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陀汝的选择
站在城堡的高处,孤高的女子看着城外的难民,冷冷地对着眼前的将领说道:“你就这么用摩月罗公主打的军粮赈济难民了?”她是帕梅里,是原先摩月罗公主的人,她本不是迦叶陀人,她和摩月罗公主隶属于一个组织,她被组织派来协助摩月罗,而她却早已被摩月罗的气魄胆略所折服,而如今她的心已经死了一半,摩月罗最终折在了大易——带着她刚刚开始的梦想。 陀汝城的守将柏扎铎,惨然一笑说道:“摩月罗已经死了,迦叶陀国也不在了,我也不是什么陀汝城守将了。我是在用这些粮食来招兵买马。”柏扎铎毫不避讳,有那些粮食他就可以收拢那些难民,他就可以在难民中募集青壮,他甚至可以将多余的军粮出售换做军资。这是他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立足和发展的第一桶金! 孤高的女子一下跳了起来,她愤怒的走到婆扎多面前,尖声叫道:“那是摩月罗公主的军粮!这些人不配吃这些粮食!他们就该去死!他们每一个人的手上都沾着血!公主的血!” 柏扎铎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微微一笑:“公主的手上,又沾着多少人的血?” “呵呵,我忘了。你也是男人,你也同样不希望摩月罗公主成为迦叶陀的王。你们这些臭男人!”女人惨然一笑。 “谁做迦叶陀的王是我们迦叶陀人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柏扎铎一瞬间像是被什么激怒了,他像是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一巴掌将帕梅里抽到在地。 看着摔倒在地的帕梅里,柏扎铎怒吼着对帕梅里说道:“对的错的!我柏扎铎不想管!迦叶陀人也不想管!我们只知道一件事——迦叶陀人不是谁的奴隶!我们不用听谁的!我们自有自己的思想,自有自己的对错标准,用不着你一个尘国人来告诉我们谁是对的,谁是错的!”柏扎铎说完转过头去,再也不想看着帕梅里。 这个国家曾经被外来者奴役了太久,在那些外来者眼里,他们的文化,他们的信仰全是错的。是啊,仅仅因为不一样就是错的,有些人太爱把自己当做标准,有些人太爱把大多数人当做标准。所以一切不符合他们心中标准的——便是错的。 女人站起身,骂了一句:“打女人的流氓!”骂完,转身走了出去。 难民本来没有被马上放进城,柏扎铎当了十几年的陀汝城守将,他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放流民进城会发生什么。这些流民会向疯了一样,刚开始是到处寻找食物,然后,挨家挨户抢劫,冲进商店拿走所有可以拿走的,然后抱着嫉妒杀死那些还在家园中的城中居民。人性在这个时候根本信不过。 他只是派遣士兵,在城外施粥,先喂饱这些难民,然后组织这些难民营建自己的住处。至于这些难民会不会不满,会不会反抗,会不会有人挑事,这他是最不担心的,他相信在那些士兵的刀剑面前,敢闹事的都是尸体。 难民中,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刚领到了一份粥,稀的立不住勺子,他晃了晃碗,喝干了最后一点残渣,然后便抱怨了起来:“妈的,饿了这么多天,之前那么多天,一粒米都不肯给我们,还把我们往别处赶!现在倒好,就给我们喝这些叫花子都不喝的东西。”他刚想把碗举起来砸掉,发泄心中的不满,却忽然想起,发粥的士兵告诉他们,以后还想喝粥还得拿这碗,没有碗,就没有粥。这碗也是发粥的士兵给的,他从家里逃出来,什么都来不及带出来,那些大易人也不允许他们带,整个镇子一瞬间就被大易人夷为平地。 “哎,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身边一个更年轻的难民问道。 三十多岁的难民张口就说道:“听说,有个公主想和大易打仗,被大易人干了,现在大易人炸毛了,说是已经打进了我们王都。” “好好的干嘛又打仗?”旁边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妇女问道。 