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蜘蛛女皇
殇山外的草原，属于栗末的八都帐，八都帐是因为它下辖八个大型的集镇而闻名。 北丰集是这八个集镇中最北方的一个集镇，栗末南部较为贫瘠，中部和北部比较繁华，大量的矿产也都集中在栗末的中北部。再加上，近些年栗末和大易交战，和大易只有黑市的贸易，南边越发的困难起来。 过了北丰集就是乌兰帐，乌兰帐是栗末王都颜启城所在的地方，更是受王庭直属的精锐军团的镇守，算的上是整个栗末最富庶最美丽的地方。 北丰集是八都帐和栗末北方货物集散的地方，是整个八都帐最繁华的所在。 走货的人多了，商队多了，自然客栈酒楼就多了，整个北丰集最出名的酒楼就是城北的赤铁老店。老板是一个勃儿赤铁部族的人，但不姓勃儿赤铁。是别的部族归附过去的。老板有脑子，知道北丰集必定客商多，便开了这么一座客栈。这些年，生意做的不错，每年都赚不少钱，自然店也越开越大，如今的赤铁老店已经是占地好几亩，上下五层楼的大店。这样的规模在栗末真算得上是少有的建筑了。 客栈内是传统的栗末装饰，藏蓝色的驼绒坐垫，明黄色的窗帘帷幔，墙壁桌椅都保持着原木的色泽。客栈的空气中永远充斥着浓郁的马奶酒香气，这是客栈最大的特色，自酿的火麦马奶酒。 一口下去，从喉咙烧到肚子，在栗末寒冷的北风中来这么一口，最合适不过。 可是却也有人，即使是这样的美酒也是食之无味，寡淡如水。比如娜仁。因为心已经凉了，又有什么水喝的出味道。 萧雨歇之前的一战，迭达部灭族，族人死了一大半，其他的四散而去。娜仁在战前被乃仁台带了出来，两人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可是自己的部族却算是没了，自己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她们坐在赤铁老店的一楼大堂内，这是整个赤铁老店最豪华的地方，如今娜仁身边已经只剩下三两个忠心的仆从，其中还有一个青年才俊名叫多尔吉，是老萨满苏合的亲生儿子。 娜仁的双眼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神采，她就这么坐在大堂角落中的坐榻上，一杯一杯地喝着手中的酒。仿佛酒就已经是她的全部，一杯酒入喉，另一杯酒已经倒入杯中。 乃仁台在旁边看的焦急，他一把抢过娜仁的酒壶，看着娜仁心急如焚地说道：“主子，您不能再喝了，迭达部还要靠您来振兴啊！” 娜仁劈手一把有抓在了酒壶的壶后，使劲拽了拽，她没拽动，干脆用上了另一只手，用力地把酒壶拥入怀中，然后拼命从乃仁台的手中夺了过来，仿佛那壶酒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了。 转过身，用身体护住酒壶，她悲怆委屈的声音响起：“振兴迭达部，说什么呢、阿爸和哥哥振兴了几十年，结果部族都没了，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去和那些大部族的头人睡吗？人家也得看得上我这个残花败柳啊！” 看着娜仁自暴自弃的样子，乃仁台心焦如焚，可是他又能怎么办？这一路走来，娜仁几次想要寻死，最后都是被乃仁台拦下的。 客栈门口，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娜仁她们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栗末壮汉，正在使劲蹬踹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穿着破旧的栗末袍，那袍子很破旧，更加不合身，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 壮汉一边踹，一边喊着：“滚开，滚开。老子没吃的施舍给你，滚！” 女人一边死死抓着壮汉的腿，一边大喊道：“求您了，求您了。我和我女儿已经五天没吃饭了，您行行好，给口吃的，我女儿就是你的。” 壮汉再次一脚将这个女人踢翻：“少来！给我滚蛋！你那女儿早没人样了，还生着重病，我还得给她看病？你想的美！滚！” 女人还在不断地抱着壮汉的脚，壮汉终于恼了，对着这个女人就是拳打脚踢。壮汉一动手，壮汉身边跟着的好多人都一起动起了手。 女人嘴里一边告饶一边喊着：“我女儿就是饿的，就是饿的。您就行行好吧，我们迭达部没了，被大易人毁了，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没穿没吃。我们没得办法啊！” 壮汉打的越来越凶，女人哭喊的也越来越凶。 眼看着都要闹出人命，可是客栈中的人们却都只是淡定的看着热闹，时不时地指指点点，有说有笑。 “嘡啷”一声酒壶破碎的声音响起，打人的壮汉，脑袋上炸开一个酒壶。