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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逍遥人之逍遥笔记

    ‘至人无已‘,‘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逍遥」─从现实生活中体验了生命的超越精神,明白了现实的变化无常,解脱了生死。

    一般人仍限於「大梦」中而不自觉,於是,人要省悟。第一的功夫便是「无待」。「有待」是有依赖、有所执著、有所担待的意思;相对於有待,无待是无所依赖、无所执著、无所担待。

    有所依赖、有所执著,会使心遭受蒙蔽,而不见事物真相。必需要跳脱一切的执著,才能使心澄清,而见事物真相。

    要达到逍遥,便需放下一切,要将有所依赖的心消解,转化到无所依赖的境地。

    生命不当有所欲求,要顺应自然,超越形体上的大小差异,不被物欲引诱,脱离有待,进入无待,体会道的存在,达到逍遥。

    「逍遥」不是物体现象的事,而是精神层次的事。要能忘记所有功名利禄,忘记自己,摒除所有分别念头,无小无大,无死无生。

    如此便可是自我的生命充实完满,脱离一切羈绊,进入无拘无束的安乐之地。

    阮籍有一次和人在下棋,家中传来母亲死亡的消息,他强做镇定,继续下完棋,回家后,拼命喝酒,然后大哭吐血。

    他来想学庄子妻死的达观,但是仍不能学到庄子的意,不能真正的看破死生,而要强做镇定。这只是压抑自己的情感、仿效逍遥而已,并非真正的逍遥。

    逍遥是一种心灵上得绝对自由,并非外在的表象。当人体查到万物的律动,与万化合一时,便可与「道」同游,达到逍遥。

    内心感到和谐、舒适。才是真逍遥,强做镇定,只是表面功夫。

    逍遥自适的生活态度,逍遥二字,许多解释,顾同柏说:「逍者,销也;遥者,远也。」「逍」就是人生取向往「消」的路上走,对於人的有限性。我们要去消解,要「销尽有為累,远见无為理」。

    王船山说「消」是「嚮於消」,「遥」是「引而远」。而支道林说:「物物而不物於物,故逍遥不我待。玄感不疾而速,故遥然靡所不為。」

    楚辞补注:「逍遥,犹翱翔也。相羊,犹徘徊也。」故就字义而言,逍遥原為徘徊、翱翔之意。

    徘徊為行的自由,翱翔為飞的自由,逍遥是行动的自由。

    憨山大师解释逍遥為广大自得、广大自在。将逍遥提昇到了精神自由的层次。

    庄子曾说「天下不可以庄语」,故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涯之辞」来说明他的理念。

    庄子的章中,出现了许多寓言,所谓「寓言」。寓就是寄,意在此而言寄於彼,藉由虚拟的人、事、物来暗示自己的意思,也就是「藉外论之」。

    因為「亲父不為其子媒」。自己陈述自己得理想有多好,别人当然不会相信。因為那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所以要藉由第三者来替自己说明。所谓「重言」,陆復明「庄子音义」说:「為人所重者之言。」

    俗话说「人微言轻」,没有身份地位的人说的话,人家当然不相信,只好假借往圣先贤,先辈宿学之口,替自己说话。

    寓言是将自己的意思以虚拟之人、事、物表达出来,因此,不同的人对相同的一篇寓言也会有不同的猜测。

    以寓言来解读庄子会遭到另一难题,即「物性」、「人性」的不同。庄子以物寓人,但是,物性是有限制的,有其不可超越性的,而人性则是可以不断向上开发的。

    因此,要如何从庄子寓言中掌握庄子的寓意,而非字面上的解释,是很重要的一点。

    「北冥有鱼,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為鸟,其名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庄子提出了巨大的鯤鹏,作為大的代表;而后又提出了蜩、学鳩、斥鴳与之映衬。一般对於鯤鹏之「大」与蜩鳩之「小」有两种见解,一是「小不及大」,另一是「大小自适」。

