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草原黎明
草原上的黎明总是来得很晚，但是也很通透明澈。 一夜的战斗过后，三族山的堡垒门户大开，变成了一个敞开衣服的小姑娘。那是被大易的轻型火炮连续轰击多番，又被楚天阔手下的敢死之士带着炸药爬到了大门之下，被生生炸塌的。 然后，当大易的军队以雷霆之势冲进去，大部分剩余的敌人，都选择了投降，或者自尽。 这里的敌人有着他们自己的悲壮，可是萧雨歇却不愿同情他们，他们随着栗末人南下打草谷也不是一次两次，死在他们手下的大易子民同样悲壮。他们的罪孽，理当由他们的鲜血清洗。 萧雨歇提着长剑走入堡垒之中，身上的甲胄残破不堪，躯体之上也是鲜血淋漓，一条左腿还是黑曜石和紫水晶构成，血rou还未修复。 走入堡垒的大厅，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大厅墙边，想要自尽，却已没了力气的血翼。 她靠坐在一扇窗户下面，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血红色的羽毛上，仿佛构成了一副色彩绚丽的画卷，点缀在这因战乱和灰暗昏黄的大厅中。 血翼的身体很高大，即使坐在地上，和站着的萧雨歇也差不多高。 “你们来了？”血翼有气无力地问道。“比我想象的早一些，可是也差不多了，我们很多族人已经逃走了。” 萧雨歇摇了摇头：“我们不在乎，你还活着，挺好的。”说完，拿出一个瓷瓶放到了血翼边上，“这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药。” “我不需要。”血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打算投降。” 萧雨歇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若我沦落敌手，我也绝不投降。将心比心，我也不会要求自己的对手投降。这是基本的尊重。当然，如果对手不值得我尊重，那另说。” 血翼露出一丝笑意：“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雨歇叹了口气：“有些问题想问，总归需要些示好。” “直接问吧。”血翼说道。 萧雨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去殇山屠杀，是因为圣罗。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倒向圣罗，做出此等恶行？” 血翼笑了一声：“大易今年开始，连铸边城，谁都看的出来，栗末，不长了。我们依附栗末而活，没了栗末，总得谋个后路。可这大漠草原，又哪还有别的势力。远些地方的，手能伸过来的不多。我们没什么选择，要么你们大易，要么圣罗，要么艾斯贝尔。” “你们大易嘛，”血翼苦笑一声，“别提了，栗末南下打草谷，多有我们的身影，我们不敢赌你们有多大度。恰巧这个时候，圣罗的使者来了。不这么着，还能怎样？” “圣罗的使者？”萧雨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确定他们的身份？” 从知道李家地下的神明细胞试验场和圣罗人有关后，萧雨歇就一直在怀疑，圣罗人真的得到了神明细胞，又何必跑到大易边境来研究？是害怕神明细胞不可控，即使出了事故也可以祸引大易；还是这实验和圣罗帝国的政府无关，只是参与者中有圣罗人而已。 血翼不知道萧雨歇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解释道：“还用怎么确认？都是在圣罗帝国有名有姓的官员，和你们一样。又不难查。” 萧雨歇解释道：“我是说，你确定他们是受命于圣罗帝国，而不是圣罗的那个公爵侯爵什么的？” 血翼一愣：“你们人族那些弯弯绕，我不懂，受命于帝国，和帝国的哪个公爵侯爵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萧雨歇一摊手：“那能问问，详细的经过吗？你们勾结的详细经过。” 血翼喘了几口气，恢复了一些力气，将呼吸喘匀，说道：“勾结？也对啊。就是你们进草原，灭迭达部和赭山部的时候，两个圣罗人找到了我们。他们有一天忽然到了我们的灰羊草原，对我们一顿危言耸听，威逼利诱。我们也确实没更多选择了，结果我们按照要求杀光了殇山城那群家伙，圣罗人却只是给了我们三箱金子。金子就在那里，你可以自己看。”说完，指了指大厅的角落。 萧雨歇走过去看了一眼，忽然走回来问道：“两个人，就这么抬着这三个箱子过来？” 