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君子佩玉，以彰其德
“砰” 这是沈秋词不知第几次被轰飞出去了，孙桀咬着牙，看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沈秋词，头疼不已。 他的内力也快要耗尽了，谁能想到，一个先天聚气境的小辈，竟然能将他这位半步宗师逼到这般境地。 更遑论他孙桀还是半步宗师中的绝对强者。 “再来！” 刚站稳，沈秋词就又拿起刀，冲了过去，孙桀明显就是冲着他的听春雨来的，而且观孙桀的身法，他也是逃不脱对方追击的。 逃不掉，躲不开，他也不可能把魔刀拱手相让，那便只有死战。 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鲜血也不断渗出，将一身都染成了血色。 孙桀咬了咬牙，也发了狠，他堂堂半步宗师，还能被一名先天聚气拼死不成！？ 当下便迎了上去，拼到这个地步，二人内力几乎都快被耗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场内除了倒地不起的柳无山，其余人也无法插足二人的战斗。 你一拳，我便还一腿，颇有些庄稼把式的意味。 只是江湖毕竟是江湖，沈秋词和孙桀之间始终隔着一个大境界，更何况孙桀也并非弱者，颓势已经很明显了。 最后一丝气力用尽，沈秋词便再也无法维持自身清醒，杵着刀，半跪在原地，彻底陷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身为胜者的孙桀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破烂不堪，身上密密麻麻，左一处右一处的伤痕狰狞至极。 看着已经彻底榨干自己气机，力竭昏迷的沈秋词，孙桀神色有些复杂，有惊异，也有忌惮，还有几分惋惜和如释重负，但最后都尽数化作了杀机。 周围，孙家的精锐也和四海商会的人拼了个两败俱伤，伤的伤，死的死，十不存一。 孙桀叹了口气，走到沈秋词面前，也不再多言，直接抬起手就准备朝着沈秋词天灵盖拍下。 “住手，孙桀，你可知道他是谁！” 不远处，刚刚调息恢复了一点内劲的柳无山见状，怒吼了一声。 “有什么关系吗？” 孙桀神色不变，拍下的手没有半分迟疑。 事到如今，即使沈秋词是圣皇之子，他也照杀不误，江湖向来就是你死我活，刀光剑影之下，皆为匹夫。 而匹夫杀人，是不需要顾首顾尾的。 “该死！” 柳无山低骂一声，他嘀咕了孙桀的疯狂，沈秋词若出了事，那位名震朝野的沈侯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风雨欲来啊…… 柳无山闭上眼睛，无奈地合上眼睛，只是等了好久，却都没有听到动静。 怎么回事，那孙老匹夫改变主意了？ 柳无山再次睁开眼睛，却看到了颇为神奇的一幕—— 孙家老祖的那一双铁掌，吃力地悬在沈秋词头顶，眉头紧锁，手上青筋暴起，却无法往下压半分。 该死，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就在刚刚，他想要一掌结束沈秋词性命时，一股斥力却突然出现，让他那一掌始终无法落下。 即使已经全力爆发，那股斥力也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将他的手排开，他的力气，那半步宗师全力爆发的乌金掌力，在那股斥力面前，就宛如泥石比之高山。 也幸亏那股斥力虽然强大，却极其温和，似乎只是纯粹的守护力量，否则他此刻已经生死难料了。 孙桀也是行事果断之辈，既然杀沈秋词夺神兵之事不成，那便掳走那名九阴体便是，虽然心有不甘，但好歹也算是达成了此行的目的。 心念一动，他便朝着阿奴冲了过来，正要伸手捉去，一条红绫直接向他刺了过来，紧接着数条红绫齐至，拦住了他。 孙桀抬首望去，那九阴体少女身旁，不知何时竟多了两名红衣女子，一长一少，护住了那九阴体。 察觉到两人身上的气机波动，尤其是那名年轻的红衣女子，孙桀沉默了片刻—— 又是一个不弱于那年轻人的先天，同样如此年轻…… 这一刻，孙桀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嘲弄，此刻他一身真气已经十不存一，近乎油尽灯枯。 换而言之，此刻的他已经无法和眼前的两名红衣抗衡了。 时也，命也！ 机关算尽一场空，孙桀苦笑一声，随后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仅存的真气轰然爆发。 两名红衣女子正是洛十一和洛霓裳，二人见状，瞳孔微缩，即使是半步宗师，重创至此，对方也还敢主动出手？ 惊异过后，洛十一看了一眼半跪在地的沈秋词，微微有些气恼，有种被小看的感觉。 