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往事依稀
钟直右手拎着一谭酒,肩膀上挂着蓝色的碎花布包爬上山巅,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日落西山,晚霞绚烂。心想今日来得过早,前辈怕是还没来。他寻了个平稳的草地把东西放下。 景色这般怡人,他干脆一屁股坐到酒壶旁的草地上,看着云卷云舒。也不知道安娘什么时候会来,他也想念起她亲手烤的野雉和兔rou。随手拔了根狗尾巴草含在口中,嚼着下头的嫩茎,淡淡的生涩的味道在舌头划开,他呸了一口。双手交叉枕着头就地躺下,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如梦一般。没想过会离家这么远,过着闯荡江湖的生活。以前家里要他安安分分的经营着家里的营生,他就渴望闯荡的生活,如今过上了,却和自己想要中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他不后悔,现在身边不是有这么多的豪侠朋友。乱想了一通,又发了一阵呆,脑袋一片空明,倦意袭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睁开眼时天色渐黑,月亮已经爬到树稍了,几颗星子若隐若现。安娘去了这么久还没回,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无论她多么聪慧,总归是个女儿家的。她说她去打猎,要他在这里等着,他拗不过她,也习惯了听她的,就真的没去。他心中万分后悔,慌慌张张的就动身去寻。 “跑哪里去?”熟悉的苍劲的声音,钟直高兴的道:“前辈,你什么时候来的?”今天的比赛即将失败的时候是前辈传音入秘来指点的他,此刻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异常亲切。 “是不是我不来,你就偷懒。人笨还惰,就等于没救。”对方的声音不苟言笑,带着一丝薄怒。 钟直一张口就被劈头盖脸的一训斥,羞得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本来攒着很多感激的话的,被这顶头的冷水一浇,冷冻在喉头倾吐不出。 “小丫头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来?”前辈的话语再起,钟直这次嘴巴学乖了一点,忙笑道:她说去打野味来孝敬您。去了个多时辰了,我担心有事,正要去寻。” 信天游不可闻的轻哼一声。“算她有点良心。”想起昨晚的烤鸡,滑嫩多汁,入口即化,那个鲜呀那个美呀,想想就留口水。他极目远视,那小子在搓手的走来走去。他心里也盼着那个古灵精怪、心灵手巧的女娃子快点或来,那样他就可以一饱口福了,对了她说了今天还会带酒。好菜配好酒,这日子才美。他一路施展轻功,如大鸟一般一蹿钻入离钟直十丈左右的树中,喝道:“还傻愣着干啥,这么晚还没来还不去寻?还要我亲自去不成。” 钟直心道要不是前辈你打岔,早就去了。世人总说成名的大家总会有着怪癖,或在喜好上或性格上,这样说来前辈还算好的,萍水相逢就肯指教一二,已非常人所想,说到底他还是非常幸运。听前辈自己开口,他也就不用再解释了。得了令撒腿就向东边的林子奔。 “我回来了,你往哪边跑。”承安看着钟直的身影赶紧喊住他。“快来帮忙?” 她的头发凌乱,发丝中夹杂着好些枯枝树叶,脸上雀跃着欢欣,好似小孩子做了件有功事情等着父母夸奖一样。语笑嫣然,“看看,我抓到了什么?” 钟直借着柔和的月光打量,原来是一头野猪,约莫有十余斤重。她用树藤把它的前肢缠绕着,就这么提在手中,那家伙也不是个认命的,拼命挣扎,上蹿下跳。 “它好皮的,你快点拿着,累死我了。这穷山穷水的,没什么野味,好不容才碰到这个,实数难得。”承安卸下野猪后,一边揉捏着肩膀,两人回到了放酒坛的草地旁。一会,钟直生起了火,火光上蹿冒出噗噗的声音。 “你生火倒是比我生得好。都是明火,没冒呛烟。”她一边专注着看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灵动的火光在她乌黑的眸子中跳跃,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她的脸安详而美好。钟直好像被她的眼睛蛊惑了,不自主的喃喃道理:“你的眼睛真的好美!” 承安眼睛瞪得圆圆的,靠在火边只觉得脸上火辣火辣的。低头捡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圈,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应该愤怒。 钟直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鬼迷心窍的毫不思量的就说出口了,真恨不得掌自己嘴巴,孤男寡女共处一处,说这话无异于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妇女。他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我没其他的意思,我去练功去,你自己弄吧。” 藏在附近大树中的信天游,将一切收入眼底。本来还说这小子不笨,懂点风花雪月。哪知道下一秒就逃离了,要趁火打劫你知不知道,到时候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有得你哭。他咬牙暗咒,心里那个激动呀!当年若是他先师兄一步认识瑜兮,也许一切就都发生改变了。尘封的记忆打开,有个倔强骄傲得女子说:““二师兄,我先遇到大师兄,命中注定我爱上就了他,我的心已经满了,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少年不服气,撰紧拳头刻薄道,“他不爱你,一丝一毫也不。你这是再作贱自己,作贱你懂吗?”女子抬起头,泪水早已湿了眼眶,脸色苍白空洞,她退狠狠的推开他,“你知道吗?爱就是爱了。我也情愿我少爱他一分,我做不到做不到。即便他不爱我,至少我能把他留在我身边,那就够了。或许,我早一点遇见你,我便倾心的人是你。你要怪就怪命运吧!……”
为了那一个或许,他纠结了很多年,困惑了很多年,总是心有不甘。再后来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去过许许多多的地方,路过各色风景,才渐渐淡了心中这份执念。往事如风,泪湿沾襟,不甚唏嘘。烟火缭绕中他陷入了往事,香气四溢把他拉回了现实。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信天用手游捋了一下的胡子,一根黑白相间的胡子落在他的指间,华发早生,一头青丝被熬成了岁月的颜色,沾染了霜雪。为情所苦,为情所困,走过千山万水才看破,以后的人生就要和你的名字一样——信天游。 乳猪的皮烤得晶莹透亮,呈现诱人的色泽。承安抽把小刀,把里面的rou割开,在里面撒上六七种粉末,然后翻转过来,改成小火熏烤。钟直看她忙活,额头汗浸浸的。他几次想要过去帮忙却始终挪不动步子,挪开了又收回来。 “前辈,香气如何?”承安把烤乳猪从架子上取下,按头,尾,四肢给分开。手下功夫一点不弱。曾经有一段时间痴迷于烹饪,细细钻研过。父亲宠他,还为她搜寻过美食的书籍,请了一位在宫中惹过人命官司藏匿到白沙洲的御厨教她。姚师傅为人和善,手艺更是没得说。想不出他那样的人会犯么样的罪,需要躲到天涯海角。她好奇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他笑着道,你还小,不懂人世的复杂。有种罪,叫做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亡。她每次都是不以为然一笑,缠着他教。兴趣前后持续了近一年,就偃旗息鼓了。偶尔来了兴致的时候,也会下厨。 钟直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似乎等着前辈说话。又似乎是等着安娘叫他,隐隐中有股期待。 信天游,闭眼嗅了嗅,十分沉醉。尤其是承安拔了酒坛盖,一闻就知道是名酒琼甘。这酒在市面上可价值不菲,这丫头也下了血本。 口福不浅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