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乱局之谜
在老汗王奔到斡逸乐赤身边的时候,乌海就也跟着老汗王冲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斡逸乐赤,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跑到了那个突然行刺的摔跤手面前。 摔跤手被斡逸乐部两个壮汉摁在地上,他只能蹲下身去,见对方还没死,他一把握住了摔跤手的下巴,掰开他的嘴防止他咬舌自尽,也顺便查看他嘴中有没有毒药什么的。 结果这个摔跤手异常的听话,也没有任何打算自杀的意思,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乌海。 乌海一瞬间就知道绝对有问题,厉声问道:“谁让你干的?” 摔跤手冷笑一声,怒吼道:“没人让我干!就是我自己想杀他!” 乌海一把拽住摔跤手的脖子想把他拽起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注意到摔跤手的眼睛瞟向了别的地方,他一愣转身朝着摔跤手看的方向看去,却见对方再看的地方是自己的父亲——老汗王呼儿朵颜。 乌海顿时反应过来! 这个摔跤手的目标哪是斡逸乐赤,现在摔跤场中一团混乱,老汗王更是必然会第一时间查看自己这辈子最信任最亲密的挚友。 还有比现在更好的行刺老汗王的机会吗? 乌海第一时间大喊:“保护汗......啊!” 他想喊,没喊出来,他跟前的摔跤手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他现在是揪着摔跤手的脖子的,对方一扭头挣脱开了他的手掌然后顺势就咬了下来。 他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反而被他这边吸引了过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被摔跤手咬了一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冲了出来,那是兀立昂和部的帐篷前,就在大呼小叫喊着冤枉的九鹰寒木身边,那里现在被一大群金帐的亲兵控制了起来。包括九鹰寒木在内,兀立昂和部每个人都几乎被两个金帐亲兵按住,脖子上还架着把刀;胆子小的在哭喊求饶,胆子大的扭动着身体,反抗着金帐亲兵的控制。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猛然发动攻击,一击扭断了按住自己的金帐卫兵的脖子,然后拔出死去金帐卫兵腰间的弯刀,身体化作一道残影从人群中闪现而出,直奔老汗王而去。 九鹰寒木一边大喊着自己是无辜的,一边眼睁睁看着那人从自己身边掠过,奔着老汗王就一刀刺了过去。 然后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喊了。 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乌海提前有了察觉,虽然被人咬住,但他还是咬着牙忍着疼痛,一脚踢在了咬住自己的摔跤手的胯下,然后一个飞身,朝着老汗王扑了过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乌海终究还是赶上了,刀刺中老汗王之前的片刻,他挡在了老汗王身前。 “噗呲”一声弯刀的刀尖从他的左胸前方刺进去,从他的后背透出来,金属摩擦骨骼和血rou的声音,听的人头皮发麻。好在这一刀是奔着老汗王要害去的,老汗王的身高比乌海高不少,奔着老汗王要害而去的高度,对于乌海来说就太高了,只刺穿了乌海左肩和胸口连接的部位。 乌海这才看清,这个突然朝老汗王发动刺杀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兀立昂和部那另外一个摔跤手。 乌海拼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擒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臂,用力一拧,显然是想让对方的手离开刀柄,同时扣住对方,免得对方再把刀往里捅或者干脆拔出去,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他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对方吃痛,一声痛叫,手臂被拧过去,连带身体都被朝地面摁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砂钵大的拳头从远处而来,直直地印在了这个刺客的脸上,一个大好的脑袋,就这么在眼前被这个拳头直接轰爆了,头盖骨飞了起来,鲜血脑浆飞了一地。 发动刺杀的刺客,脑袋就这么生生被一个拳头砸成了碎rou。 乌海难以置信地盯着拳头的主人,居然是自己四哥阿尔泰! 下一刻,他半死的不活,有气无力地从嘴里挤出来一句:“你...杀他...干嘛?”然后,身体一软,朝前就倒了下去。 一把弯刀还留在他胸口,鲜血如注,已经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几乎连呼吸都不能,他能扣住刺客的手臂已经是拼死为之了,此时哪里还能顶的住。 好在乌海倒下去之前,老汗王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嘴中大喊道:“乌海!乌海!医官呢?医官呢!” 刚才斡逸乐赤遇刺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金帐医官赶了过来,此时听见老汗王发疯似的暴喝,哪里还敢怠慢,立刻手忙脚乱地从老汗王手中接过乌海,诊治起来。 