三十多岁的难民顿时来了气:“还不是你们这些女人的主意!谁知道那个公主是怎么想的?你们这些女人就该在家好好待着,学人出去打仗,现在看看我们!” 妇女不敢再说什么了,逃难的路上,她的丈夫把她赶走,因为觉得她累赘,她在路上听到别的难民说,陀汝城有粮食,她拼命赶到了这里,啃了几天的树皮和泥土,才吃上了这点粥。她此时心里埋怨着丈夫,埋怨着城里的富人,更埋怨着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摩月罗,她丝毫不在乎摩月罗这么做是为了迦叶陀国的所有女性。 蓦然间,城门口忽然传来sao动,隐约间听见有人在喊:“城门开了,大家快进城!”顿时那些刚喝完粥的,还在喝粥的人全部炸了锅,人挤人人推人全部往城门口挤。 之前那个三十多岁的难民,自己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群裹挟着朝前走去,刚走了几步,手中的碗到底还被人挤掉了。他正在着急接下来几天怎么喝粥,忽然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推到。他挣扎着回头,发现推到他的却是刚才那个年纪有些大的妇女,那妇女不想管他,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只是不停地朝前挤,满脸都是兴奋。 他倒在地上,一只脚踩了一下他的小腿,然后就是被人的膝盖撞到,接下来脑袋上,就被人踩了一脚,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别人的踩踏中失去了意识——再也没有醒过来。 帕梅里最终还是凭着一份假的手令,将城门骗开了。然后,几句怂恿,她混在人群里的手下里应外合一番,如水般的难民朝冲垮了看守城门的士兵,这些人已经是疯的了,除了命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正是因为这样,只要有有心人稍稍挑动,他们就敢对着这些士兵一拥而上。 一个老卒终于还是拔出了手中的刀,从那份手令出现开始,他就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他当了半辈子看城门的,他知道放这些流民进城会是什么后果,可他的长官不想被上官责骂。 想到家中的妻子和豆蔻年华的女儿,老卒也疯了,他看的出来这些流民和野兽已经没什么区别了。他提着刀冲上去,砍翻了一个冲的起劲的,然后高声利叫起来:“杀光这些流民,把他们杀退出去,不然我们在城里的家人都得完!” 终于,越来越多的是士兵开始加入到杀戮流民的行列里,血腥一激,那些流民有的怕了,有的更疯了,可后面的流民还不知道!还在把人往前推,死的人越来越多! 不就之后,援兵来了,在这些披坚执锐的正规军面前,这些流民的战力不堪一击,但人数优势,还是让不少流民逃脱进城里。这些人三五成群,抢劫他们可以看到的所有食物,然后是金银,最后开始jianyin辱掠! 城门最后被关上了,但流散在城中的难民绝对不少,城中已是四处起火。 柏扎铎愤怒的站在城门口,看着眼前的守备官,冷冷地问道:“我的手令你是怎么确认的?” 守备官不敢说话,只是在全身颤抖地跪在地上求饶。柏扎铎没兴趣听他说了什么,拔出腰间的佩刀,一刀砍死了那个守备官,然后命令道:“星夜出城,将城外的流民杀绝。天亮之前尸体烧干净,明天开始到达这里的流民分批放进城,有不轨企图的全部格杀。”随后柏扎铎指了指最先朝流民发难的老卒说道:“还有,以后城门守备官你来做,成门守备加倍,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门。其他人跟我去粮仓!” 柏扎铎隐约猜到这是谁干的,也隐约猜到她接下来会干什么。 当他赶到粮仓的时候,粮仓门口的守卫已经被人杀光,地上还有些别人的尸体。他斗气全开,直接冲进了粮仓。眼前的情景却吓了他一跳,帕梅里高高地站在一袋袋的粮食上,手中提着一盏油灯,脚下的粮食堆上,显然已经洒满了火油。 帕梅里见柏扎铎来的这么快,也是有些惊讶,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看着!看着!你们要为公主陪葬!