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奇幻小说 - 易梦山河颂在线阅读 - 第17章 迟到十年的道歉

第17章 迟到十年的道歉

    源能车驶下了大桥,驶过了旷野,驶过了晚风,驶过了明月。它孤独的行进着,车上受伤的菲尼克斯被麦子进行了简单地治疗,实在是累的不行,又有伤在身,很快慢慢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天亮,明媚的阳光洒在菲尼克斯身上,菲尼克斯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狼皮,麦子斜靠在他的肩上,被他一晃动也悠悠地醒来。

    麦子揉了揉眼:“你醒啦?”

    菲尼克斯撑起身体,四周看了看,入眼的是蛮陆的荒原景象。一大片草原上,稀稀落落的生长着一些奇特的树木,有些树干如蛇般蜿蜒曲折,树冠茂密巨大如同伞盖;有些树干粗大高耸,零星的树叶点缀在树干上,一些雀鸟落在上头;有些树干长得像个金字塔,上面道沟壑纵横,树冠却是红色,仿佛淌着的鲜血。

    源能车开过的动静,惊起远处一大群风蹄鹿,它们粗壮的夸张带着厚厚白色角质的四蹄,喷出一道道强劲的气流,让它们轻盈的身体在空中奔跑。

    空中的十几只三眼虫鸟,转动着细细的喙,三个苍蝇般的大眼,两只长在头顶,一只长在下巴,几乎无死角的观察着这个世界。当它们看到源能车行来,不由得围拢起来,想看看有没有可以下手的对象。

    不远处一个如塔的蹄子踩下,紧跟着五个同样的黑色巨蹄,顺着蹄子往上看去,是狰兽藏在云中的身体。狰兽身下,密密麻麻的触须卷曲伸展,往下荡落,几只躲避不及的三眼虫鸟瞬间被卷走,拖入狰兽腹下的口器。

    菲尼克斯知道,再往西北,可能就要进入奎氏沙漠的边缘了。那是世界上最大的沙漠,大部分地方都是绝地,人类无法生存,危险随时来临。和那里相比,这片充满凶兽和盗匪的荒原,已经算是对人类非常友好了。

    好在他们只需要经过奎氏沙漠的一小段边缘地带,然后就可以折道向东北,绕过蛇魔沼泽,再行一两天就可以到达兰马尔公国的图们港,在那里登上会大易的船,受到血龙十二卫中海上部队鲨跃卫的保护,彻底脱离危险的处境。

    车斗内空间还算大,至少坐的下他们五个人,脚底下还堆放了不少杂物,几十根粗大的弩箭,一把银白色的长枪,一把长柄砍刀,几盒给车辆供能的源能结晶,等等。

    食物和水,为了安全考虑,都被放到了车内后座上。

    黎动见到菲尼克斯醒来,一个挺身,飞快地到菲尼克斯的身边,问道:“兄弟,吓死我了,怎么样没事儿吧?幸亏遇上麦子姑娘,要不然你这伤麻烦了。”说完,前倨后恭地对麦子说道:“麦子姑娘,行啊!医术果然不错,我前天的伤,现在好的差不多了。”

    时羽坐在前面的车顶上,咬着牙地说道:“这卖药的!我都后悔让她上车!一直在推销,一直在想着卖药给我!”

    “老娘的药货真价实,你们以后想买都没有!”麦子额头上顿时青筋暴起,舞着拳头抗议道,“老娘是看你一个用弓箭的,不在箭上涂点毒药浪费了,攻击力至少翻倍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菲尼克斯顿时头都大了:“祖宗的,你又开始推销那些毒药了?不是跟你说别这么干了吗?”

    麦子顿时不乐意了:“怎么了?卖个毒药怎么了?老娘凭本事吃饭!怎么样?上回我的毒药好用吧?要不要再来两瓶?”

    “你上回卖我的骨翼蛇的毒我现在还没用完呢!我买那么多药当水喝啊?”菲尼克斯说完顿了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毒药这玩意儿,销量真的小,你卖伤药多好啊!”

