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归墟之塔
恐惧是一个人最本能的反应,就好像萧雨歇,他以为自己经历过战乱,经历过无数的血腥,经历过最艰苦的奴役,他已经无所畏惧了,可他现在还是怕了,怕的要死。 刺鼻的血腥气冲击脑门,眼前的女孩伸出自己的手,拼命的惨叫,断断续续地喊出:“救我!救我啊!!”萧雨歇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叫的这么凄厉。这头狮怪全身褐色的皮毛,很像狮子,好多地方皮毛都没了,露出腐烂的血rou,甚至腐烂见骨,某些地方甚至还有畸形的瘤,两只眼睛血红,除了疯狂,什么也看不到。塔里的动物在这封闭的塔中关了不知道多少代,早就变得和外面不一样,彻头彻尾恶心怪物。这些怪物的实力全都在圣阶左右,他们这些人,没水没食物,拿什么去和这些怪物作战? 萧雨歇颤抖的手僵在原地,他不敢!他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要是那个正在被狮怪咀嚼的人该怎么办?刚才差一点就是他啊! 女孩打了他,趁他不注意从后面打了他,因为想抢他最后的衣服,或者是把他当做最后的口粮。她们是一起被送进归墟之塔的,他们一进来,就有无数在归墟之塔里待了很久的人,冲出来想要袭击他们。归墟之塔里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新人进来的时候,会带着一点口粮。那些之前就进塔的人,就是想抢新人的这点东西,又或者是直接想把新人当做口粮。 进入归墟之塔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这座塔没有窗户,没有光,整座塔的外墙都被及其坚硬的墨铁封死。塔中只有很少的地方有有些鲛人油灯作为光源,塔中的人总是在寻找一切可以烧的东西,或者可以发光的东西,有的时候是别人的衣物,还有的时候是别人的尸体。 他和女孩在塔外就相互扶持,无数次劳役,无数次毒打,无数次羞辱,他们都一起扛了过来。刚进来的时候,他们以为能互相扶持着彼此,一起走出去,他们是这么互相承诺的。 可最后,绝望冲垮了一切,他们以为有生的希望,可他们怎么也找不到。出不去,这里出不去,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光,没有一切!他们看着在这里待久了的人,人不人鬼不鬼。还要成天堤防那些塔中的各种怪物,各种凶兽,有些甚至闻所未闻,都是这座塔里才有的诡异生物。在这里无数呆久了人,无数次的告诉他们,出去的办法只有一个——死! 这些苟延残喘的人,是那些还抱着希望的人!越是抱着希望,越想活下去,便越是凄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女孩彻底绝望了,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疯狂,她想和萧雨歇最后疯狂一次,然后互相杀死对方。 萧雨歇不愿意,想劝她可以活下去,然后她就疯狂地笑着”接着就开始像地狱的恶鬼一样开始攻击萧雨歇。 她这一棍子打下去不要紧,那头狮怪却忽然从后面扑到了她,然后就开始活啃了她。本来狮怪可能是要先扑倒萧雨歇的,女孩的一棍子,打飞了萧雨歇,反而救了他。狮怪不挑,没咬到萧雨歇,就吃了这女孩吧。 萧雨歇看着狮怪,吓得动也不敢动。 女孩喊萧雨歇救她,喊了好久,萧雨歇尖叫一声,咬着牙扑了过去,想要拉住了女孩的手,凄厉地哭喊着。女孩不知道是最后清醒了一下,还是彻底绝望了,有那么一秒,她停止了叫喊。然后用更大声、更凄厉的声音嘶吼着:“走啊!” 萧雨歇愣住了,然后女孩一把推开萧雨歇的手,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了萧雨歇。狮怪的一爪子已经在空中就要拍下来,女孩这么一推,却让萧雨歇正好躲开了这一下。 萧雨歇像是如临大赦般,埋着头狂奔,或者说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像一只仓皇逃窜的老鼠。女孩在后面发出了最后带着哭腔的声音:“我叫吉娜!