城外的流民要为公主陪葬!你们也要!”说完,手中的油灯猛地摔在粮食堆上。滔天的烈火瞬间淹没了高高地粮堆,同样被淹没的还有帕梅里的身影,她在火中疯狂地叫喊着,疯啸着。 柏扎铎大骂一句,提着刀就冲了上去,一边冲,一边大喊:“灭火!”随后便是一道斗气斩击,粮堆瞬间发出极大的爆炸,随后便是一阵阵阴寒,瞬间将将周围冻结起来,散落的火星也马上就被军士奋力扑灭,好在赶到的及时,粮食的损失并不大。 “蠢货!没人告诉过你,我的斗气是‘极度霜寒’吗?”柏扎铎对着帕梅里的尸体暗骂了一句,随后寒气自他周身散发,瞬间便熄灭了粮仓中所有的火焰。 只是柏扎铎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仓库之外,幽深的小巷中,三十九对着身边的女人淡淡说道:“我说了,不会管用的,他现在首先要考虑自己的利益,再说,本来他就不支持摩月罗。” 女人愠怒地开口了:“可恶!真的很想烧了这批粮食。”另人震惊的是——这个女人就是本应刚刚死去的帕梅里,那个蜂后党的成员,摩月罗身边的亲随。 她的能力很特殊,是一种奇特的炼金术,名为——替死分身!当她受到致命的攻击后,在一段时间后,周围的某个地方,可以复制出一个自己,等于是制造一个自己来代替本来的自己死亡。 在萧雨歇他们炮击三十九小队时,她也是这么活了下来。就是说,这家伙不知一条命,可以不断地假死。 三十九笑了笑:“烧了又能怎样?多饿死一点人罢了,再说了,迦叶陀缺粮,别的国家可不缺粮,圣罗和西陆的粮商,手里有的是货。再不济,这些迦叶陀人将自己和土地都卖给那些粮商,以后像奴隶一样替别人耕种,想牛马一样活着,反正他们头上是贵族的时候,也一样。” 风雨中,刁英带着最后的万余人缓缓前行,他们一口气破了加尔德拉,俘虏了迦叶陀所有的王族成员,现在再想从原路会墨熏不可能了,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打穿陀汝城一线。这也是摩月罗的进军路线,最近,最妥当,意外最少。 只是这对于刁英来说,却意味着最危险。现在,他的面前就是陀汝城的大军和柏扎铎。 柏扎铎一身黑甲,骑在一匹黑色猛虎之上,盯着山坡之下的刁英和一众大易军队。他有把握,一次冲锋就可以彻底冲破大易的军阵,居高临下,又多是骑兵冲击,绝对无往不利。 刁英此时最不想遇见的就是这样的情况,这里是他回到墨熏城的必经之路,一路从加尔德拉走来,零零星星,大大小小,他们已经大战了数十场,谁都想消灭他们,谁都想夺取他们手上的迦叶陀王室,因为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挟天子以令诸侯。” 刁英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有人真的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么迦叶陀的局势可能在短时间内稳定,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此时的刁英并不知道摩月罗身死,墨熏之围已解。他要让迦叶陀乱,很乱!也要手上的迦叶陀王室为人质,逼摩月罗退兵。 刁英就这么一路边打边退,昼伏夜出,躲避着大大小小地追击,一路偷袭奔袭,生生在迦叶陀腹地到陀汝城之间杀出了一条自己的生路。 但现在,似乎,已经唯有一战,刁英要不惜一切代价杀穿柏扎铎的军阵才能有一线胜机。 缓缓抽出腰间的双刀,刁英侧身对着时羽说道:“我上去猛攻他,你带精锐斥候先走。带上那些迦叶陀王室。” 时羽不会说什么“要走一起走”这类的傻话。兄弟情义固然可贵,可有些事更重要。他蓦然转身,催动战马向着军阵后方走去。 那里几辆源能车载着十几个人,这些都是货用车,车斗焊上了钢铁铸成的笼子,手臂粗的铁链死死锁住了笼门。笼子里或多或少坐着几个神情呆滞,满眼绝望的男男女女。从这些人肮脏破旧,但是材质华丽的衣物,可以看出这些人曾经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和现在的落魄窘境。 这些天,这十几个人吃睡都在这些笼子里,只有解手的时候才能从笼子里出来。不是刁英他们不想给他们优待只是现在刁英他们也没有办法,他们身在险境,各种物资都很紧缺,能给他们这样的待遇已经是极限了。 