    “那不行!老娘的伤药独门配方,让人偷了去怎么办?绝对不行,只能我亲眼看着他喝下去。”麦子那样子活像要被人抢劫似的。她所说的就是昨天给黎动喝的那种,味道难喝的像升天,但是效果好的出奇,重伤喝下去能轻好多。快死的都能吊半天命。

    时羽却再次鄙夷地开口了:“我直接弄点人畜粪便,腐烂尸体往箭头上蹭蹭多好。你那毒药!按顺序倒水里煮开,然后扔箭镞进去,小火煮一小时,大火煮干。你这是上毒,还是炖汤?”

    “效果好啊!瞬间毒发,药效特别猛烈,九阶一下,全都有奇效。”麦子完全没意识到什么,她之前在泽摩尔小镇就兼职卖毒药,但是销量奇差,她拼命追求毒药的质量,却忘了蛮陆这鬼地方,认字的都没几个,那么复杂的毒药,能有几个人弄明白,除了菲尼克斯买过两瓶以外基本无人问津。老实说,如果实在圣罗或者大易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毒药销量可能真的不错。

    黎动这时候却居然特别乐呵的附和起麦子:“别这么说,麦子姑娘手艺真的不错,我和菲尼克斯的伤都是她治的,疗效一流!”

    麦子这个时候却忽然委屈了起来:“现在到处战乱,我一个女孩子家的,流落在外。只能靠卖卖药艰苦度日,你们也不知道可怜可怜我!呜......”

    菲尼克斯皱起眉头,总觉得哪里不对,随即砸了下嘴说道:“这里所有的人,都流落着异乡呢!我都流落十年了!别提这个好吗?搞得好像我们犯了错似的”

    “为什么流落在外那么久?你也是大易人?”忽然一个清冷地声音传来,竟然是坐在副驾驶座的文姜,她一张口,就问出了一个切中要害的问题。

    菲尼克斯犹豫地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又闭上了。

    时羽终于开口了,但他同样问了一个问题:“他们说你使枪的时候,指间有紫炁,整杆枪都会紫气缭绕。那是什么?”

    菲尼克斯叹了口气,沉沉地看着周围的景色,不知如何作答,前方副驾驶上的文姜却忽然开口了:“绕指柔!没猜错,是‘绕指柔’吧?能点燃绕指紫炎的世上不超过三人。”

    “绕指柔?所以你用的真的是‘烟雨锁城枪’和‘月影清寒’?”时羽带着微微疑惑的口吻开口问道。

    刁英摸着下巴:“不熟,我家西南,江南的事儿不清楚,黛眉萧家倒是听过。你是萧家的人?”

    “是!但你们还是先别问了。”菲尼克斯摇了摇头,“说了你们八成也不信。绕指柔和烟雨锁城枪说明不了什么。萧家从不藏技,烟雨锁城枪更是血龙十二卫中戍卫江南的燕雨卫,所通用的枪法,绕指柔肯定也有外人练成了。”

    “那是你们压根就不用藏,就你们那个眼花缭乱的功法,有人愿意学都谢天谢地了。”黎动苦笑着说道。他家里为了不至于家传的剑法外传,成天逼着他练,可他根本不是练那种剑法的路子,结果练到现在,还是只能找别人继承这套剑法不说,还差点把黎动自己给耽误了。

    “无所谓,这些事回了大易再说。”刁英随口而言。但言下之意,菲尼克斯的话,他信。并且默认了会带菲尼克斯回去。

    本来麦子还想着卖个人设,给自己塑造一个柔弱孤女的形象,却不料,这几个人随口几句话,就聊起别的了,完全没人理自己了,整个人都不好了:“喂,你们不是真的这样吧?我觉得我这个生世应该是你们这儿最差的了吧!好歹你们生在一个强国,老娘一出生,我那祖国就血流成河,好不容易在苏丽丹查长到这么大,这儿又战火纷飞!命啊!“

    菲尼克斯皱了皱眉,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么看来,你这样的在大易,我们一般叫‘丧门星’。”

    “什么意思?”麦子是不知道这个俗语的。

    黎动心直口快,抢着答道:“走哪儿都死一片,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厄运。”

    “我去你的!你的医疗费和药钱加倍给!”麦子恨不得冲上去掐死菲尼克斯。

    就在两人这么打闹着的时候时羽却忽然开口说了,他盘腿坐在车顶上,膝上横放着长弓,头也不回地说道:“喂!昨晚上谢谢你帮我挡那一枪。”