圣罗西海湾省,明赛......”然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狮怪咬碎了她的胸腔。 萧雨歇分不清自己是在跑,还是在爬,区别不大了。不知过了多久,他慌乱中撞在一个铁架子上,抬头望去,铁架子顶上还真有一个大铁箱,挺厚的。 身后狮怪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萧雨歇吓得一个激灵,抬头看了一眼铁架,飞快地爬了上去。临近爬到顶上的时候,铁架最上面的一根铁棒子还有点松动了,被他拽了下来,他险些没摔下来,最后拼了老命才爬上去。 他开始还以为铁箱子里会有些补给,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但铁箱足够大,他身材又瘦小,倒是躲的进去。 人类最本能的恐惧,可能就是源于黑暗,因为黑暗预示着未知的危险。萧雨歇同样在怕,他找不到引火物,这里的光源实在太暗了,他什么也看不清。 紧张的瑟缩在铁箱里,死死扣住铁箱的门,心中祈求者,不要发现他,不管是人还是其他什么,都不要发现他。手里一紧,他忽然发现那根被拽下来的铁棒子还在手里,不管算不算武器,至少慌张少了些。 箱子门推开一条缝,借着微弱的光他隐约看见狮怪在从铁架下面走过,他不敢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狮怪在下面认认真真地搜索着,或许对狮怪来说,他也是难得遇见的美餐。 不知过了多久,铁架一阵晃动。 接着“咔咔咔”的声音传来,狮怪在抓挠铁箱。萧雨歇的恐惧再次到达了极点,他以为自己躲过去了,却终究没有。铁箱没锁,他死死来着箱子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狮怪就能扒拉开箱子,把他拖出去。 狮怪尖利的爪子不断地挠着铁箱,发出尖锐的声响,铁箱慌得越来越厉害。狮怪要挠箱子,也得两条后腿支撑着身体人立而起,伸长爪子不停地够。或许是这么够也挺累的,狮怪终于放下了爪子。 可就在狮怪将放未放的一刹那,萧雨歇咬着牙嘶吼一声,人恐惧到极点了就是愤怒,那一刻萧雨歇感觉自己疯了,他拼着命猛地用力一撞箱子,箱子掉了下去,架子倒了下去。 狮怪爪子将将放下,身子还没站稳,想躲躲不开,想挡爪子也抬不起来,就这么被铁箱子砸了个结结实实。半个狮怪身子大小的铁箱,十厘米厚,这一下砸在狮怪头上,狮怪也受不了。 几声巨响,铁箱在地上滚了几圈,萧雨歇被甩飞了出去,躺在地上挣扎。 狮怪狂躁地回过头来,身子一阵踉跄,一声怒吼传来。 萧雨歇一个激灵,忍者全身的剧痛,倒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在地上蹭着向后慌乱地爬去。 然而狮怪只是吼了那么一声,然后,就倒了下去,它后脖子上插着一根铁棒。箱子倒下去的那一刻,萧雨歇把铁棒从箱子的门缝中伸了出去,箱子砸中狮怪的那一刹那,铁棒同样插了进去。 萧雨歇不断地喘着粗气,心还在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不管怎么喘气,胸口都觉得憋闷。就这样过了许久,狮怪还是一动不动,萧雨歇像是疯了一眼,尖叫着冲了上去,从狮怪的身上拔出铁棒,然后一下一下地插在狮怪的身上。 那胸中的憋闷似乎在这一刻别宣xiele出来,每刺一下,他都觉得多一分痛快。 伴随着嘴中发出的疯狂叫声,萧雨歇一下下的划开树怪的肚子,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块块恶臭的尸块和一个相对完整的头颅——吉娜的头颅。 古怪的声音从萧雨歇的口中发出,不知是笑,还是哭。他抱着那颗头颅,越抱越紧,滑腻的手感,熏天的气味,他却丝毫感觉不到恶心。 他还在归墟之塔的第一层,而归墟之塔还有八十层,唯一的出路据说在归墟之塔的顶层。而他到现在连第二层怎么上去都不知道。第一层已然如同地狱,所有的生物都如同地狱的恶鬼,互相吞噬,互相撕咬,只为了自己能多活几天。上面还有什么?! 忽然间,他怀中的头颅开始渐渐裂解,化成一点点飞灰,紫色的光芒裹挟着飞灰,撒落向四方,那紫色的光芒如云如雾,从头颅的裂缝中一点点透出,然后继续裂解着头颅。 