见到时羽过来,铁笼中,一个年纪尚轻的男人猛然站了起来,用手抓着铁笼的栏杆,不断地摇晃:“你们这么做是不人道的,违反百国盟约的!我们是一国王室,不能被这样像猴子一样关在铁笼里!”他是老王摩多迪拉的儿子,迦叶陀的二王子,算是王室里这一代人里比较出色的一位,他自然是认出了时羽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跟时羽说这些事才能管用,可是之前的几天,时羽都懒得靠近他们。 即使现在,时羽听到他的控诉也没什么好气:“王室和乞丐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大易很多年没有贵族了,理解不了血统的区别。现在这样的待遇我表示抱歉,但我们条件有限,你们跟着我们一起走,你们的体力肯定跟不上。只能找来这样的车,谅解。至于笼子,抱歉,你没办法让我相信你们不会跑。” 对着这个摩多迪拉的二王子说完,时羽转头命令道:“所有斥候游骑准备,待会儿跟上几辆囚车,以囚车为核心跟着我走,绕过对方兵线。” 众将齐声应允。 然而这话,却让那个摩多迪拉的侄子听见了:“哈哈,你们被人拦住了?是不是我迦叶陀的军队?哈哈哈哈,你们玩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时羽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要走,然而就在这时,他们北方几里外,却传来了另一支号角声,然后是是大易列阵时特有的金鼓之声。 快马飞奔,时羽赶回了刁英身边,张口便问:“什么情况?谁的号角?” 刁英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一座山坡,同样一头雾水地摇头:“不知道啊!” 风雨交加中,黑色的剪影出现在远山之顶,整齐入墙,悍然雄壮。血色的易字血龙旗高高飞扬,潇洒飘然。如同神兵天降,排山倒海而来。 “大易!大易!大易!”当人们看清那些剪影时,欢呼声顿时在刁英和时羽的身边响彻! 有生以来,他们似乎第一次见到如此威武的军团。 摩多迪拉的二王子失神地看着眼前欢呼地军团,他听的出来,那是胜利的呼声,骄傲的呼声。敌人的胜利,往往意味着自己的末日,他无力地瘫软下去,想一个女人一样,啼哭起来。 一时间,三支军队,呈品字形在丘陵间排列起来。 柏扎铎几乎失态,他驱虎来到阵前,看着眼前忽然将领的大易军团,紧握双拳。 新到的大易军团中,雕爷缓缓走到军阵最前,朗声说道:“你就是柏扎铎将军吧?久仰久仰。” 柏扎铎顿时目眦欲裂:“大易这是真的不顾一切全面对迦叶陀宣战了吗?” 雕爷的第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震惊不已:“世上已无迦叶陀。”紧接着,他看着柏扎铎大声说道,“将军不如放开道路,我们相安无事。” 柏扎铎呵呵一笑:“呵呵呵呵,你们兵犯迦叶陀西北,攻破迦叶陀首都,俘虏迦叶陀王室。如今你又兵临陀汝城下!你当能在百国议会上摺过去吗?你们就真不怕百国自危,对你们大易群起而攻之?” 雕爷微微一笑:“挑起战争的是摩月罗和迦叶陀王室,不是我大易,我大易是为自保。至于我今日兵临陀汝城下,自有道理,两国交战,互相俘虏甚多,自然需要交换俘虏,以示仁道,这不是四陆百国的惯例吗?也是百国盟约的协定,我大易不过是遵循公约而已。” “什么?!”柏扎铎顿时惊讶的舌头都要喷出来。他自是猜得到,他手里所谓的“俘虏”便是被他拦截的刁英所部。刁英带兵身在异邦,还绑着迦叶陀的王室,断然没有安然脱身之理,但雕爷却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柏扎铎可以名正言顺把刁英和他的部队放走,同时也把迦叶陀的王室交到大易手上,而不会落人口实,背负骂名。更不用和大易军队拼个你死我活,自损实力给别人可趁之机。 百国议会的嘴也被封上,谁也不能说他雕爷大军兵临陀汝城下有什么不对,甚至还要称赞他的仁义之举。 更能兵不血刃把刁英他们带回来,众多大易将士的生命能被保全,少了许多的孤儿寡母。 