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何样的罪
新陆，这是一块只有千多年历史的大陆，北方，圣罗雄踞于此；南方，小国林立，混乱不堪。 九月，秋高气爽。 新陆南方，这里山高林密，人迹罕至。因为地理和气候的关系，这里有着几十个各种各样的小国。有些是旧陆的殖民者所建，有些仍被这里的原住民统治。 人们对这里的看法只有一个：离宁静太远，离圣罗太近。圣罗不喜欢这里发展繁荣，它希望这里永远蛮荒，因为这里是圣罗家的自留地。 但这些小国里，总会出这么两个意外。不毛之地的里克斯大沙漠里就有这样一个小王国——阿连德。 四方形的城堡有灰白的岩石砌成，说不上多么庄严，说不上多么奢华。炮火却让这座棱角分明的城堡，多呈现了一分阳刚。这是阿连德王国的首都，这是阿连德国王的宫殿。 空艇和火炮不知道对这里轰炸了多少次，这座城堡也开始变得残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健壮，豪迈。国字形的大脸，短粗的头发已经花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和下巴上留着小胡子。帅气而英武。他爱把嘴巴抿起来，显得有些俏皮，却也有些少年的傲气。 此刻的他还是那样，身穿一身雄壮的盔甲，背后的披风碎成布条，却依旧飞扬。 他提着年轻时老友送的那根战矛，仿佛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何等的意气风发，满怀着壮大自己母国的雄心壮志。 他推翻了一个旧的王庭，树立起一个新的国家，就当他想要将这个王国变成富庶而美丽的乐土的时候。圣罗却再次站了出来，他们要求阿连德臣按照圣罗的规则行事，这不就是要求阿连德和它的前朝一样，臣服于圣罗吗？这不就是让阿连德重新成为圣罗的奴隶吗？那这个新生的国家和它万恶的前朝有什么区别？ 他拒绝了，拒绝的很干脆！他开始实施土地国有化，回收土地，发展铜矿产业，加大教育拨款，向贫困的穷人发放食物。这些行为却惹恼了圣罗和西陆国家！ 可他终究没料到，背叛会来自他的身边，会来自他亲密的伙伴给他推荐的一个新元帅——奥古斯托·乌加特。可奥古斯托这个人却早已被圣罗的精英们用金钱和权利买通！ 炮火停了，叛军又在喊话了，说他只要放下武器走出来，自动卸去阿连德的王位，那么他依旧可以活下来，安然度过余生。 他没有回答外面的喊话，却对着身边仅存的几十名侍卫问道：“通信还有用吗？” 一个侍卫失落的说道：“有用，只是没人会来救我们了。” 他笑了笑：“没事，我只是最后想对这个国家的人民说些什么，没有国王的日子，他们也要继续走下去啊。” 那个侍卫带着哭腔说道：“人民？人民也背叛了我们！城里只有两万叛军，却还有五十万民众，可他们全都倒向了叛徒，那些人受着你的恩惠，却向敌人打开了道路！他们不值得！不值得！” 他摇了摇头：“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守护的人是什么人，可我们有权选择自己是什么人。是乞丐，还是君王，是懦夫，还是英雄，这都是自己选的！他们只是做出选择，他们有这个权利。” 说完，他缓缓向城堡的天台走去，一步一步，如同走上不朽的王座。君王——便是他最后的选择！ 当他站到了城堡的最高处，手中的战矛杵在城堡的屋顶，这一刻他依旧是王，他用那君临天下的姿态喊道：“我向我的国家发誓！一天没有打破西陆和圣罗的统治者强加给我们的枷锁，我便绝不会停歇，绝不会卸下国王的职责！各位阿连德的百姓，我对阿连德的国家尊严有信心，让我们继续前行，尽早开放道路，让自由的人民去建立一个更好的社会，阿连德王国万岁，阿连德人民——万——岁——！” 这是他最后的一段讲话，这段话被记录了下来，随后传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讲完这番话后，一跃而下，冲入叛军之中，力战至死。 他叫萨尔瓦多·阿连德，阿连德王国的第一任君主，也是最后一任。 十八年后，依旧是这座宫殿，现在的这里翻修一新，豪华的大殿里加上了华美的神龛。神龛前，祭祀的舞女跳起礼神的舞蹈，直看的王座上的奥古斯托眼睛都直了。 即使在神明消亡的年代，奥古斯拖依旧虔诚地信仰着他的神，甚至为了能在阿连德合法的信仰神明，他背叛了君王，做了圣罗人的走狗。 舞女的舞蹈越来越诱人，奥古斯托已经决定，祭祀结束后，他要好好和这个舞女共度春宵。但可能舞女看出了他的心思，舞女跳的越来越卖力，甚至特地扭到了奥古斯托的身前。 奥古斯托心情顿时大好，这个舞女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然后陡然间，舞女身体飞旋，飘扬的衣裙掀起，然后奥古斯托看到，舞女的衣服下面藏着一个金属的物件儿。 他在生命的最后看清楚，那是一把源能枪，等级非常高的源能枪，高到一个普通人也可以用它杀死自己！ 枪响，奥古斯托的胸口多了一个大洞，他惊恐，他疑惑。刚想抬起手捂住胸口的大洞，又是一枪直接轰碎了他的脑袋。鲜血脑浆溅到了神像上，可神像没有半点反应，奥古斯托信仰的神——早已死去！ 人群开始惊慌，如同遇见狼群的兔子。卫兵反应过来，一把把武器对准了舞女。一个个强作镇定的大臣、贵族纷纷站起，被卫兵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人在愤怒，有人在哭嚎，有人在暗暗庆幸。 舞女没有反抗，也没有惊慌。她静静地坐到王座下的台阶上，身体优雅地斜靠，缓缓说道：“十八年前的今天，他杀了我的父亲，萨尔瓦多·阿连德。而汝等皆是帮凶，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萨尔瓦多的意志永远会在这片土地上传承，直至永远。” “啊——！”一声惨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扑了上来，死死抱住奥古斯塔残破的身子，他的嘴中不但喊着，“父亲，父亲！” 