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 惊天动地（其一）
总工程师带着瓦尔奇来到德赛因公爵大道时，工人们已经聚集在这里，坐在建材和石墩上休息。几位监工见到克拉修，纷纷站起身：“先生。” “嗯，清点下人数，按照昨天的分队。这条街的房子都得换成统一的形式，老楼都要粉刷翻修。破的地方拆掉换新。” 监工们立即下去指挥工人。克拉修回头看向瓦尔奇，说道：“其实我们在这儿起到的更多作用是当做保险，有哪些设备出了问题，我们要检查，确保无误。要是吊钩装上却运作不了，工程师还得跟工人上脚手架检查。所以这时我们不算一个完全的文书人员，你可以把外套脱下来，别弄脏了。” “是，克拉修先生。”瓦尔奇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人员分工和编排是监工的责任，这点你不用cao心。所以当一切正常运作的时候，我们可以休息。”克拉修拿了两把木凳，瓦尔奇道过谢之后与他一起坐了下来。 随后两人一起看着工人们开始在临街的房子上搭设脚手架，对泥土路面铺设准备好的石砖。杠杆、楔子、螺杆、滑轮和绞盘等零部件都在一旁等待使用。 “法师们完成这些会简单的多，可真正肯放下身段做事的却很少。所以大部分情况还是需要我们的，科学和工程是绑在一起的亲兄弟，任何一方都不会被代替。”闲聊的时候克拉修说。 “先生们，这边有一点小状况。”不一会儿就来了活。 “去吧，这是我们的工作。”他幽默地用手指使，示意该瓦尔奇上场了，“而我作为总工程师只需要指挥下属，你可能也会有这么一天。” —— 工程学在现代已经与魔动力学有了巧妙的结合，眼前的建筑用载物臂兼压路机的动力管道出现了传输阈值，它分毫未动，明显堵塞了。 还好这个施工现场最昂贵的设备不是其内部的魔力核心部分出现了故障——瓦尔奇不懂魔法，只有很高级的相关教材里才会出现讲解这部分知识的内容，而传授这些的学院只在繁华的城市有设立。他于是利用自己的理解，松紧阀门，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说了声“弄好了”，周围传来一阵工人们惊叹的声音。 在离开这个设备时，瓦尔奇感觉到身上行囊中的那个短杖起了一些反应，它似乎是震动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了平静。 “刚刚是什么问题？”瓦尔奇回去后，克拉修问道。 瓦尔奇老实交代：“机械的阀门出了故障，不是什么大事。如果问题出在更里面，我就得找你了。” 克拉修听完皱了皱眉：“那些内容我也不能十拿九稳，说不定得请沃夫纳法师过来。总管明显更偏爱于魔动力设备，它们的效率的确会比传统的工程机械强一些，但魔力核心出的大部分故障只有那些贵族法师们才能解决。” 他叹息似地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些知识是什么时候崛起的，若是每出一次问题我们就得找一次法师，毫无疑问那些人的面子也会越来越大。如果这些东西会被应用到战争里，那也意味着更高的杀伤和更惨烈的战场。” “这些装置之前都没有么？”瓦尔奇好奇地问。 “没有，以前顶多是法师们的魔像，但是那些东西需要他们的魔力维持。可现在他们制造的东西连不会魔法的人都能驾驭使用，你说这些事情是不是很离谱？” 确实，瓦尔奇在乡下很少听到这些东西已经投入到了生产生活中的传闻，只知道魔动力学的确是近代科技进步的伟大奇迹。在很久以前，世界上只出现过伟大的战士，神秘的法师，从来没出现过机灵的魔动力机械师。 但说来也好笑，他中午就要去正面对峙这个苍翠领中有威望的一位法师，现在却还在像正常人一样工作。 就在昨天，他似乎已经不能用普通人的视角来思考行事作风了。 在一个上午中还出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对于瓦尔奇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克拉修对于少年的尽职也很满意：“就像这样工作，下午的时候我就回议会厅，或者还有其它街道等着我去检查进度。到时候这儿就由你和另一个工程师负责。” “工程师的考核对于认真读书的聪明人不难，但他们为了让几个等级的人数维持在合理范围内，都是让工程师们累积工作量，足够了才能晋升。你是个聪明人，年华大好不该被埋没。等这次的工程结束我会为你多报些功劳。” 他是一个好人，对自己好的人瓦尔奇都会很感激。 “谢谢你，克拉修先生。” 总工程师摆摆手表示这没什么，“去议会厅吗，他们的午餐做的不错，你跟我一起就有资格进去跟那些官老爷一起用餐。” “不了，我回去吃午餐。”拒绝了男人的好意，说不定沃夫纳的船已经停在了渡口，这件事是现在的第一要务。 “那好，一路顺风。” —— 镇子的对岸除了法师塔楼几乎就是原始森林，所以渡口的人很少，倒是停靠着不少船。瓦尔奇望了眼阴沉无比的天空，在原地等着，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找自己。