她不信身为半步宗师的孙桀会看不出自己的实力，一个沈秋词对方就已经耗尽底牌，居然还敢对她先出手？ 她洛十一就当真有这么好欺负？ 恼怒之际，洛十一正欲出手，却看到那名半步宗师将速度提升到极致，然后挪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身前，提起对方，几个呼吸间就朝着远处遁走，消失不见。 至于场上停留的其他孙家精锐，对方连看都没看一眼，这让已经运转内功爆发气势的洛十一感觉有些郁闷，就像是全力一拳打空了一般难受。 不过洛霓裳倒是松了口气，老江湖的她，跟斗志昂扬的沈秋词与洛十一不同，一切求稳，和半步宗师死斗这种事，想想都不稳妥。 哪怕洛十一天资过人，哪怕孙桀苟延残喘，但半步宗师毕竟是半步宗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湖上病虎吞良犬的故事也并不在少数。 只是，有个现象颇为奇怪，场上那些残存的孙家精锐，在看到孙桀弃他们而去时，第一反应居然是欣慰地松了口气，而非怨恨和愤怒，更没有被人遗弃的失落和不满。 想不通，洛十一也不再想了，反正她此行来也只是接应那名九阴体，当下就和洛霓裳一起出手，帮四海商会稳住局面。 本来就是残兵败将，又加上洛十一二人相助，孙家精锐很快就败下阵来，柳无山和柳月如也迅速整理人马，打扫战场。 洛霓裳正在检查阿奴有没有受到伤害，一扭头却发现洛十一已经不见了人影，四处扫了一圈，才发现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昏迷的沈秋词前。 柳无山恢复行动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找人救治沈秋词。 一来是因为沈秋词的身份，二来也是因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位沈家四公子都是他们四海商会的救命恩人。 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沈秋词出事，只不过随行的好几位大夫看了，都摇了摇头，言称这位沈公子已经榨干了自身生机，此刻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把沈公子的命给我吊住！” 柳无山神情严肃地看向几位大夫，然后又扫视了一圈，大声命令道: “加快速度，整顿好后立即折返，阿大阿二，你俩各领一匹快马，分别去请庄主和木道长，速去速回，不得耽搁！” 众人纷纷领命，而柳无山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的洛十一，对方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沈秋词。 “他伤得很重。” 还未等柳无山主动攀谈，少女便主动开口了，语气自然无比，仿佛是在叙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道理。 那副天然平静的模样，让一向八面玲珑的柳无山一时无法接上话茬。 同为半步宗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秋词在先前的战斗中究竟有多拼命，自然也就更清楚这沈秋词这具躯体此刻糟糕到了何种状态。 只不过洛十一也并没有等他回应，而是摸了摸沈秋词的胸口，再次开口说道:“不过，他的体内有一股很强的生机，这应该是他长辈留给他的保命手段。” 说罢，又觉得不太准确，便又强调了一番:“真的很强。” “此言当真？”柳无山眼前一亮。 “我的感知不会错的。” 洛十一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她确实感应到沈秋词体内有一股很温和的生机力量。 那股力量极其温和，却又浩瀚无比，又有种山岳般的厚重，正在悄然间修补这具内里残破不堪的躯体。 柳无山闻言，顿时舒了口气，连忙嘱咐身边下人把沈秋词抬去马车内。 …… “咔吧” 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腰间贴身处，那块亚圣送的玉佩不知何时粉碎成末。 与此同时，书院，亚圣的茅屋内，老人朗声长笑，随手提笔，在白纸上洒然写下十六个大字—— “君子佩玉，以彰其德； 舍身玉碎，破后而立！” 落笔遒劲，笔停墨干，老人一把拿起那一页白纸，望屋外一扔，那纸张迎风飘动，化作一只墨白相间的信鸽，朝着京城飞去。 “如此心气与胆气，意志坚韧如磐石，又颇具侠义之心，即便掌控魔刀，恐怕也难以被动摇心智，老夫这关，算他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