看着柏扎铎的样子,雕爷一挥手,大易的军阵之后,密密麻麻的迦叶陀俘虏被推了上来,这些人全是当日被摩月罗带去攻打墨熏的士兵,刨去伤者,残者,尚有战力的就有十数万,养好身体,吃饱喝足,这就是现成的轻壮劳力和士兵。这些东西全落在柏扎铎手里,自然是一笔难以拒绝的诱惑。 萧雨歇从后面凑到雕爷耳边问道:“您真打算用那这些人换刁英。” 雕爷轻蔑的一笑:“养着这些人干嘛?浪费粮食吗?你军粮很多吗?这些人反正归化不了,成不了大易子民。不如让他们投入到迦叶陀大乱的浪潮中去,作用还能大些。” 萧雨歇听毕,点了点头。 对面的柏扎铎悲愤地大吼一声,他真的不想放了刁英他们,一队两万人不到的兵马,搅得迦叶陀天翻地覆,攻破了王城,让迦叶陀四分五裂。虽说迦叶陀分裂主要是因为自身内忧外患,但却是刁英精确的击中了维持迦叶陀平衡的锚点,让所有矛盾有了爆发的缺口。 刁英,说白了现在就是迦叶陀的梦魇和耻辱。 但柏扎铎却没办法拒绝雕爷的建议,打不过,也受不了这些诱惑。大吼一声,命令手下收拢这些被放回来的俘虏,回陀汝城。 如今的局势早已到了四分五裂的程度。 巴罗夫公国在三日前悍然发兵迦叶陀西北地区,西北守将之首刹帝勒和波多拉斯退据西北荒原南部海湾和海外诸岛,对抗巴罗夫公国并且自保。 然而报巴罗夫公国的兵锋却在和朵城一带停下,兰嘉斯和塔拉姆占据了了和朵城周边各城,并迅速站稳脚跟整合了周边将近两个邦的地盘,招兵买马,巩固城防,重新建立起新的防线,和刹帝勒波多拉斯他们遥相呼应,死死遏制住了巴罗夫公国的兵锋。让巴罗夫公国被迫停下脚步,消化吸收已经到手的地盘。 迦叶陀的东部六邦起义军无数,但是经过了短暂的烽烟四起,在魏明昭的经略下,大易迅速投入了大量粮秣,迅速稳定了局势,大易以救世主的姿态入主东部六邦。但魏明昭并没有直接占领,他还是以大易朝廷的名义在东部六邦买下了大量的田产、庄园、地皮,以温和的姿态将大易的影响力烙在东部六邦的土地上。再加之之前大易人道救灾的态度,瞬间让东部六邦的民众大量归心。 虽然现在,大易不承认占有东部六邦,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只要经营得当,让东部六邦,自己承认自己是大易领土,只是时间问题。 迦叶陀中部地区,麦尔提的努尔麦大公慨然自立,定都麦尔提城,在悬浮的群山之间,稳稳立足。并迅速投入到清理周边反对声音的战争中。 南部沼泽区域,本来就是迦叶陀控制力最弱的区域,世界第二大药剂师组织——“医之行者”,本来就在那座著名的沼泽菌城,那座建造在无数巨大菌类上的奇幻城市,有着绝强的影响力。随着医之行者宣布自治沼泽菌城,南方的其他领主也开始投入到各自的兼并中去。 而在迦叶陀北部地区,加尔德拉坐落的迦叶陀河平原,曾经的王国核心,随着王朝的毁灭,陷入了群雄并起的时代,所有人都想占领无主的加尔德拉。 一时间,烽烟四起的乱世画卷,就在迦叶陀展开。 迦叶陀本就是一个诡异的国家,简单来说,他们没有一个主体民族,这点和圣罗很像,但圣罗有自己的主体文化。再加上本身就是大量移民组成,大部分人都没有本来的文化和信仰,很容易同化柔和到一起。 而迦叶陀不一样,迦叶陀很大,但是这个大是拼凑起来的。人口最多的主体民族只占三成。这种结果就是迦叶陀本国分裂势力林立,曼尼普尔人,阿萨姆人,米佐拉姆人。特里普拉人,泰米尔人,多得是武装组织。 这些人人种,文化,甚至有些都不是人类种族,就这么被曾经的西陆统治者强行糅合在了一起。 大易的民族也多,但是大易的主体民族炎黄一族人口占90%,剩下的各族都和炎黄一族沾亲带故,同宗同源,说到底,都是自己人。 迦叶陀不一样,各族血脉不近,东北部大多血脉和大易更亲近,政治诉求上都更希望脱离迦叶陀并入大易;南部泰米尔人是海岛鲛人族,一心想着独立,加尔德拉的政令本来在这里就是放屁;西北山民更是和加尔德拉离心离德。关键这些族群的人口,实力都差不多。谁也压服不了谁。整个迦叶陀就是微妙的平衡,加尔德拉就是一个支点,刁英他们做的,就是撬了这个支点而已。 说到底迦叶陀历史上就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无数个土邦,只是西陆殖民者为了方便控制,强行揉在了一起,看着是一个国家,实际一碰就散。 萧雨歇一边坐在源能车上赶路,一边向着刁英他们,细细解释着现在的现状,其实他也是这两天才从各地汇集到雕爷手上的情报知道的局势变化。 