奥古斯托再也法动了，少年恶狠狠的目光转向舞女：“你这个残忍的杀人凶手，你觉得你正义吗？靠偷袭，靠一把源能枪，你敢堂堂正正向你的杀父仇人发起挑战吗？这就是萨尔瓦多的意志？我的父亲是堂堂正正在战场上杀死你父亲的！你却用这样的偷袭践踏我父亲的尊严！我发誓！萨尔瓦多的意志传承一天，我就追杀你们一天，直到——你们死光最后一人！” “那你得杀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舞女带着自信从容地笑容淡淡地说道。 “我先杀了你！”少年作势就要冲上来。 “住手！”一个粗狂威严的声音喝出，随后一只粗大的手掌握住了少年的手腕，几乎将少年整个提起来。这是一个身穿重甲的大汉，少年认得这是王宫侍卫统领，少年开始还在疑惑这个侍卫统领什么时候敢对自己如此无力了，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父亲死了，自己的靠山不存在了，这个时候，自己是别人刀俎上的鱼rou。 侍卫统领轻声说道：“王子太心急了，这种事一个人是做不来的，必然还有同伙，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算是一个台阶，少年没办法只能放下了手，转身指挥着侍从抬走父亲的尸体。 忽然间贵族中出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安泊德，作为王宫侍卫统领，国王遇刺，你不觉得你要负责吗？”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贵族，长得异常英俊。白皙的皮肤，红色镶金边的华贵礼服。 侍卫统领看了他一眼，他认得，名叫斯托克。可侍卫统领却不想给面子，冷哼一声说道：“你能下令追究我吗？” 斯托克确实不能，奥古斯托已死，小王子现在名正言顺被侍卫统领和他背后的势力捏在手里， 王宫卫兵将舞女押了出去，可是这些卫兵却没有将舞女押进牢里或者刑场，她被带上了宫殿后门偏僻角落的一辆马车。 舞女一进马车，就发现自己被人放开了，她一把除去头上的头套，却发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东陆人的脸庞。 这是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一身正气，中等身材，一身粗布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异常优雅，脸型有些瘦长，嘴上有点胡子，不让人觉得邋遢，却多了一份成熟。他的身上有一种真正的贵族气，可是你却感觉不到清高孤傲，而是一种清净安宁。他的手里永远拿着一本书，但不一定是哪一本，他爱看书，但不局限于哪一本，他只是想多接受一些别人的看法，别人眼中的世界，因为他觉得别人永远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哪怕这世上他的威名是少有人及。 他便是大易爪牙八杰——叶天道。 爪牙八杰，楚荒是狂，鞠路是勇，萧鵟是稳，萧隼是智，陆熏是细，常登庭是坚，白辛竹是直，而叶天道却是谦！ 白辛竹看了一眼眼前的舞女，叹了口气：“我替你的父亲照顾你，是因为我和你父亲是交心的朋友，所以我肯定，你的父亲希望你远离这一切，远离纷争。可你却最终还是孤注一掷，居然瞒着我跑来刺杀奥古斯托。你知道我得知消息的时候有多担心吗？” 舞女没有回答叶天道的话，却是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把我弄出来的？你花了很大代价买通什么人吧。” 马车缓缓驶动，叶天道摇了摇头：“不需要。我只需要买通最底层做事的人就行，比如那些押送你的小兵，比如地牢里最底层的看守，一小袋金子，他们随便找具尸体，弄得面目全非，然后跟上司说，是因为拷打的时候一不小心打死了。买通掌握权利的人，不如买通直接做事的人。因为权利有的时候，一文不值。” “他们不怕上面怪罪下来？”舞女疑惑的问道。 叶天道呵呵一笑：“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马上会被送出城。上面的人想杀，得先找到人。再说了，谁会为这种小人物劳神？” 舞女摇了摇头：“白叔叔，把你会的都教给我吧。我想和我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个英雄。” 叶天道摇了摇头：“你已经杀了奥古斯托，已经是英雄了。” 舞女紧握拳头说道：“这不够，奥古斯托还有儿子，还有追随者，还有替代品，这改变不了什么！我甚至觉得，他那个儿子会比他更加凶残难缠。” 叶天道却毫不在意：“无所谓了，除了士兵和看守，我还顺便买通了侍女和厨师，他活不过今天晚上。” 舞女焦急地说道：“可这个国家还是这样，这片土地还是这样。” 叶天道摇了摇头：“这不是一个人可以改变的，更不是你应该承受的，有许多像你父亲一样的人，会让这里好起来的。而且谁说王子死了，这片土地就不会改变了，王子活着，有人能挟天子以令诸侯，王子死了，那些实权贵族就会干起来。你布吕歇大哥的叛军就可以得到机会，早晚有一天会壮大到和你父亲一样，替阿连德的人民再建一个更美好的王国。” 舞女似乎有些幽怨：“别提那个人，如果不是他父亲将奥古斯托推荐给我的父亲，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叶天道摇了摇头：“他只是看错了人，难免的。而且，他在尽力弥补了。人不可能保证不犯错误，这没什么，能付出相应的代价来赎罪就好，你布吕歇大哥已经用他的一生在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