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祖辈的承诺
第二日的清晨，太阳自雪峰中间升起，洒在墨熏城前的空旷原野上。刁英已经集结了剩下的七个折冲营的两万来人，为了这次的战略，刁英将十个折冲营里所有的骑兵，装甲战车，轻型火炮全部集中在了一起。而那些擅长步战的重步兵，和各种弩炮，重型源能火炮，全部留给了萧雨歇。 三万多人分站两边，排排整齐的队伍，个个青春的男儿，有多少人能在这个外敌入侵的冬天活下来——没人知道。刁英牵过一匹战马，走到两边队伍的中间，一身令下，上万人齐刷刷地原地转身，面向刁英。 看着眼前的三万多人，刁英跨立马上，对着他们说道：“兄弟们，你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城我们这点人守不住，唯一的选择就是抢在他们之前，断了对方的粮道。守城者以一座孤城独面千军万马——有死无生，奇袭者以寡军陷敌之腹地——有去无回。今日，惧者出列，自去保命，我等不拦。不惧者——随我赴死！” “血未尽，血龙不死！”回到刁英的是，是三万人齐刷刷的吼声。 看着眼前的士兵刁英大笑一声：“那好，你们今日皆愿陪我为百姓赴死，那我就带你们痛快走一遭。但丑话说在前头，今天不走的，日后再要临阵脱逃——杀无赦！” 刁英一挥披风，策马边走，身后一队队骑士跨上战马，一辆辆源能战车开始发动，一民民士兵登上了源能卡车。他们向着远方行去，剩下的只有“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萧雨歇目送着他们的背影走远，转过身，看了看留在自己身后的军卒，拱手俯身，深施一礼：“某谢过诸将士。”去深入敌后是九死一生，可留下来死守孤城，孤军奋战，又有几成机会能生？ 面前的士兵们，挥手便还了一个大易军礼。萧雨歇看着眼前的将士们，说道：“开始动手，尽快布置所有的防御工事，周边各镇、堡、村所有百姓全部迁入城中，确保免遭兵祸。” “诺！”面前的将士一声干脆地应答，便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行动计划，开始有条不紊的cao作。 城中的百姓，在第一次得知摩月罗大军要来时就已开始安置，如今大部分已经完备，今日要做的，无非是将偏远地区遗留的独居再排查一遍，看是否遗漏，另外，对城外可以避风挡雪的各处建筑再次检查，确保已经毁坏，他必须固壁清野，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东西。 过了没多久，萧雨歇正准备好墨鸢身上的鞍具，准备亲自护送各处城外百姓入城，就听得城门口一阵吵杂。 回首一看，城门聚满了一群青壮，正在吵吵嚷嚷。萧雨歇赶紧走进，这才看到这是一群青壮山民，有男有女，大多穿着皮毛，个个身强体壮，膀大腰圆。 看着这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山民，萧雨歇有些诧异：“你们干嘛？” 其中一个魁梧的山民貌似是这帮人的头子，他比萧雨歇都高一个头，和黎动身材相仿，同样的壮实，尤其是穿了一身皮毛，看着格外彪悍，一张方脸上满是憨厚，头发剪得很短，看上去是为了在山林里更方便。他一拍自己的胸脯说道：“我们听说有人要来打我们，听说这回来打我们的人挺多，守城的官军不够了，我们来帮忙。” “民兵？”萧雨歇问道。 “不是。”那人摇摇头。 “受过军队训练？”萧雨歇继续问道。 “不是。”那人还是摇摇头。 “那你添什么乱呢？”萧雨歇一声大喝，战争绝不是凭着一身实力和一腔血勇，他绝不相信这些平民能起什么作用，相反他觉得只会碍手碍脚。 那个魁梧汉子顿时急眼了：“什么叫添乱啊？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我告诉你，我们这些汉子都是好手，都是超凡者，十几郎当岁就敢上山打凶兽的，我们在你这个年纪连山上的八九阶凶兽都敢猎杀。” “我杀过圣阶。”萧雨歇一句话怼了回去，转身就要走。 那个魁梧汉子尴尬了一下，马上又追了上去，拦在萧雨歇身前：“我知道您是大将军肯定比我们厉害，但我们肯定不输你手下的士兵。