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那是开始
萧雨歇的先头部队一冲入山谷,白河就命令自己的部队,飞快地撤离了出来。 萧雨歇根本没让大部队进入山谷中,只是少部分精锐,进去确认了一下情况,并和伊杰他们会合,就马上再次带人杀了出来,朝着白河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击了过去。 萧雨歇这个时候不去追,白河马上就会反应过来,萧雨歇手下的兵力也不多,又都是骑兵,山谷中地形瞎狭窄施展不开。 一旦白河杀一个回马枪,将萧雨歇也堵在山谷里就麻烦了。 白河很快分出一部分人马,在谷外五里处设下了兵马断后。这批人慌里慌张的在草原上结出阵型,可是殇山游骑已经近在眼前。 还离着三五十米的距离,冲在最前面的殇山游骑已经将手中的三棱骑矛丢了出去,借着战马速度丢出的骑枪瞬间贯穿了最前面一排端着长矛的栗末人。 有些骑矛运气很好,甚至同时将三四个人串糖葫芦一样穿了过去。 丢出三棱骑矛的第一排殇山游骑马上将速度降了下来,顺便让出了身边的位置,随后他们身后的第二排飞快从他们身边掠过,跑到他们身前,将手中的三棱骑矛一个挺刺。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栗末人的跟前,有些人将手中的骑矛捅进了栗末人的身体里,也有些运气不好,技艺不精的被栗末人的长矛刺了下来。 然而,之前的投矛已经让栗末人的防线一乱,这个时候,殇山游骑已经是一鼓做功,凿进了栗末人的阵型中。 用骑矛捅出一条血路,冲进敌人的阵型中,这些殇山游骑的士兵也不考虑将骑矛拔出来,而是瞬间弃枪,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挥向了那些还站着的栗末士兵。 那些将骑矛投出的人,则是早就在投出骑矛后,就拔刀在手,跟在第一批冲入敌阵的同袍身后,把那些同袍漏过的敌人全部砍翻。 敌阵后方的栗末人,已经有一大批丧了胆,他们想跑,可是敌人的战马速度还未完全丧失,转身逃跑不过是将后脖子漏出来,让纵马而过的殇山游骑用弯刀割下他们的首级。 能被白河留下来断后的,多半是些无马无甲的辅兵和奴兵。他们留下来,也就是给敌人杀,用他们的人头给自己带着大部队脱身争取时间。 “投降!我们投降!”栗末人的军阵中有一个人跪了下来大喊,紧接着就是无数的人都跪了下来,撕心裂肺的大喊,生怕他们喊的小声了,对方没听见,哪一把弯刀就会落到他们头上。 一个跪,个个跪,谁也拦不住。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白河带着精锐全跑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就是送死的炮灰。他们心里有几个是真正愿意死战的,愿意送命的。 杀穿了栗末人的军阵,殇山游骑来到军阵背后的时候,已经只能远远地看到白河的大军飞快撤离的队伍。 他们逃得很快,甚至有些狼狈,队伍被拉得很长,一路上,不少士兵丢盔弃甲,甚至还有更多的士兵掉了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的上去。 萧雨歇知道很难追上白河的大部队了,索性转身将那些留下来断后敌人全部处理掉,该俘虏的俘虏,该杀掉的杀掉。 第二日中午,收拾完战场的萧雨歇,就带着麾下的殇山游骑,押着大批的俘虏,进入了两狼山城。 两狼山城还在殇山东北方向,和殇山城不同,殇山城之北有殇山拱卫,天险之势;两狼山城则不同,两狼山就在大河之北,两狼山城还在两狼山北麓,仿佛群山托举城池,面向辽阔无垠的草原。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当年栗末狼骑以此地伏击萧隼的原因。这个地方,太适合骑兵展开了。 两狼山城前,还未等萧雨歇入城,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人就已经在城楼上等候。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中年人,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面白短须,一身褐色的衣衫,外面罩着一身厚重的铠甲,铁袖铁裙,头戴碟盔,腰间配着一把剑,身边还放着一对寒光逼人的双戟。 说他很有意思,是因为这人守在城楼上的时候还在打麻将! 就在城墙上,支起了一张小桌,摆开了一桌麻将,麻将桌前没有别人,就他一个人,他却一个人自得其乐。现在一个位置上摸一张牌,长吁短叹一声。然后又坐到下家的位置上摸一张牌,喜上眉梢,说一句要大杀四方。随后又坐到下一家的位置上摸一张牌,说一句你别得意,你单吊什么我清楚。 一个人分饰四角,好像真的有四个人在打牌,怎么看,这家伙都像是人格分裂。 