坐在后座上的时羽微微叹了口气:“混乱的迦叶陀,同样不符合大易的利益。” 黎动眉头拧成了锁,头都想炸了,还是想不明白:“这咋还不是好事啊!” 萧雨歇摇了摇头说道:“很简单,大易现在的战略是西向,通过整合、加强整个旧陆的源能轨道列车网,构建起新的,庞大的自由贸易网络。你知道的,旧陆东边是大易,西边是西陆诸国。这两边都是繁华之地,但是在旧陆中部,连绵的沙漠戈壁,和那鬼扯蛋的塞壬,到现在都是混乱之地,大易立志于用商贸的形式影响这些地区,建立新的秩序,给他们带去资源和机会,建立起沟通整个旧陆的巨大网络。以此整合整个旧陆的力量,形成新的、由大易主导的体系。但是迦叶陀北边就是莫翰汗国,西边是巴罗夫公国,这都是这道商贸网络上最重要的节点,迦叶陀的混乱,会让这些地方的局势也更加不稳定,大易国策的推进难度会大大增加。简单来说,大易更需要商道的通畅。”
“我去!”黎动虽然没怎么听懂,但是有些害怕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们捅娄子了?” 萧雨歇想了很久,一翻白眼:“不算,顶多就是......给朝廷的国策增加了些许难度。” “啊......哈......该不会没军功,还要扣学分吧!我现在很穷了!”黎动直接哀嚎了起来。 萧雨歇横着一脚踹在了黎动大腿上,没好气地说道:“你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那个!什么情况!?”萧雨歇一边说,还一边指向了旁边那辆源能车上的碧斯姬。“你信不信,这事儿才是大事儿!生活作风问题!保不齐再和境外敌对势力有染,你不要命啦!?” 碧斯姬本来还在刁英他们最早进入的边境小镇,但随着巴罗夫公国的兵锋推进,这个小镇很快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巴罗夫公国是大易的铁杆盟友,当知道这些人是大易军队时并没有伤害他们。而是积极的提出交涉,并护送他们绕过了交战区,找到了雕爷的大部队。 黎动听到这个却是一咧嘴:“切!刁英那个哪?”说完一指刁英,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指刁英找来的那个迦叶陀前朝遗族。 此时的修族遗民英奈拉同样坐在关押着迦叶陀王室的囚车中,只是她不是囚犯,雕爷的到来给这些俘虏也换了关押的囚车,几辆运送士兵的装甲源能运兵车成了这些俘虏新的囚车。这些人都被镣铐束缚,坐在运兵车的座椅上。 英奈拉坐在其中一张长椅的尽头,看着一车的迦叶陀王室。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很多年前,修族人也是如同他们这般,成为俘虏,被人押解,但他们最后的终点是刑场,是死亡。 今天角色似乎换了过来,当年将他们变成俘虏的迦叶陀王室,今天也成了别人的俘虏。 可她的心中却没有什么喜悦,只是淡淡的有着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从此以后,针对修族人的通缉令将全部失效,那些追杀契约也会因为委托人的消失而自动取消。总之,她安全了,以后可以尽情地展露自己的绿色头发,可以放心的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修族的后人。 可她身边的迦叶陀王室似乎并不开心,迦叶陀的二王子从见到这个女人开始,就一直用恶狠狠地眼神盯着这个女人。修族人恨他们,所以想毁了迦叶陀,毁了他们的王国,毁了这一切。在他的心中,这个女人跟大易人就是一伙儿的。更何况,若不是这个女人找到了王宫密道的出口,他们也不会被守株待兔的时羽全部擒获。 “你也是迦叶陀人!也是迦叶陀人!可你却帮着大易毁了自己的国家。”二王子恶狠狠地说道。 英奈拉头也没回,淡淡说道:“你们早就不承认所有修族人的国籍,甚至不承认所有修族人可以活着的权利,整个迦叶陀都要杀我们。我也想活下去,仅此而已,总不能,等着你们来杀吧。” “你就该去死!你如果死了,迦叶陀会很好!”二王子越来越恶毒,早就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英奈拉随口呢喃道:“嗯,是吧,但我不想死,对不起。” 