真的，我们一样能杀敌！” “对——对——对——”身后，那些山民们，一个个都发出同样的嚎叫。 萧雨歇不耐烦地吼道：“你们不需要杀敌！你们就算去了也只会死在战场上！” 萧雨歇的态度终于激怒了那个魁梧的汉子：“我们不怕死！我们山民没有孬种！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园，我们不守护，谁来守护？” 萧雨歇瞪着这个魁梧的汉子一字一顿地道：“几十年前血龙军踏上这块土地第一天，就给过这里的山民承诺，以后你们是我大易的子民，这片土地有我们来守护！血龙军，说一不二，说了我们来守，就是我们来守！” “可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山民的汉子个个铁骨铮铮，没有那种看着外人替我们拼命，却自己缩在城里的孬种！” “这里没有外人！这里只有大易的民！和大易的兵！” “既然是自己人，那你就别看不起我们！” “现在是你在看不起我们！你是担心我们临阵脱逃还是担心我们打不赢仗？”说到这里，萧雨歇拍了拍身上的盔甲，指了指胸口的血龙徽记说道：“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那个魁梧的山民汉子知道萧雨歇为什么这样问，摇了摇头。 萧雨歇一把拽住那个汉子的衣服，将他粗暴地扯了过来，用自己的额头顶着他的额头，厉声说道：“我们负责在有人要死的时候，第一个去死！你给老子听着，我不管你有多彪悍，我们就是替你们去送死的，我们还没死完，你们就不许上！” 那个汉子顿时愣住了。 萧雨歇死死瞪着那个山民说道：“现在，滚回去，我们死光以前，谁也不许出城！” 那个山民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将军，一拍胸口说道：“你们死完了，我们便上，我们山民不懂大道理，就知道你们不能白死。” “我们不会白死，就算我们死光了，这城也绝对不会破。我——保——证！”看着那个山民往回走的模样，忽然萧雨歇喊道：“你叫什么？” 那个山民回过头来，豪迈地喊到：“松图。” 萧雨歇笑了笑：“打仗不可能，其他事还是可以帮我们做的，你肯吗？” “肯！” 过了中午，城外的大雪开始纷飞，一队队的大易军卒离开了墨熏城，他们向着墨熏城控制范围内的各处深山走去，他们要将那里居住的居民也想办法尽快迁入城中，不单是因为一旦开战，这些没有城墙庇护的平民会是最早的受害者，更是因为萧雨歇要让墨熏城之外的山野中再无一个人，再无一间房，再无一粒粮，他要留给摩月罗的只有焦土。 萧雨歇有过预料，这次不会那么容易，墨熏城外这么多镇子，大寨，村庄，加起来少说三五万人，这些人虽然很大一部分在收到战乱消息的时候就马上赶往城中避祸，可也不排除有这么一些特别犟的，非要死守自己的家园。 陀夜族就是其中一部分，这些黑矮人的亚种，脾气犟的不是一点点。他们本身非常排外，同样又对人类算不上喜欢，让他们一个冬天都要和那些墨熏城中的人类挤在一起，他们绝对非常难受。而且这些家伙非常宝贝他们的大寨，和大寨里的矿坑，黑足少族长第一个问题就是，矿坑回头遭了迦叶陀人祸祸，他们这陀夜族几百口子人怎么办？ 萧雨歇看着这座墨熏城外十里的奇特寨子，也是一筹莫展。寨子很大，一根根粗大的削尖圆木围城了寨子的外墙，这些道圆木围墙高三十几米，巨大的圆木都是红褐色，表面极其粗糙，围墙上，还有很多尖锐的圆木向外伸出，整个外墙，就好像一只巨大的刺猬一样。每隔二三十米，还有一个高大的哨塔。 围墙里面，就是一个巨大的矿坑，矿坑一层层往下，上大下小，就好像一只漏斗一样。矿坑上层，很多地方矿已被采尽，绕着矿坑的岩壁搭建起一个个房屋。 在矿坑边的地面上，还有一圈更加壮观的建筑，这些建筑实际上是一个个巨大的吊臂，将旷坑中已经挖出的矿石，吊到地面上。 “寨子的防御万无一失，我们虽然人数不到千人，但是挡住个万把人的进攻，绰绰有余。”黑足带着萧雨歇，介绍着他们的寨子，更多的就是为了让萧雨歇放心。 萧雨歇也并不希望这些陀夜族人进城，他也怕麻烦，然而留在外面，终究是个事。万一摩月罗强攻寨子，这些陀夜族人挡不住，投了降！或者干脆直接几箱金币买通。会更麻烦。 