顿时那壮汉头破血流，一头栽倒在地。 店内，一股强大的气劲从屋内涌了出来，随着紫红色的光芒闪耀。娜仁一步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此时的娜仁恐怖至极，背上八根巨大的蛛腿，手臂和腿都变成了蜘蛛的节肢，连嘴边也出现了毒牙。 她裸露的体表上，闪耀着类似蜘蛛一般的图腾花纹。娜仁竟是草原上罕见的蜘蛛萨满！ 壮汉刚想站起来，一只锋利的蜘蛛腿就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娜仁终究是迭达部的人，她看不下去迭达部的老弱被人如此的欺负。 瞪着一双杏眼看着那壮汉问道：“打够了没有？我们迭达部的人任由你们这么欺负吗？” 壮汉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他完全无视了娜仁架在他脖子上的蜘蛛腿，像是笃定了娜仁不敢刺下来，旁边一堆人上去扶起壮汉，看的出来，壮汉在当地很有势力，身边跟着不少手下，关键是这些手下一个个实力都算的上强横，五六阶的力量，能给人卖命，说明让他们卖命的人颇有实力。 壮汉站稳了身子，看着娜仁恶狠狠地骂道：“怎么着？迭达部都没了！你嚣张什么？看你长的不错，跪下来磕几个头，陪爷舒服一晚上，爷饶你条命！” 娜仁醉醺醺地冷嘲一声，乃仁台和多尔吉马上冲上来拉着娜仁说道：“我们是来避难的，现在不能惹事儿。” 乃仁台赶忙又对着壮汉道歉道：“这位兄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大小姐喝多了，喝多了，您就当她发酒疯。” 壮汉指着自己的头大骂：“她发酒疯？他发酒疯你看看我的头！” 娜仁一把推开多尔吉，对着壮汉骂道：“怎么着？栗末的规矩的解决！看看谁能打！怎么样？你敢吗？” 壮汉几乎要笑起来：“你找死你知道吗？” 就在壮汉和娜仁对峙的时候，之前那个挨打的女人站起来拔腿就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一团风在蜘蛛娜仁和壮汉中间升起，多尔吉站在两人中间，坚定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我们的大小姐喝多了，我向你们赔礼道歉。但你们要是再闹下去，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壮汉似乎并不怕，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头皮发麻。蜘蛛化的娜仁，背上的八根蜘蛛脚伴随着恐怖的声音越来越大，上面还缠绕着恐怖的花纹。 娜仁的全身很快都遍布上了和蛛腿上一样的花纹。紧接着，细细索索的声音响起，在周围人惊恐的目光中，一只只蜘蛛从阴暗的角落爬了出来。 有些蜘蛛巨大，有些蜘蛛细小，有些蜘蛛黑色，有些蜘蛛白色，还有些蜘蛛一身摄人心魄的花纹。甚至有些蜘蛛身上传来一股股源能的波动。 大大小小的蜘蛛不断在娜仁身边聚集，没过多久，就是一支巨大的蜘蛛大军。 此刻的娜仁，就是——蜘蛛女皇！ 壮汉整个人都开始有些头皮发麻，顿时气势弱了一般，转身吼道：“我们走！” 壮汉一走，娜仁很快解除了蜘蛛化，多尔吉还有乃仁台，赶紧拽着娜仁朝着客栈内走去，不由分说地把娜仁拖进了客栈的房间中。 娜仁一进房间就甩开乃仁台的手，愤恨地说道：”你们拉我干什么？我们的人，我们迭达部的人，别人像狗一样的对待！” 乃仁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小姐，你要是真的为了部族里那些受苦的人，你就该重振部落！把部族里的人再次凝聚起来，给他们一个更强大的迭达部！” 娜仁捂着头尖叫道：“可是迭达部没了！” 这一声吼，让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边上，苏合的儿子多尔吉等着两人冷静一些以后，忽然轻声开口道：“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我们都是身负实力的战士，若是能找一明主投奔，慢慢发展，积蓄力量在图谋也不迟。再说，大小姐还是大小姐，一声令下，应该还是有迭达旧部愿意支持大小姐的。”多尔吉是一个年纪二十多岁，长相颇为英俊的银发男子。 “投谁？你眼睛瞎的吗？看不出来大易是冲着栗末来的，不是冲着我迭达部来的。早晚这个栗末都得让他们吞了！”娜仁侧过头，斜眼看着多尔吉冷冰冰地说道。 多尔吉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去找艾斯贝尔，去找圣罗，甚至去找大易内部的势力，这世上大易的敌人多得是！谁与大易为敌，我们就帮谁。” “你们不用去找任何人了。”