她的平静,让二王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反而更加恼怒了,想要站起来,可是手上的镣铐锁在了椅子上,根本站不起来。 二王子正折腾着,行进中的车辆停了下来,后方的车门缓缓打开,刁英看了眼二王子,大声说道:“老实坐着。”然后又看着英奈拉说道:“能请你跟我们过来一下吗?大都督想要见你。” 英奈拉似乎早有预料,走车里走了出来,大方的跟着刁英走了过去。 军队停了下来,看样子今晚是打算在这里宿营。英奈拉到了地方,发现是一辆很大的源能车辆旁,雕爷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碧斯姬。 不得不说,现在最头大的事情就是眼前这两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英奈拉和碧斯姬,这叫什么事儿?又不能随处丢下这两个女人,但这两个女人的来路,总归让人透着一丝怀疑。 雕爷察觉到了英奈拉的靠近,回过头来,看了眼她,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随后,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修族人?” 英奈拉随口说道:“是。”不等雕爷回答,就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怀疑我的身份,哪怕是我带你们的人找到了加尔德拉王宫的密道,捉到了迦叶陀王室。我始终是个来路不明的人。” 雕爷忽然笑了起来,他的长相本身就有些阴鸷,笑起来更让人瘆得慌:“你多疑了,大易十数亿人口,多几个来路不明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一个人,想要对一个国家造成破坏,也需要一定的能力和影响力,以及很大程度的财帛支持。你们的危险与其说是来路不明,不如说,是太接近一些能对大易造成破坏的人和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英奈拉有些不耐烦,她是那种直肠子的性格。 雕爷继续笑着说道:“你们接近刁英、黎动还有时羽,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我不知道,也不想管。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为了在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就伤害他们,他们怎么说也救过你们,你们这一路,也都是患难与共的交情。”雕爷的话说的并不带火药味,甚至充满真诚情谊和恳切请求,可是他阴鸷的神情却让这些话多了几分摄人心魄的味道。 英奈拉皱起了眉头,随后很干脆地说道:“你放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害怕我带着目的接近刁英他们。我可以用实际行动表明我不想接近他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我马上会自己离开。”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的碧斯姬眉毛却是皱了起来,看的出来,她有一些担忧,也有一些不舍,似乎她是真的没办法离开的样子。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请你们务必留下。”雕爷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了。 英奈拉想说什么,雕爷却一句回绝:“这件事没得商量,对谁都有好处。大易安定繁荣,你们会喜欢那里。我们赶走你们,如此过河拆桥,于我们而言,确实不像话。我也是为了让我们自己,良心能过意的去。我恳请你们留下。我愿意信任你们,但你们能不能对得起这份信任,这是你们的事。” 雕爷的话根本不留余地,非要把这两人留下不可,甚至不给这两人回绝的机会。 