黑足显然没这么想过，也不愿意去考虑萧雨歇的担心，在他看来这只是人族的战争，和他们陀夜族关系不大，他们更多的是不希望被卷进去。 萧雨歇看着黑足决绝然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顿了顿说道：“迦叶陀人来势汹汹，在他们看来，可不会在乎你们到底想不想卷进这场战争中，只要你们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会把你们当成敌人。” “这里地处深山，他们费这个大劲，跑来攻打我们寨子干嘛？”黑足还是有些不相信。 黑足的话一说完，远处传来一声叹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些好。”随着声音，一个年纪五六十岁，皮肤粗糙，但是四肢健壮的陀夜族老人朝着萧雨歇的方向走来，这老人走到萧雨歇他们身前，行了一礼说道，“大易来的将军，你有几成把握，对方会来劫掠我们村子？” 萧雨歇下巴扭了两下说道：“九成，攻城之前，清理乡野，以免发生意外，这是标准流程，对方的将领总不至于犯这个错误，剩下一成是下面的迦叶陀官兵，觉得天寒地冻，没有认真搜索。”萧雨歇回答完，对着这个老者问道：“能请教老人家贵姓吗？” 老人摆摆手说道：“不习惯你们这套，我是这陀夜族现任的族长，黑足那个不成器的小子的爹。老实说，迦叶陀人真的那我们开刀，我们有几成把握能挡得住？” 萧雨歇摇了摇头说道：“迦叶陀人远道而来，而且他们的军队战力一般。如果万人以下，你们这个大寨坚固，九成以上能挡得住。如果一万五千人以上，必破。你们人数太少。” 老人点了点头随后再次问道：“他们能来多少人？” 萧雨歇叹了口气说道：“迦叶陀来犯的人数极多，而且墨熏周围所有的聚居点我都会清空，也就是说，所有清理乡野的军队最后都回来这里，但具体人数，我也说不好，最多猜个大概。”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在这里，余财颇多，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全部藏起，或者运入城中。” 萧雨歇笑了笑说道：“他们若是败退，想来不会留着多少财物耽搁他们逃命的速度。到时候，我们会严格统计你们的损失，并对你们进行补偿。若是不足，大易的国库自会给你们抵上。” 老人叹了口气：“如此便好，如有必要，大人一声令下，百余敢战之士，数百吨硫晶矿，我们还是有的。” 萧雨歇微微笑了笑：“如此一来，甚好。”实则他心里想的是：到这个时候了，你们最关心的果然还是财务吗？ 萧雨歇走了没多久，黑足有些不解地问自己的父亲：“这次真的这么凶险吗？” 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子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谨慎些？去城中三两月又如何？就算我们守得住大寨，我们会损失多少族人？” 此后的萧雨歇，几乎跑遍了墨熏周围深山中的所有地方。对所有迦叶陀大军能触及的地域，全部排查了一边，直到确定周围彻底成了一片绝域，才放下心来。然后，就是他开始和墨熏城中的牛翊卫，开始整顿整个城池的防御工事的加固。按照他的推算，摩月罗公主行军到这里，短则七日，长则半月，不会再多。他的时间并不多，好在一开始就有防备迦叶陀的变化，自萧雨歇他们到这里开始，防御工事的加固，就已经开始。 而此时的刁英等人，已经向西而去，他们绕过了大路，走小路先是穿入巴罗夫公国和迦叶陀国的边境缓冲地带，迅速穿过这片混乱之地，随后直接朝西南，偷袭迦叶陀西北的德蒙地带，在那里，他们将依旧昼伏夜出，悄然潜入，直到进入迦叶陀西北和中部交界的一座重镇，罗罗尔城。等他们到那里的时候，想必摩月罗早已在墨熏多时，而迦叶陀西北的残余兵力，早已集中在和巴罗夫接壤的几座重镇固守不出。只要他们不接近那几座重城，那些迦叶陀西北守军绝不会有能力管他们，因为他们一旦出城，巴罗夫必定攻城。 虽然摩月罗觉得可以放弃西北贫瘠之地，可其他人哪敢真的让巴罗夫入侵，尤其是那些西北守将，根基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