血翼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不是他们两个人，是前几天，另外几个人拿来的。” 没人会在身上带三箱圣罗金币，也没人会特地从圣罗运三箱金子过来，伦多诺斯和维斯比应该是在灰羊草原附近的某一个地方，提出来的这三箱金币。 很快，楚天阔，沈空明也陆续走了进来，显然是应该打扫完了战场，接收了俘虏。 “怎么样了？”楚天阔在后面拍着萧雨歇肩膀说道。 萧雨歇仔细想了想说道：“那边有三箱圣罗金币，查查来源，但应该是被算计好了，伦多诺斯多智近妖，不会留下什么首尾。” 沈空明蹲了下来，仔细看着血翼，然后忽然对着血翼问道：“他们见你时，有没有提到仙门余孽，前朝残党，超凡之上什么的？” 萧雨歇叹了口气：“那些人不会这么称呼自己吧？他们只会说——伪易国。至于超凡之上，一般都是说——世俗麻瓜。” 血翼微微摇了摇头：“没人这么说过，他们多余的一句没说，多余的事一件没做。” “不会留下线索的。”萧雨歇对着沈空明劝道，“就算是你我，也不会留下线索，指向我们不想别人知道的秘密。” 沈空明淡淡吐出四个字：“雁过留声。” 楚天阔无奈地笑笑：“但是人，能把自己留的痕迹抹掉，或者留下虚假的痕迹。”说完还自豪的补了一句：“这方面我是高手。” 萧雨歇说完转身就要走，对着躺在地上的血翼说道：“我们不杀俘虏，但是你们必须劳动，做工。赎清你们之前的罪过。还有，解药给你留着，吃不吃随你。但我觉得，你活着，还可以庇佑庇佑那些被俘虏的族人。如果你觉得可以，也可以让你们逃走的族人回来。当然，你们以后不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会在这里建新的城池，筑新的要塞。” 说完，三人都转身离开，楚天阔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们各留一部分人，一起驻守这里，还是怎么说？” 萧雨歇想了想：“占领一大片土地这种事，还是上报给朝廷吧，说不好朝廷会派新的人过来筑新城。” 沈空明也在一旁说道：“灰羊草原的位置很不错，斡难河北岸，像是一根插进草原的钉子，以后草原大举入侵，必须先拔这颗钉子，只要驻守的好，能让草原人未入国境，就在这里流干鲜血。太重要了，报给上面，让上面决定吧。” 离开灰羊草原的非人种族，走在大漠荒原之上，垂头丧气，漫无目的，整个队伍都弥漫着nongnong的颓丧的气氛。 他们从灰羊草原的东边出逃，为了避免被萧雨歇他们追击，只能先一路往东走，避开萧雨歇他们的追捕。 角蹄现在没有办法，他苦思冥想一夜，最后的决定是向东北去，去黑烨集！ 现在他们的情况，去莫翰汗国已然不现实，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他们可能去的只有正在重建中的黑烨集。 黑烨集本是个十几万人口的集镇，前番日子，萧雨歇一番洗劫，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基本上就是一片废墟。 可黑烨集又不能不重建，好端端一个集镇，财货流通的要道，不重建不行。 趁着现在黑烨集重建，还没有强力的势力进驻，现在灰羊草原这些非人种族进去，应该能站稳脚跟。 之前，角蹄重来没有过这个想法。可是现在，也是不得不这么做了。暂时先栖身于黑烨集，以后是继续想办法去莫翰汗国，还是进一步在黑烨集壮大势力，到时候再做打算吧。角蹄现在真的想不了这么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部。 但就在他们向着黑烨集前进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伙儿栗末勇士。先是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影，随后黑影越来越大，最后成了一片的队伍。 随着这伙儿栗末勇士走近，角蹄看到，这些栗末勇士中，有一个人脱离队伍飞奔而出，这是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 角蹄心中一惊，不知是敌是友，正准备让身后的人做好准备。 可是未等角蹄开口，这个年轻的栗末人已经纵马飞奔到角蹄的身前，大声问道：“你们可是灰羊草原出来的？” 角蹄马上示意身后的逃难队伍停下，对着这年轻的栗末人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摇头，一声叹息：“已经没有灰羊草原了。” 年轻的栗末人朝着角蹄行了一礼道：“在下苍狼庆雪，奉王命，前往重建黑烨集。路遇也不收探报，灰羊草原遭人攻击，特来支援。” 角蹄一愣，神色中带着感激，角蹄没想到，正好瞌睡来了枕头，正好遇上了要去黑烨集的。