头颅从萧雨歇的手中滑落,这时萧雨歇才发现,原来那光从他的掌心中发出,那如云如雾的紫光带着绚丽,更带着诡异。掉落到地上的头颅开始结晶,黑紫色的晶体覆盖起头颅,然后那些晶体不断向上蔓延,生长。形成了一座小塔。 晶体是极阴属性的源能凝聚结晶的产物,而这些晶体更进一步的吸收着四周的阴属性源能,然后倒入萧雨歇的体内,形成一个恐怖的循环。 那团紫光是“绕指柔”。 至阴到极点的炁! 归墟之塔里有什么? 无尽的绝望,无尽的疯狂,无尽的暴怒,无尽的悲伤,那些负面的情绪是更加阴暗的力量!无尽的黑暗那更是绝对的阴属性源能。 他无法抗衡这片黑暗,与其被这无尽的黑暗折磨致死,那么不如——他拥抱黑暗吧!将这里的阴暗化为自己的武器,化为自己走出去的力量! 萧雨歇看着眼前这一幕,笑了,整片黑暗的空间中,都回荡着悲怆而凄凉的笑声。 坐在酒店书桌前,看着窗户外的蓝天白云,时不时的有鸟儿飞过,享受着阳光映射在自己脸上,萧雨歇叹了一口气。真好,在归墟之塔中的日子,哪里能想象自己有一天能回来,能重新坐在这种他小时候最不喜欢的书桌前。 小时候不喜欢坐在这种地方,坐下就是功课,现在他却享受坐在这张桌前的感觉,平静安宁。 几年前,他哪里敢想自己还能坐在这里,不过运气很好,他挺过来了,回家了。那个时候一点点微弱的希望,今天成了现实,希望——真好。 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纸,那是一份名单,圣罗西海湾省,明赛诸斯城,十五至二十年前出生的,所有叫吉娜的女孩的名单,尤其是七年前不知所踪的,死亡的,贩卖为奴的。燕子和雀巧卫所有能搜集到的都在这里了。 “我能找到你家吗?”萧雨歇呢喃着问自己。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萧雨歇喊了一声:“进来吧。” “进去什么!我让你赶紧出来!要走了,归墟的使团,半个小时候到达。”门外是楚荒的声音,很不爽的声音,归墟的使团在到之前就指名道姓要见萧雨歇了。楚荒心里暗暗疑惑:这是来抢人吗?这是大易,抢不抢的走,大易说了算! 大易的迎接队伍严阵以待,与其说是迎接队伍,不如说是一只军队,礼部叶天道为首,楚荒带着雀巧卫精锐随侧,然后是包括萧雨歇他们这些朔漠台学员在内的大易一众精锐士兵。迎接其他国家的使团,从没这种架势,迎接别人都是鲜花横幅,迎接归墟使团,像是随时火拼。 归墟——从不是一个正常国家。 一队整整齐齐的队伍,从空艇上缓缓走了下来, 这是一个女人,妩媚妖俏到极点的女人,一身大红色花团晶簇的大氅,碧玉的发簪拢起一头青丝,宽大的大氅盖住曼妙的身材,隐隐约约的在开叉中露出一双洁白的玉腿,那是一种欲露含羞的诱惑。一张脸薄施粉黛,可那一抹杏眼桃腮,却让人难以自制的怜爱。 这个女人的身后,先是一队队童男童女,整齐站立,然后是一个个穿着各异,造型各异但是实力非常强大的强者,后面跟随着数十力士,接下来是上百精锐甲士,随后还有各种仆从人员,林林总总,不知凡几。
这个女人的身后,这样的力量,即使是一个强国的依仗也未必有这样的气势,虽然卖相说不上多好,可这实力却是实打实的嚣张。可这些人却一个个都跟在这个女人的身后,一个个毕恭毕敬,简直可以用乖巧来形容。 这个女人名叫魅姬,归墟首奴!归墟皆奴,而她是所有奴隶中的首座,所有奴隶中的头把交椅!在没有归墟之主的日子,她就是归墟实际上的王! “尔等归墟之人来我大易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你归墟的逃奴。”楚荒手持伏魔杖,站在魅姬的身前,他首先能想到的就是护住萧雨歇,一个从归墟逃出来的人。 “归墟从无逃奴,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还会是这样。”魅姬娇弱的声音传来,那声音能让人的骨头酥掉,可也能让人的肝胆剧颤。 楚荒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巧了,有人偏说自己是归墟逃出来的。而且你们指名道姓想见这个人!你们要想把这人带回去,或者杀掉,都不太可能。除非你要和大易开战。” 