周围的士兵却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直到有人禀报,城外有援军请求进城,这才暂时放下了麻将。从城楼上小跑下来,迎出城门看见萧雨歇,顿时眉头皱了起来,第一句话就是:“明知道人家单吊八万,你还非打八万,你就这么喜欢点炮!” 萧雨歇一愣,黎动差点儿没栽地上。 过了好久,萧雨歇断断续续,支支吾吾地说道:“这,前面要是有人胡六五八万的话,这不就截胡了吗?” “什么牌胡六五八万?” 萧雨歇一愣,干忙道歉:“小子随口胡诌,我也从不打麻将,反正差不多这个意思。” 江宁呵呵一笑:“第一次见你爹的时候,他也说他不会。结果第一把,他胡了一把清一色,我输了十文钱。他不是个好牌友,我不怎么喜欢他,因为他不但记牌算牌,还老想着下记。” 萧雨歇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江宁一指城内:“滚吧,去城内军营。城里百姓我大部分一撤走,你们也不用担心扰不扰民,打到激烈处,说不定民居也得拆。这把牌要胡不容易。” 萧雨歇站在原地,却没有进城的意思,他冲着江宁拱手一礼,说道:“前辈,在下还有些小事未做。” 江宁皱起了眉头,随后笑了一下:“还有什么事儿?离这儿最近的栗末先头部队已经在二十里外,城门开的最好别太久。” 萧雨歇也笑了一下:“越近越好。” 话音刚落,塔沁和老地狐押着两个栗末人走了过来,抬手禀报道:“大人,按您的吩咐,挑了几个身份地位比较高的,给您向栗末那边传话。” 萧雨歇看着地上,发抖入筛糠的栗末人,淡淡说道:“去告诉左苍台,让他把我爹的沥泉枪还回来,然后来两狼山城前给我跪着,什么时候跪的我满意了,他才能站起来。不但要告诉左苍台,还要让整个草原都知道,听明白了吗?” 栗末人拼命的点头,生怕点头慢了,萧雨歇会一刀宰了他。 栗末人还是走了,或者说跑了,跑的和兔子一样快。萧雨歇看着远处这辽阔的大漠风光,心中思绪难平。 他抬起头,看着身前高高的城门楼子,看着城门内的街道景象,几次想抬起脚,踏入成门内。可是耳边却响起了那一晚的喊杀声,那一晚的惨叫声,那一晚马蹄的轰鸣,那一晚母亲在他身后让他别回头的喊声。 鼻子里却是那一晚浓郁的血腥味,直冲脑门。 他那天就是这么在死亡的威胁,在血腥的恐惧中逃出了这座城门,又被抓了回去。 但他知道,今天这一步,他必须跨回去。这是他噩梦开始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的噩梦会不会在这里结束,但是他可以让这里,也变成所有栗末人噩梦开始的地方。 那一脚终于落了下去,跨进成门内。萧雨歇的心情反而忽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原来所有的恐惧,不过是一层纸。 江宁在他身前,看着萧雨歇的样子,淡然地笑了一声:“你跟你爹一个cao性。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当年你爹知道别人单吊他这个八万,他还是打出去了。今天这局明显和当年一样,人家还是单吊你这个八万。” “麻将吗。这局麻将大易很多人,打了很多年。赢的也许不多,可对手是已经换了很多茬。” 江宁呵呵一笑:“你知道,我不是和你说这个。我这个人喜欢麻将,但我不喜欢赌,我打麻将从来不玩儿带钱的。你爹不一样,他喜欢赌。很多时候,他都能赌赢,但输了,就把自己输进去了。” 说完,江宁喊了一句:“小李,带他们去援军的营房休息。” 随着江宁喊完,旁边一个顶着一头乱糟糟自然卷头发的亲兵干脆利落的转身走过来。可这个亲兵跑过来第一句话却是对着江宁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行了,将军,你别忽悠了。你不玩儿钱就是因为赢不了。” 江宁当时就一脚踹在哪亲兵的屁股上:“嘿!你哪儿特么那么多废话。” 那个叫小李的亲兵听到这句话,也不恼,也不害怕,那脸上的表情更是生无可恋:“将军,你那麻将,就一句话形容:‘贼菜,瘾还大。’您就别老拉着这些新来的,又没玩儿过麻将的臭显摆了!兄弟们现在出门都矮一截。我求您,您就别再跟外人提您那麻将了!” “嘿,我最近训练任务布置的少了是怎么的?闲的你们!信不信我让你四百米障碍训练翻三倍,我练死你!”江宁没好气地追着那个小李踹屁股,两个人就这么围着萧雨歇和黎动绕圈。 黎动整个人惊呆了:“这是个什么意思?” 躲开江宁,小李在黎动身边停下来,急促地讨饶道:“将军!将军!我错了还不行吗?再也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兔崽子!”江宁踹了两脚也没什么意思了,小李的亲兵喊了起来,“差不多得了啊,该干嘛干嘛去。”说完,转身就走,再次向着城墙上走去。 黎动看着江宁的背影,好奇地问道:“你们将军什么毛病?”