    菲尼克斯笑了笑,推开麦子,说道:“是我应该谢谢你,关键时候信任我,配合我。”

    时羽还是那副语气,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过,我们的任务是就黎动,你只要不杀黎动,剩下的等到了图们港再说。这一路上,我会把背后交给你。”

    刁英有些受不了这两个人叽叽歪歪的:“喂喂喂,好不容易脱险了,放松放松吧!别想这些了,接下来的路有的忙的,这是难得的清静了。”说完对着菲尼克斯说道:“别看这家伙外表冷冰冰,跟谁都欠他钱似的,其实害羞着呢。难得跟别人说谢谢。”

    时羽很不服的开口了:“我放松不下来,要不你来放哨。已经至少十波凶兽想对我们发动攻击了,路不熟,不知道哪里是什么凶兽的地盘。放松不了!”

    菲尼克斯看了看时羽,抿着嘴唇说道:“可是他真的很厉害!那种箭术!是弧形箭还是什么?太神奇了。”

    时羽没有说话,刁英却替他开口了:“他呀。去年朔漠台入学考试成绩第一,那是真厉害。我见过的同龄人里,也就前年有三个考生实力在他之上。”说完看着菲尼克斯,神秘兮兮地说道:“而且我发现这几个人,都是孤傲的要命的性格,估计高手都这样。”

    菲尼克斯听到关于朔漠台考试的事,却开始有了兴趣:“朔漠台?刁英也说今年想去考,你们都是朔漠台的学生?”

    “我、时羽和文姜都是。去年的考生,完成了一年的学院学习,都要被分配个军队的任务的。”刁英随口一说。

    菲尼克斯却问了个他好奇了很久的问题:“诶,文姜,你为什么会进朔漠台?看你学究古今的样子和六道术法的能力,稷下和兰台那样的顶级学宫会更适合你吧。”

    “我?我有我的理由。”文姜的反应出乎菲尼克斯的意料,她似乎非常不愿意提起这些事,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菲尼克斯也不好多说,随口答道:“那算了,不好意思,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就当我没问过好了。”

    岳春听了半天,却没有说话,她从听到和萧家有关的事的时候,心就有些揪着。对她来说,最痛苦的回忆就和一个萧家的人有关。每每想到这儿,她总是难以释怀。

    忽然她把车停了下来,走下车对着魏德道:“你开会儿,我累了,先休息会儿。”

    “好嘞。”魏德也不矫情答应了一声,跳上了驾驶座,车又开始向前行驶。

    岳春坐上了车斗,直接坐到了菲尼克斯的对面,靠着车斗栏板,闭上了眼,忽然她悠悠地开口说道:“我会盯着你。十年前我丈夫信了一个萧家的人,结果死在了战场上。我不会再信了。”

    菲尼克斯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了一个和岳春的话语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对了,时羽,那不是弧形箭,是你的六道术法吗?”

    时羽居然没有迟疑:“是。”

    菲尼克斯听完却不再多问,答应了一声,就又闭起眼睛开始休息。

    暮色渐沉,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像是沙漠,荒草开始稀疏,露出在外的裸露地表倒是越来越多,树木开始变成以纺锤树之类抗旱的树木为主,风开始变凉,魏德终于停下车来。

    “这地方晚上不能再走了,天黑了就是这些凶兽魔灵的天下了,在这儿生火过夜吧。”魏德看着周边的环境,有些担忧地说道。

    悠悠地看着远处淡淡的蓝色虚影,文姜弱弱地开口说道:“这地方有幽魂?”