魅姬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嘴巴,抿嘴轻笑:“楚大都督说笑了,奴婢只是一个奴婢,只是代管归墟众奴而已,可不敢擅自做主。” 楚荒不知道魅姬什么意思,轻笑着说道:“笑话!你归墟首奴,还能做不了归墟的主?” “奴婢做不了归墟之主,能做归墟之主的只有一人。”一句淡淡的话说完,魅姬却忽然后退一步,宽袖一扬,犹如蝴蝶扬翅,优雅绚丽,随后竟然盈盈下拜,一跪到地。她边拜,嘴中便喊道:“归墟首奴魅姬,拜见归墟之主!” 她这一拜不要紧,她身后一排排站的整整齐齐的归墟众人竟然整整齐齐全部下跪,他们中有着绝世的强者,有着世间罕有的强军,有着名震天下的归墟之名。可他们此刻却都心甘情愿,整整齐齐的顶礼膜拜。 而他们下拜的对象,却正是——萧雨歇。 看着匍匐在自己身前的一众人,萧雨歇的眼中却是一种麻木,一种冷漠,一种无奈,一种悲凉!他别过脸去,闭起双眼,不去看,不去阻止,管都不愿意管。 众人皆是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可就在这一瞬间,一股东西爆发出来——杀气!怒不可遏,疯狂到极点的杀气!那杀气来自于楚荒。 六棱降魔杵如同一条疯狂的黑龙,它是要吞噬一切,它是要毁灭所有让它疯狂的东西! 楚荒暴怒,暴怒到要杀人! 归墟皆奴。这句话不单是说,归墟是世界上最大的奴隶交易基地。更是说,归墟除了奴隶之外,没有别人。就连他们的掌权者,他们的高层管理者,也全是奴隶。因为归墟只准有一个主人,可是这个主人不能通过血脉继承,不能通过步步升迁,更不能通过前代传位。归墟的主人只能从归墟之塔中走出来。可是上一个从归墟之塔中走出来的人,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了。 在归墟,不管是谁,进入归墟都会被打上奴隶的烙印,他们会被各种办法,驯化成奴隶。但是有些人他们无法被驯服,他们无比的坚强、孤傲,如雪山上的古松,如沙漠中的枯杨,他们有一颗永远不屈服,永远无法被奴役的心。而归墟有着他们的自己的方法,检查哪些人是被驯化成奴隶的,哪些人是没有被驯化的。大多数人,都会被归墟的各种手段,驯化成真正的奴隶。但是那部分无法被奴役的人,归墟不需要,但也不会被杀死,他们——会进入“归墟之塔”。 归墟之塔那是整个归墟的核心,没人知道塔里有什么,那里面就是一座地狱,活地狱。归墟每年送进去几千人,几千无法被奴役的人,他们不限实力,不限年龄,其中不乏强者。可是每年成千上万人进去,却整整三百年!三百年没人活着出来!归墟整整三百年,都是首奴在代管,却没有真正的归墟之主。 一声巨响,一道冲击向着四周飞散。魅姬依旧静静地跪伏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身后的归墟强者也同样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楚荒的铁杖终究被挡下了,挡下铁杖的是一只苍白的手,一个文士的手,手的主人却是叶天道。他终究还是替楚荒挡下了这一击,否则这一击下去,整个四陆百国的局势都会朝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归墟,同样是世上的强国! “你干什么?”楚荒咬着牙恶狠狠地问道。 叶天道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只手握着铁杖的一端,另一只手背在身后:“阻止你。” “他们把他送进了归墟之塔!三百年,整整三百年!没人从里面活着出来!我都不敢去想他经历了什么!”楚荒咬着牙说道,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可他活着出来了。”叶天道淡淡地说道。 “可他是我外甥!”楚荒歇斯底里地咆哮。 叶天道轻叹一声说道:“可他还是归墟之主!”说完他看了一眼地上跪伏的归墟众人,“长辈的,弄坏子侄的东西,总归不好。” 在叶天道的话里,归墟的强者只是萧雨歇的东西,这话甚至当着归墟众人的面在说,可是归墟众人却没有一人觉得被羞辱,没一人觉得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