小李露出一副你有所不知的表情:“我们的将军练兵打仗的水平和他打麻将的水平那完全不一样!两狼山城这么多年,几乎年年有敌人来犯,但全都被将军领着我们打回去了。” 小李说着一把勾住黎动的肩膀,然后压低声音在黎动耳边说道,“反正你们千万别上套,跑去和我们将军打麻将就行了。” 江宁这个时候忽然回过了头,抛给了萧雨歇一张麻将牌。萧雨歇一把接过来,赫然是一张“八万”,萧雨歇翻过麻将,却看到麻将背面,被人用深厚的源能刻上了两个字“两狼”。 萧雨歇看着江宁远去的背影,想起了墨熏城的韩坤,木讷执着,可是刚猛勇武;也想起了南诏道现在的魏明昭,洒脱不羁,可是心细睿智。 可是这个江宁却是别样的一种的感觉,像个普通人,或许就是个普通人,他跟麾下兵士的关系更像是兄弟、朋友、父子,甚至普通的兵士也能和他打打闹闹;可是最艰难的时候,他一双铁肩却能挑起重担。就好像在萧隼死后,是江宁死战夺回了两狼山城,一人担起了两狼山城十年的太平。 “两狼!”萧雨歇的口中朗声吐出了这两个字,随后眼神一凛,会心一笑。 身后传来了老地狐的声音:“哎,两狼山城,那真是,那真是一段悲壮的故事啊。人们都说,地狱的幽狼,终究没战胜,不灭天的天狼。” 萧雨歇哈哈大笑了起来:“悲壮吗?那只是故事的开始,那只是开始!我要让所有人看看,到底是地狱的幽狼凶狠,还是他天上的天狼强大。” 老地狐和塔沁将那个栗末人拖了出去,萧雨歇回头却看见燕七站在他的身后,等候命令。当初那一屋子,特地被挑出来的犯人中的小头目。 李雪行被自己打发到了外面搜集消息,荀天和林家腾彻底管了后勤,倪榫和铁鹏丧命。如今跟在自己身边南征北战的,也就只剩下了燕七。 看着燕七,他总是想起倪榫和铁鹏,他不知道这场仗打完,自己还能不能活,自己身边的队伍又能剩下多少。接下来的一场会是血腥杀伐的大战,他已经能预见到血流成河。 “燕七,这场仗打完,你的军功报上去,刑期就应该都被抵掉的差不多了。这次在灰羊草原,我们分到的战利品,回头都给兄弟们分下去吧。应该够你养家糊口了,你有没有打算过回家?” 燕七笑了一声:“你这是要分行李散伙儿啊?” “我不希望你们能跟我们拼一辈子命,我就希望,你们跟着我服刑的这几年,能把钱赚够。回家的时候,至少手里的钱能多到这辈子都不用再作jian犯科就能踏踏实实过一辈子。刑满释放的走了,牢里总归还有犯人,功赎营不会缺人。” 燕七微微一笑:“重要吗?好日子谁不想过?可是跟你在一起,比较满足。再说了,人家要真的就想跟你一起拼命,跟你一起飞黄腾达,你还能赶人家走吗?” “这话别说的这么幽怨好吗?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希望有人这样跟着我,我是不得已。至于其他人,往上面爬,真的很累,很苦,真的。” “人各有命!你别费心了。是兄弟的,留个位置,就算回了家的兄弟,万一过两年过得不顺心,还能有个容身的地方。不至于,再走回那作jian犯科的老路。” “行!留一个!谁要先去了那边,也记得给兄弟们多占两个好位置。” “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话别说好吗?” 燕七眼睛眯了起来:“你今天怎么回事?像是交代后事啊。” 话正说着,老地狐和塔沁从外面走了进来,向着萧雨歇点头示意。 萧雨歇看了眼燕七,看了眼老地狐和塔沁:“走!我们去草原。” “去草原?你不是让左苍台......”燕七满脑门子问号。老地狐和塔沁也是一头雾水。 萧雨歇一摊手:“我说你就信?我摆明了是在骗左苍台。” 燕七翻了个白眼:“早该想到的。” 萧雨歇说完,却是叹了口气:“此去草原,凶多吉少,怕是回不来。” 燕七点了点头:“每一次战斗,都有可能回不来。” “草原孤狼,每天都是生死边缘,没了死亡的威胁,我们反而不习惯。”老地狐哈哈大笑,仿佛是在讨论一场庆典。 萧雨歇再次抬起手上那张麻将牌,脸上露出了会心的一笑,看来他想做的事,江宁已然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