    提倡「大小自适」的,可以向、郭為代表,而魏晋的玄学家则将此发扬光大。「天地者,万物之总名也。天地以万物為体,而万物必以自然為正。

    自然者,不為而自然者也。故大鹏之能高,斥鴳之能下,椿木之能长,朝菌之能短,凡此皆自然之所能,非為之所能也,不為而自能,所以為正也。」

    「鹏鯤之实,吾所未详也。夫庄子之大义在乎逍遥游牧,无為而自得。故极小大之致,以明性分之适。」

    「物各有性,性各有极,皆如年知,岂跂尚之所及哉。」「苟足於其性,则虽大鹏,无以自贵於小鸟,小鸟无羡於天池,而荣愿有餘矣!故小大虽殊,逍遥一也。」

    「夫小大虽殊,而於於自得之场,则物任其性,事称其能,各当其分,逍遥一也。岂容胜负於其间哉。」

    由以上引言可以看出,向、郭眼中的自然拘限於物理现象,以能為主。大鹏能高飞,斥鴳不能飞高,这是物理现象,也是能的限制。

    所以蜩鳩不希望飞到天池是不為而自然。向、郭认為大鹏和小鳩虽然形体有大小之分,但如果牠们都能「足於其性」,则都是一种逍遥。

    如此说来,矮小者安於矮小,貌丑者不以貌丑為恶,这也算是一种逍遥。由於矮及丑是形体所限,不是人力可以改造的,能自适自安是无可厚非。

    但是,这并不是逍遥的真意。如果智浅者安於智浅,德浅者安於德浅,由於智慧及德行不是形体所限,而是人力可以加以改造的,但是却自满自视而不加以求进,这是消极的颓废思想,并不是逍遥的境界。

    细菌不知有日的终始,蟪姑不知道有一年的时光,这是受限於他们的生命週期太短,受限於「物性」。

    每种生命有他不同的格局与范型,因此他的见识与领悟当然有所不同。

    庄子并不勉强化去其中的差异。庄子要说明的,不是外在客观世界中形体的大小与长短,而是藉此譬喻形象世界中的差异和不同生命歷程间的价值判断。

    「物性」有其限制性,而「人性」不同,人性是可以向上开发的。因此,庄子见到当时人们都安於现状,短视近利,丝毫不知道有更上一层的目标可以追寻。

    於是,便提出了大到无法想像的鹏鸟,使人们听到从未听说过的事,强迫人们去想以前从未想过的事,而不再只是侷限於目前的短暂事物。

    庄子提出了鹏鸟,告诉人们还有一个更高更远的目标要追寻,而不能自满於现况。这是庄子写章的一种铺陈,并非庄子真的认為小不如大。庄子已经达到逍遥得境地,与万物合一,又怎会有大小之分?

    為鹏,才能脱离海的范围,上下四方,任其游走。由小而大,只是生命的成长;由大而化,是境界的提昇。鯤虽大,但不以此自满,他化為鹏,向另一个更高远的目标「南冥」飞去。

    庄子以物寓人,但是,物有物性,会受到限制。而人呢?人有物性,也有人性。人若不追求进步,便会往物的方向走,限於物性。但是,人若能开发「人性」,便可体道,与万化冥合。

    如同鯤化為鹏一般,提昇到更高一层的境界。圣人之所以為圣人,也是经由生命蜕变的歷程─由克己復礼,而好仁好义,而至於忘仁忘义,而上通於大道,透过苟日新日日新,做内在修為的提昇。

    庄子透过鯤鹏的转变,表明由行变而情变,再昇华到境变的情况。也是暗喻人要追求更高一层境界,以提昇生命的层次。

    总而言之,庄子的逍遥观便是跳脱世俗的名相,不為外在表象所惑,进入真实存在的体,与万物齐一。并且放下生死,不被生命牵绊,便能达到无待的境地,逍遥自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