    菲尼克斯在麦子的搀扶下走下车,看着那些蓝色虚影说道:“最低级的魔灵生物罢了。没事,有他们才说明安全,这些家伙最警觉,附近有危险的魔灵他们早跑了。”

    魔灵是一些纯精神能量构成的生物,大部分没有智慧,甚至意识,但也有少数觉醒了,他们同样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没有智慧的魔灵不代表没有危险,他们会本能的攻击有精神力的生物,或者同样由精神力构成的魔灵,汲取他们的精神力壮大自己。就好像野兽出于饥饿猎杀食物一般。

    魔灵其实也是自然产生的生物,只不过在进化的过程中他们选择抛弃了rou体,单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某些强大切具有智慧的魔灵种类,甚至在炼金术上远比人类更有造诣。

    低等级的魔灵大部分都如同幽魂一样,属于夜行生物,只有在晚上,才能在某些地方看到他们。

    “幽魂,不多见啊!荒芜人际的野外才能见到吧。说实话我觉得挺好看的。”刁英走了过来,手里抱着一顿宿营的工具,饶有兴致地说着。他似乎总能找到令他开心的事物,哪怕是在这样危险的境遇和荒凉的所在。这也许就是这种人最可贵的地方——乐观。

    几人都是大易的精锐军卒,野外宿营自然不在话下,魏德所选的宿营地自然也是不差。地处一片地势较高的小山坡上,四周又一圈枯木和乱石,稍加改动就是一道简易的防御。周围视野良好,毫不费力就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众人开始忙活起来,扎帐篷的扎帐篷,布置陷阱的布置陷阱,构建防御的构建防御。只有菲尼克斯一个人因为受伤,干不了什么,看着怪不自在的。

    这时候正在生火的岳春突然喊了一句:“文姜把燧石拿来。”

    文姜听到后在车里翻找一阵,掏出了一枚燧石。

    菲尼克斯这时却走到了车边,对着刚刚把燧石拿出来的文姜说道:“给我吧,你忙别的。你们都在干活儿,我怪不好意思的。”说完,不等文姜拒绝,拿过那枚燧石就走到了岳春身边。

    岳春一抬头,虽然惊讶于为什么给她送燧石的会是菲尼克斯,但也没多想,结果燧石准备打火。菲尼克斯这时却突然开口说道:“对不起!”

    岳春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什么?”

    “十年前,你丈夫是牺牲于两狼山城吧?对不起,那是我的错。”菲尼克斯说的很轻,语气悠悠如同曲径中的虫鸣,仿佛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大声的言语。

    岳春眉头一蹙,疑惑地看着他:“关你什么事?”不耐烦地说完,一把打着火,随手拨弄两下柴火堆,看着火焰慢慢腾起。

    “十年前,我在那里,如果不是我,可能......”菲尼克斯越说越轻,说道最后,他似乎都说不下去了,痛苦的闭上双眼。

    岳春开始有些好笑:“十年前,你多大?你怎么会在那里?萧家......”刚说几句,岳春愣住了,随后双眼无神的开口:“十年前......七岁的......萧家小孩。不可能,他不可能活下来!他怎么可能在那样都活下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说到最后,那些否定更像是对自己的安慰,但又打内心深处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菲尼克斯呆呆的火焰,语气似乎比山还要沉重:“你们肯定不信,我自己都不敢信。到底是幸运,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我倒现在都不敢确信。”说完,苦笑一声,转头去帮黎动搭起帐篷,留下岳春,不知所措。

    篝火旁发生的对话,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只是当所有人坐下来休息是,总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岳春不自觉的瞟向菲尼克斯,不知到底在看些什么,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但也只是觉得,只是岳春还没有完全信任菲尼克斯而已。

    吃了些食物,麦子开始给菲尼克斯和其他人处理伤势。说来奇怪,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似乎走出了昨夜的阴影。依旧没心没肺的乐呵呵,甚至她的活泼和洒脱很快影响了其他人,不知是不是性格的影响,这个姑娘很快赢得了大易其他人的信任。

    明明昨夜一场恶战后第一次相见,甚至没有做出什么刻意获取信任的举动,她却很快融入了这个全是大易人的队伍。

    可能就像刁英说的,这个女孩完全没什么战斗力,人畜无害吧。

    又或者队伍里也有像黎动一样,性格耿直,只会以心换心的粗人;刁英一样阳光乐观,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的老好人吧。

    看着麦子居然熟络的和文姜讨论起要用什么草药保养皮肤,菲尼克斯总觉得怪怪的。孤独痛苦的日子过得太久,他身上太多的属于人的东西消失不见,属于兽的东西却越来越占据主导。他习惯了防备所有人;习惯了算计所有行为的得失;习惯了做好死的准备,却忘了如何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