看着两个女子结伴远去的背影,刁英、时羽、萧雨歇和黎动从大车后面走了出来。刁英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爷爷:“您这是唱哪出?常规的剧情不应该是您要赶人走,我们竭力把人留下,僵持三五个回合,最后终于把人留下吗?这剧情不对啊!评书话本也卖不出去啊!” 雕爷没好气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干脆地问道:“你想留下他们吗?” 刁英一甩头:“不想!我又不傻。她们意外出现的方式,是和萧雨歇有些像,她们也是和萧雨歇一样几乎用性命换取了我们的信任。但问题在于原因!萧雨歇遇上我们的时候,就是在等我们,他看到空艇遇难,知道我们一定会去调查,所以他和我们相遇从来不是巧遇,而是他精心策划下的必然。但,我们在迦叶陀的行军路线,一般人绝对推测不出来,她们为什么正好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我不信这世上有巧合,还特么是两次。一次给我们送来了地图情报,另一次直接是加尔德拉王宫的破绽。” 听刁英说完,雕爷冷哼一声:“猎人在山中狩猎,狐狸假扮受伤的女子引诱猎人上钩,猎人看穿了。你是猎人,你会怎么做?” 刁英眉头一挑,直接笑了起来,这么一点拨,他顿时明白了起来:“呵呵,肯定不会直接轰跑狐狸。” 雕爷冷冷一笑:“明知可能有问题,还放回去干嘛?放回去了,岂不是放虎归山?留在身边,看着盯着,牢牢掌握在手里,这么点道理,还要我提醒。” 刁英听完却是眉头一挑,啧啧说道:“多危险啊?留个居心叵测的人在身边,回头我再有个好歹,好歹我也是你亲孙子,是吧。” 雕爷冷哼一声,那表情顿时变得无比严苛:“哼,这你要是都应付不了,我还能指望你什么?回头别说是我孙子,丢不起那个人。还有,无论别人对我们是不是另有图谋,我们该对别人付出信任,就应该毫不保留的信任,过河拆桥的事我们不能做,做事可以不利落,做人不能不地道!至于别人能不能对得起我们的信任,那是他们的事!” “哎呦!爷爷!别嘛。你这怎么还生气了?”刁英忽然像个小孩一样,开始朝着雕爷撒起娇来。 雕爷厉喝一声:“在军队,叫‘大都督’。” “诶。”刁英马上站的笔直,无精打采地答了一声。 雕爷却笑了起来,笑的真的像个慈祥的爷爷:“行了,休息去吧。这些日子,难为你们了。” “是。”四人齐声应和。可是应和完,黎动却还是有些犹豫,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个,能问您个事吗?我们,挑乱了整个迦叶陀。这么大个篓子,毕竟我们干的也不算什么好事,这个我们算不算是闯祸?会不会,会不会,给我们个处分什么的?” 雕爷叹了口气:“你们在迦叶陀的所作所为,确是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但当时的情况,你们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最漂亮的决策。迦叶陀那副样子,大易朝廷来收拾烂摊子,和你们无关。你们的功绩,大易不会吞掉,谁要想吞没你们的功绩,别说我,军法司、御史台、刑部三法司也不会有人答应!” 萧雨歇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些年大易的国策,我也能看的出来。虽说我们别无他法,但毕竟于国策无益。” “世事无常,想这么多干嘛?谁也不能算无遗策,谁也不能把控全局。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大易遇到何种困难,只要大易自身强大了,便是不惧一切。你们作战也一样,管它对手什么路数,你们按你们最擅长的方式去打,把自己最大的战斗力发挥出来,即使输了也问心无愧,大不了下一场战争再赢回来。”雕爷的劝诫就像是醍醐灌顶,萧雨歇顿时清醒过来,何必想那么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这大易甲胄够坚,刀枪够利,便不惧一切,而他们就是这大易的刀枪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