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匹夫之志
军人和智谋之士最大的区别就是,军人只要认准一件事,做就是了。成败在其次,了不起用热血去换。 郭荣保持了这个军人的基本秉性。 但只这一句话,就让很多听到的军士为之击掌。 李谷笑了一下,明智地闭上了嘴。 几乎同时。荆南后海观海阁,在人群中的楚国使者闻歌而色变。 第一天的中秋,是孩子们的节日。所以还算平静。 第二天,是进城的商贩的交易日。 到了第三天,原本以为应该要平静了。没想到,赶来荆南参军落选的人到了舍人院,他们不想走,所以让舍人院安排在定远、纪南、监利三县。原本舍人院以为人数不会太多,没想到居然有数千人之多。 晚上的时候,梁瑛她们在观海阁练习剑舞。因为音乐学院的场地不够大,而观海阁的场地够大。这吸引了一些人观看。 蜀国的使者原本只是来看热闹。 但是梁瑛她们用古风唱起“生当为人杰死”的时候。竟然引起了台下和路人驻足,以歌相和。 随后相和的歌声此起彼落。甚至有人唱起那天王婉容唱的《国殇》。 很快观海阁的人都安静下来,因为能够听见后山数千人以《楚汉》与《国殇》相和。 “那才是真正北上抗辽的战士,是我们的英雄。”有人这么说。 后山没有那么多军士,即便是算上女卫和暗卫,人数也不超过两千人。但是这次是已经挑选出来,参加训练的工匠们以声相和,所以才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别院,在书房听到歌声的王婉容和高继冲都愣了一下。正在禀报事情的李载仁和吴夏、闵平江也愣住了。 李载仁道:“怎么搞的,不是让低调低调,几千人以歌和之,还嫌别人猜忌的不够。吴先生,闵江军,两位还是赶回去弹压一下。” 闵平江起身要出去。 吴夏却拦住了:“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之志不可夺。不可强行弹压。” 闵平江想了想道:“我知道,以理服之即可。” 吴夏点点头,闵平江就出去了。 吴夏道:“新军现在风气已成,所有人都知道要北上抗辽。近来收入军中的,很多都是慷慨侠义之士。这些人把以前比较老实的士兵也带得舍生忘死,即便是训练中也是如此。所以闵江军这个兵不好带了。” “那些匠作们是怎么回事?”李载仁还是不高兴,因为这太显眼了。又不是马上要出发,还是大半年时间,所谓夜长梦多,不低调,就会出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匠作盛于墨家,墨家认为儒家背周道而用夏政,所以自立学说。其后儒墨分庭抗礼。战国后期墨学盛极一时。战国之后,因墨家干政,门下自行其法,国不能禁。诸国禁之。而秦国先用墨家,后用法家,汉时儒家兴起。墨家也就绝了。墨子有隐世传人,但是有两部人遗留了下来,一个就是匠器,一部分就是游侠。而工匠一直被视为贱籍。游侠以武犯禁多次没朝廷查禁。墨家分支很多,而且互不相属,同时极为隐秘。只是小公子以匠作为立身之本,一些自称有墨家传承的人才透露出一点消息,匠作坊的匠人竟然分属十多个流派,不同的分支。而且这些年墨家和道家已经混在了一起,难以分开了。” 吴夏笑着说:“墨者,一旦要做什么事情,就会赴火蹈刃,死不旋踵。这是墨子传下来的。先前荆南工匠只有不足千人,现在有五千人之多。其中墨者过半。而被挑中准备北上的人大部分都是他们。再就是,新收进来的新军也有很多是游侠儿,也以墨者自居。据说墨家的巨子也在赶过来,只是好像不止一个巨子,到时候免不了纷争。但是总而言之,工匠们认为有了出头之日,所以才有今日之事。这对于小公子来说是好事。” “匠作坊的技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达到小公子的要求,就是因为不断有墨者加入,他们擅长机关术,带来了很多奇思妙想。荆南匠作坊已经比南唐和北汉的匠作坊要大,要好。可能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好。” 高继冲叹了口气:“你们只是说,不让我去见他们,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等北边的消息。”吴夏道。“为了以防万一,蜀国的使者还没走,拓跋先生和楚国保持联系,龙兴寺我们还留着。万一襄州动手,可以联三国而抗北汉。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高侍郎已经派人传来消息,刘承祐亲自下旨,小公子袭渤海王,王姑娘为蓬莱县君。赐金印、玉剑、玉佩。但是荆南如何安排尚没有消息。大体上,荆南与襄州合并,设荆襄节度使。两军也将合并。” 一直看书的王婉容笑了:“所以他们在襄州放了十五万大军,我军连水军也不过两万。” 吴夏笑道:“要是我军占多数,那荆襄合并对于北汉无益。” 外面,歌声从西往东,次第消失。 只是这东城上空还余音渺渺。但是江陵东城到底藏了多少军队,成为了人们闲聊的话题。 在王府召集高保勖、孙光宪、徐琳等人议事的高保融听到歌声也吃了一惊。新军不过千人,这是他知道的,何来如此声势? 高保勖也很好奇,这个小侄子几个月不到,就发展成了这样,就算是高保融权利扶持,这也是很惊人的速度。 徐琳,秘密回了一趟洛阳与开封。见过了家人,通过家族的关系见到了老丞相冯道。徐琳的官职现在还在太府市,他在荆南完全是凭着高保融的感情。不过他在北汉是个编外人员。这次有可能在荆襄节度政务院或者军队里面任实职。 “冯相认为联各国灭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河中府虽然打胜了,但是原河中府也毁了,损失的人口不下四五十万。即便是各州府修养的两年也抵不上这个损失。北地凋敝不堪,不宜大动干戈。荆襄之事,最好能够平和过度,中国之地再也经不起折腾了。郭公之所以敢围困河中府经年,是因为秦王符彦卿镇守青州。耶律德光亡,辽人推耶律阮为君,耶律阮为耶律陪之子,非德光之子。辽太后述律平大怒,遣李胡伐耶律阮,辽陷入内乱。加上辽人甚畏秦王。不敢犯边,才有河中之战。” 徐琳正襟危坐,没有了平时的嬉笑无忌。 “冯相虽然对小公子欲北上击辽分外嘉赏,但是认为此时北上,福祸难料。夺取一州不难,辽国反应分为两端,一端是相互责怪,攻击更加急迫。一端为放弃政见不合,驱逐外敌。第一当然是天下之幸,如果是第二,不仅危及小公子,还会危及中原。” “冯相认为,荆南行王莽之法可,甚至可以推行河中与襄州,然其它地方不宜推行。盖因涉及颇广,王莽在盛世推行尚未成功。如今乱世,国家倚重世家颇多,一旦推行此法,大祸将至矣。” 孙光宪脸上阴晴不定。 而高保勖侧耳倾听者外面的渐渐平息的歌声道:“恐怕不北上不行了,民心已是如此,不北上,无立足之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