老汗王看着乌海被扶下去,转身冲着阿尔泰怒吼道:“猪脑子啊你!”然后指着还被斡逸乐部的人擒住的那个摔跤手大骂道:“人家都知道留个活口!” 阿尔泰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有杀人灭口之嫌?然后他一个雄壮如同猛虎一般的汉子直觉得背后一凉,冷汗直冒! 先杀斡逸乐赤,再刺汗王。自己灭了一个刺客的口,这不是给自己惹一身sao吗?可他冲动惯了的一个人,哪里想到这么多,看到有人对父汗动手本能的就动手了,然后没收住。 不久之后,乌海就躺在了金帐的寝宫之中,胸口的伤口也被包扎了起来,只是脸色惨白,双目紧闭。 老医官在老汗王身前小心翼翼地回道:“六王子无大碍,刀穿胸腔,幸得天佑,脏腑受创不重,悉心调养,很快就可痊愈,只是失血过多,气血不足,所以现在昏迷不醒,还需小心。” 老汗王不耐放的摆摆手,让人退去。 寝宫房门外,齐儿木拉,阿尔泰,也遂,乌云格日几个人早就在外面等候了,他们是老汗王的子女,是乌海的兄长和jiejie,出事的时候他们又也在现场,怎么能不跟过来,而是自己独自离开。 老汗王看着房门外站的恭恭敬敬的几个人,神色微变,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都来了?”老汗王直入主题。 齐儿木拉有些犹豫地,但还是率先开口说道:“六王弟重伤,孩儿们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 老汗王微微一笑:“你还挺好心。” “六王弟乃是我栗末栋梁,肩上担负着南方边界的安危,直面狡诈的大易人,万万不可出事啊。” 老汗王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什么意思?” 齐儿木拉此时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乌云格日却依旧是那副正气凛然又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毫不顾忌地开口道:“父汗,现在不是悲伤和担忧的时候,鱼鹰城至关重要,若是六王子重伤无法维持局面,那必须马上派出合适的人手接管鱼鹰城,否则这对王庭来说的大好局面就将不负存在啊。” 阿尔泰没有说话,也遂却是忍不了了:“老三,你什么意思?小六人还活着呢,你就打算抢他的地盘,抢他的官位,抢他的功劳!你好大的能耐啊!” 乌海现在好歹是也遂的盟友,眼看着盟友被夺权,也遂哪里能忍?到最后损失的还不是自己的势力,降低的还不是自己坐上大汗之位的助力。 齐儿木拉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我这都是为了栗末考虑,个人得失算什么?再说了,等六弟伤好了,再给他补偿也不迟。” 老汗王的脸色更沉了,那一张脸,就像是阴沉寒冬中的黑色岩石,他转过头来,继续盯着齐儿木拉厉声问道:“你想去?” 齐儿木拉终于感觉到了老汗王的态度有些微妙,不再敢托大,开始有些紧张起来:“若是父汗要孩儿担起大任孩儿也毫无怨言。但孩儿自知自己不善战阵,就算真的上阵,也不过是抱薪救火。孩儿也是想推荐五妹乌云格日,她是我栗末女武神,实力无双,必可镇守鱼鹰城。望父亲大局为重。” 说完,随着齐儿木拉的话音刚落,乌云格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踏步上前,屈膝恭敬地跪在了齐儿木拉的跟前。 老汗王的脸色精彩了起来:“乌云格日?什么时候,你们两人抱团了?” 齐儿木拉一副惶恐莫名的样子:“父汗你这是说什么呢?” 也遂也是忍不了了:“你说父汗说什么呢?就你们俩现在这样子,还用父汗说,别人看不出来吗?” 老汗王愤怒地打断了逼逼叨的也遂:“你特么的也给我闭嘴!” 骂完也遂他回过头来,更加愤怒地盯着齐儿木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自己看看他是谁!”说完朝着庭院外面一声暴喝:“给我把人带进来。” 话音刚落,几个卫兵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显然是已经经过了一番拷打,身上已经没什么好rou了,不是别人,正是大祭开始前,乌海看到得到跟在齐儿木拉身边的那个独眼中年人。 卫兵重重把人往地上一扔,齐儿木拉看到这人更是吓了一跳。 老汗王冲着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大吼道:“自己把你的术解了。” 那个已经只剩半条命的人挣扎着爬起来,却是来到了乌云格日的身前,用自己的血在乌云格日额头上点了一下。 乌云格日起初想反抗,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动。 那滴血一点在她的额头,她忽然感觉自己一阵清明。 老汗王怒声说道:“我道你是怎么说服乌云格日支持你的,原来是靠他。这个人的那只眼睛不是瞎了,而是可以影响别人的情绪,让别人无休止的陷入情绪中。这能力没什么伤害,可是一个人一旦陷入情绪中,那她也就做出不了什么准备的判断了。你用这种方法让乌云格日做出了支持你的决定。这是这个人,刚刚告诉我的。” 齐儿木拉惊恐万分,想要摇头,却怎么也动不了,恐惧让他连抬头看一眼老汗王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说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萧雨歇的回答是:刀架脖子上。 但是齐儿木拉显然不敢对乌云格日这么做,所以他得用第二好的办法。 那就是让别人失去理智,失去对事物的自主判断,完全情绪化,只有这样才能被自己引导,去做自己想让他做的事。 齐儿木拉用的办法就是第二种。这就是他说服乌云格日的秘诀。怪不得也遂的挑拨什么的,全都是无用功。 乌云格日此时终于意识到了原来之前她都在别人的影响中,怪不得自己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然后被齐儿木拉影响着去不断想那些她不愿意想,不愿意承认的那些事情。以至于自己根本做不出合理的判断。
