为阳光过强，我安稳地坐在座位，欣欣然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