而且既然这个栗末人这么说，那可能就是来帮他们的，应该不会对自己出手。 可是转念一想，又马上急切地说道：“大人，您可否帮我们夺回灰羊草原？现在大易人并未站稳脚跟，灰羊草原中还有我们的族人在誓死抵抗。” 自称苍狼庆雪的人一愣：“细细说来。” 角蹄神色越发的急切，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大人，我们昨日深夜，突遭大易军队偷袭，损失惨重，族中子弟，死伤枕籍。” 苍狼庆雪追问：“我要知道，大易军队有多少人，装备如何？战力如何？” 角蹄一只马蹄一踏地，大声疾呼：“大人！我们也不清楚啊，昨夜夜袭，天色灰暗，我们也不知道究竟多少数量，只知道出动的兵马应该不比我们灰羊草原的少。” 苍狼庆雪的脸色露出了一丝为难之意：“灰羊草原三个种族，加起来数量少说也有三五千人。我手下之人，不过一千八百之数，实在难以为之。尔等不若和我先行前去黑烨集落脚，积蓄力量，再图收复失地。” 苍狼庆雪心中清楚，这角蹄坏的很，让自己去帮他们夺回草原，这是拿自己当炮灰，不拿自己当人啊，自己凭什么替他们去夺回他们的聚居地？自己能得什么好处？ 角蹄长叹一声，眼中露出一丝怨恨，他心中埋怨，终究是这些人族从未把他们这些异族当做自己人，看着他们家园被夺，流离失所，却连出兵帮他们夺回家园却不愿。 邀他们去黑烨集说的好听，实际上也不就是把他们收入麾下，变成可供驱使的手下吗。 苍狼庆雪看着角蹄的样子，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没在意，对着身后喊道：“夜不收！立即前去灰羊草原探查，如有发现，立刻回报。” 命令完斥候，不等角蹄说话，他接着对角蹄说道：“还是请阁下，马上去黑烨集吧。打仗并非易事，我得先搜集消息，确定对方实力及部署，否则，等同于送死。” 角蹄眼里，苍狼庆雪说什么都是推脱之词，他想了半天，还是向对方行了一礼，朝着黑烨集的方向继续走去。行了一段距离，他背对着苍狼庆雪，脸上的怨毒表情越来越重。 苍狼庆雪回头看了眼角蹄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个冷笑，招手唤过一个心腹手下，对着他耳语来了几句。手下听完，转身欲走。却被苍狼庆雪再次喊住，这回苍狼庆雪带着心腹转身离开。片刻之后，这名心腹带着一封书信，朝着灰羊草原奔去。 沈空明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了萧雨歇，说道：“有人传来消息，说是灰羊草原逃走的那些，去了黑烨集。” “黑烨集？我刚把那儿清理了一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怎么样？明年要不要一起？”萧雨歇满不在乎的随口说完，也没结果信函。 沈空明给萧雨歇留了个白眼：“没人跟你说这个！你不想知道，消息谁送来的吗？” 萧雨歇把脸转向了楚天阔：“雀巧卫的情报呗。” 谁知楚天阔听完后一摊手：“跟我没关系，雀巧卫什么也不知道。” 萧雨歇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说啥？” 楚天阔拿过沈空明手中的信函，拍在萧雨歇的胸口：“你自己看看吧，人家不但告知了我们灰羊草原残余的动向，还点名想见你一面。” 萧雨歇不明所以的打开信，却见上面最后的署名是“苍狼庆雪”。 萧雨歇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脖子朝后一缩，连上半身也是一挺：“他啊。” 黄辙好奇地问道：“喂，说说。这人谁啊？”其他人也都看过来，等着萧雨歇给答案。 萧雨歇动了动下巴，说道：“苍狼庆雪，栗末老国师的弟子之一，比乌云格日还早两年，少年英才，和我们一样。” 说完，他看着苍狼庆雪在信上说的话，补充道：“这个人吧，能力不比我们差，可能还强些。但是吧，这个人他，我总觉得他心里，心思特别重。” “那你？”黄辙问道。 萧雨歇一点头：“我去见他，必须见！” 离开灰羊草原，萧雨歇踏上了回殇山城的路途，然而半路上，萧雨歇独自一人踏上了赴约的路途。 大漠草原，风景雄壮，可也荒凉。大风卷着砂砾，黄尘蒙蒙、混沌一片。劲草在疾风中悲鸣，枯树在疾风中呜咽。 不知哪里是地，哪里是天，只剩下风，咬啮和窒息着万物生灵 萧雨歇在这样的风中，只能眯着眼睛，朝前踏着大步。 终于，视野中出现了出现了一座帐篷，零时搭建的帐篷。厚实的毛毡隔绝了呜呜作响的风，飘荡的帘子间，可以看到一张桌案，桌案上有一只壶，桌案前有一个男子。 萧雨歇撩帘走进去，男子抬眼和萧雨歇四目相对，抬起了手中的杯子，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