现在终于清醒过来的她一阵莫名地愤怒涌上心头,冲过去一把揪住了齐儿木拉的衣领:“你这个混蛋!” 眼看着抡起拳头就要砸,老汗王喝止住了他:“你还没清醒过来吗?还要再被愤怒冲昏头脑吗?” 乌云格日不忿地一甩手,将齐儿木拉推到了一边。 老汗王走上前来,瞪着齐儿木拉说道:“今天祭典上发生的事,也是你干的吧?” 此话一处,在场的人都是一片哗然。 老汗王继续说道:“你是想杀了我和我最重要的战友斡逸乐赤,没了我和斡逸乐赤的支持,蔑儿其部就只会观望,阿尔泰就不足为虑;乌海和也遂对你构不成威胁;而乌云格日又已经被你说服支持你;兀立昂和更是之后所有人讨伐的对象。只要我一死,你大可靠扎达蓝部和泰赤乌部,还有乌云格日手中的栗末王庭军直接威胁所有人,登上王位。你真是好算计啊!” 乌云格日更是一双杏眼死死瞪着齐儿木拉:“你告诉我是也遂和乌海勾结想要杀死父汗,你让我帮你,你说你能就父汗。可你今天做的事可不像是要救父汗的样子。” 齐儿木拉还在一个劲儿为自己辩解:“不是的,父汗不是的。” “然后,今天出了意外,你没想到乌海会突然杀出来,替我挡了一刀,于是你瞬间改变了计划,你退而求其次,打算夺了乌海手中的力量,到时候你再做实兀立昂和部的罪名,灭了兀立昂和部。就算是我也阻止不了你登上汗位了。是吗?” 齐儿木拉喘了良久终于鼓起了勇气,大吼了一声:“是!没错!”可随后他就后悔了,整个人一下子有瘫软了下去,像是没骨气的软脚虾,像是狮子面前被吓尿的小兔子,痛哭流涕地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啊。你一直喜欢的都是阿尔泰,你偏心如斯啊!我为栗末做了这么多,打理政务,处理商贸,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谁都说我性格温和,子民们都觉得我善良仁慈。可是你看不见呢!阿尔泰,他算什么?除了蛮力还有什么?结果到今年,连乌海都得了您的赏识,要和我分庭抗礼了,你让我怎么办?我除了孤注一掷还能怎么办?” 老汗王摇了摇头,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意:“我以为,这么做的会是阿尔泰或者也遂。我没想到会是你。我死了,你有泰赤乌部有扎达蓝部,又有乌云格日的支持,兀立昂和部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节老鼠,就没人能拦你了,你以为你就能夺了汗位?” 现场的气愤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着老汗王的判决,等待着齐儿木拉最后的命运。就连齐儿木拉似乎都要接受自己死亡的命运了。 过了良久,老汗王冷声说道:“这件事的首尾,你收拾干净了吗?” 齐儿木拉被吓坏了,拼命点头:“孩儿绝对收拾的干干净净,参与这件事的,都已经灭口。” 老汗王声音更冷了:“去收拾首尾的人,你收拾干净了吗?” 这回齐儿木拉有些犹豫起来:“能解决的......都...都...应该解决了。” 老汗王的声音像是草原凛冬中,酷寒的风:“你给我听着,哪怕外面传出来一丁点儿,这事儿和你有关系的风声,我活剐了你!听见了吗?” 齐儿木拉不敢抬头看老汗王,跪在地上,头埋在手臂中间,一个劲儿的点头,额头连连磕在地面上。 老汗王暴喝道:“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滚回家,没我的命令不准出门,更不准见任何人!给我滚!” 随着老汗王的暴喝,齐儿木拉抱头鼠窜,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他是看出来了,老汗王是真的想杀他了,他怕自己晚走一点儿,老汗王都会改变主意,要了他的命。 看着齐儿木拉逃走,阿尔泰有些不解。 “所有人都走吧,阿尔泰留下。”老汗王吩咐一句,把其他人都遣散。也遂、乌云格日也只能悻悻地离开。 “父汗,你为何不严惩齐儿木拉,只是将他禁足!”阿尔泰见其他人退走,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汗王盯着阿尔泰骂道:“你是白痴吗?我用什么理由严惩齐儿木拉?刺杀斡逸乐部族长还是刺杀我这个父汗?你难道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斡逸乐部的族长是我儿子杀的?兀立昂和部是我儿子嫁祸的?你想让斡逸乐部和乞颜部从此反目吗?你想让金帐王庭变成笑柄吗?失去一个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兀立昂和部,好过失去一个是我们忠实盟友的斡逸乐部!” 老汗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阿尔泰说道:“你啊!看看的对手,也遂有多歹毒;乌云格日有多强大,乌海有多能隐忍;齐儿木拉那个家伙你现在也看到了——狼子野心!你在看看你,除了会动拳头什么都不会。” 阿尔泰羞愧的低下头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房间里,乌海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死死盯着门外发生的一起,刚才的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