不知从哪里传来了这么一句。 然后异变陡生，客房的大门猛然被一股巨力撞开，几个彪形大汉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冲了进来！ 多尔吉的反应最快，一道风墙在他的眼前成型，随着一声巨响将冲入门内的人都挡了下来。 乃仁台不会战斗，他不会使用源能。 娜仁则是一点反抗的兴趣都没有，她看清进来的人是谁后，根本懒得还手。 随着风墙将那几个彪形大汉挡了下来，多尔吉大声喝问道：“你们是何人？” 一个彪形大汉嘴中发出瘆人的呵呵声：“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们？” 多尔吉抬眼望去，仔细打量眼前的几个人，这几个人都穿着很破旧衣服，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一个个蓬头垢面，手中的武器也是粗劣无比，甚至有木棒顶端绑着一块石头的。可是有一点这些人都是一样，那就是满眼的仇恨。 当看到这几个人的脸的时候，多尔吉愣住了，这几个人他认识，而且非常熟。 他们，都是原来迭达部的人。那些人，多尔吉都在迭达部中见过。 “拖格！你干什么？”多尔吉大声吼道。 “哈哈。我干什么？你好意思问我干什么？”名叫拖格的彪形大汉指着多尔吉的鼻子骂道，“你们自己干了什么？让我们在战场上拼命，你们却先逃了！带着你们的财富头也不回的逃了！” “我们呢？” 拖格撕心裂肺地吼道：“你知道齐齐尔死的时候还在说着要保护你们吗？你知道卡拉蜜老嬷嬷为了一桶酥油茶送了自己的性命吗？你知道沁各台为了保护部族的祭台死战到了最后一刻吗？你知不知道，他们一个个死的有多惨？” “可你们呢？你们在哪里？你们先跑了？凭什么？凭什么活下来的是你们？就因为我们不是贵人？就因为我们是贱民？” 多吉尔气的简直要爆炸：“你们底下的人为了保存部族的火种去死战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为了贵人们，你们的所有牺牲都是荣耀！这是草原上几千年来的传承！你们难道想反叛迭达部吗？是大易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吗？” 拖格冷笑一声：“大易人？大易人至少还有最后的一点良知，他们至少不碰我们的女人，不碰襁褓中的小孩！你们知道部族被人攻破的时候，是什么人对我们最狠吗？” “是栗末人！是赭山部的那些畜生！是朵沁，卡卡尔那些迭达部里的败类！哦，对了，朵沁还得叫你一声堂哥吧？你知不知道他竟然想玷污我的女人！我的女人不堪受辱——自尽了！那个畜生，那个畜生杀自己部族的人居然比谁都狠！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是我们部族的人看不起他，是我们部族的人不让他干想干的事儿，是我们部族的人自己活该被他杀！可惜我最后只能杀他一次！” 拖格越说越愤怒。直到最后开始咬牙切齿。 同样咬牙切齿的还有多吉尔，他恶狠狠地望着拖格说道：“朵沁？你把朵沁怎么了？他三岁就没了父亲！今年才十六岁！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拖格大声喝问道：“你好意思假惺惺地来问我？你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走？” “身为迭达部的人，你们不思在这危难之时重振迭达部，居然敢对着部族的贵人们吆五喝六！反了你们！”多尔吉实在是怒不可遏。 拖格却依旧嘲讽地回道：“迭达部没了！你们还是屁个贵人！” “你们这些奴才！部族落难了你们就向自己的主子发难！落井下石！你们这些狗奴才！”多尔吉愤怒着，可是却不敢马上动手，对方的人多，而且一个个都像是亡命之徒的样子。 拖格他们也不急着动手，他们一个个狞笑着，看着眼前这些曾经的主子。这些曾经的主子在他们面前愤怒、落魄的样子在他们眼里显得好看极了。 “够了！”娜仁这个时候忽然尖叫了一声，“都够了！你们还想自相残杀吗？” 娜仁说完，从坐榻上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拖格身前，盯着拖格说道，“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们，可我现在也什么都没了！我没东西赔给你们，要不你们把我这条命拿去？反正我也不想要了！” “大小姐！不能啊！不能！你死了，迭达部就真的完了！”乃仁台惊慌中缓过神来，一把扑到了娜仁的身边，哀求道。 娜仁却摇了摇头，大吼道：“迭达部已经晚了！” 拖格大喊一声：“你们所有人今天都得死！” 多尔吉更是怒不可遏：“我先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