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从一艘小木船上走下来一个满脸雀斑的高瘦青年，打量了一会瓦尔奇，说： “瓦尔奇先生吗？” 他点了点头，那个青年随即指引他上了船：“我是沃夫纳老爷的仆人，他让我来这儿接你。” 小船慢慢驶向对岸，那个青年只是安静的划船，远离了卡拉赫斯镇的繁华。除了船桨激起的水声，一切都在归于寂静。 此时正是看似寻常，实则违和的时候。瓦尔奇知道，那个法师既然不决定松口，那么肯定正在用他的手段监视着这一切。 这趟行船显得格外漫长，既然没人打扰自己，他想了很多种情况。 神明的举动不会如此简单，这就是祂对于瓦尔奇的第一个考验。祂渴望看到少年的成长，那么自己即将做的这一切就是如祂所愿的吗？ 菲亚和父亲因为他被逮捕的情形更是没法去想象，伊诺在分别的时候，话语间充满着看见下一次见面时瓦尔奇有所成长的期盼，以及自己因为打工赚钱无法一同前往的歉意。女孩则还沉浸在瓦尔奇找到工作的喜悦中，她向来会因为家人的好消息而无比高兴。 依尔风铎的礼物或许是有毒的，把他赶向了这即将对阵法师的一幕。但亲近之人的安危不得不成为他的动力，瓦尔奇下意识握紧拳头。 河对岸在视野中越来越近，连同着那座显眼的深色高塔。船轻抵一块陆地上的木板，这算是个临时码头。“到了，先生。”男仆缠好船桨，下船走在前面，瓦尔奇一言不发，跟了上去。 眼前是一段被开辟出来的通路，不知道沃夫纳平常是不是以普通人的方式出行，但他的仆人想必只有以此方式来往于塔楼和城镇，照顾法师的日常起居。 法师的深色住宅兼军事设施在视野中越来越大，其他法师也都是这样吗？塔楼占地很大，表面雕琢着符文，比城镇议会厅还要精美几分。 出乎意外的是，几个士兵打扮的人等候在门旁的树下，他们的穿着没有统一制式，装备是皮甲或者陈旧的板甲，看向瓦尔奇的眼神说不上友善，腰间都携带着刀剑，背着弩或弓，靠着树或者坐在地上。 这应该是佣兵，他做足了准备，等着瓦尔奇可能叫来的“帮手”，或者就是在这等着处以他私刑，他猜测到。 其中一个头目一样的人打开了门，没有说话。瓦尔奇心领神会，跟着男仆走了进去。 塔楼内部是螺旋状的阶梯，然后用高质量的厚实木板划分了好几层。一楼明显算是个会客厅，无处不彰显着人类层次的奢华。瓦尔奇算不上客人，壁炉并没有为他点火。这一层的中心是一块棕熊皮地毯，旁边是沙发，背后还靠着几个盔甲架。茶几上的绿植苍翠欲滴，看来平时有受到很好的照顾。天花板兼二层的地板悬挂着一个辉石吊灯，散发着稳定的光源。 “上楼吧，先生，老爷在第三层等你。”男仆在楼梯转角站立，呈静候状，对他说。 第二层貌似就是法师的起居室，还有男仆的小房间，具有着生活的气息。法师的房间门是关着的，看不清这一层的全貌，但想必也是十分豪华。 瓦尔奇缓慢地走向第三层，身心已经全副武装。若是法师准备用法术攻击自己，那么脚步至少得灵活，才能躲过那致命的招式。 “看来你一个人来的，我很满意。”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沃夫纳法师站在第三层的中央，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上次见面时腰间的短杖也换成了手中持着的长木杖，木杖上套着金属环以及几颗发光的宝石。 这儿十分幽暗，但随处可见的发光阵法将这一层照着有些神秘。他脚下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一旁放着很多瓦尔奇没见过的器具，还有一个桌子上的发光球体。瓦尔奇瞥了一眼，这个球体中显示了穿过卡拉赫斯镇的皮特逊河以及镇上沿岸的房屋，看来这就是此次事件的起因。 腰间的行囊里再次传来短杖的震颤，但这次也只持续了一会便消失了。 “沃夫纳先生，东西我带来了。”他拿出了短杖，取下了包着的布，那惊世的外表又显现了出来。 沃夫纳双眼顿时瞪得无比之大，伸出手对着短杖像是要隔空取物一样，但过了一会仍无反应。他眉头一皱，双脚继续站在阵中没有移动。 “把东西拿过来吧，我得先检查一下。”他极力掩盖言语中的兴奋。 瓦尔奇照做了，他走进了阵法，当法师颤颤巍巍的手接过了短杖之后，他的神态变得更震惊了。 “这到底是，这到底是......”他喃喃自语，像孩童拿到最心爱的玩具那般欣喜若狂，却又像是不敢亵渎这件宝物一般，双手捧着短杖，盯着它的纹路和上面的宝珠，双目不断游移。 瓦尔奇见他如此不顾形象的模样，与刚刚那个严正的身姿天差地别，开口询问：“先生，东西我带到了，你给我的约定呢？” “吉托利，把他带出去！”法师的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他仍在碎碎念着：“海洋之心，托那戴拉山脉，尘世尽头，这怎么可能......” 男仆没有上来，在二楼喊道：“下来吧，先生。” 瓦尔奇看了眼法师，走下楼梯。男仆在二楼等候，见到他，说：“很抱歉，瓦尔奇先生。” “老爷说他已经尽力争取了，但还是得让你跟楼下侯着的士兵们走一趟，他说不会有事的，做个笔录就会让你跟家人团聚。” 佣兵不会接政府押送的活，至少眼前这伙像是土匪一样装扮的佣兵得不到当官的认可。那么事情已经显而易见了，也省去了他询问的功夫。他走到一楼，看到打开的门外，佣兵们起身的场景。 他能感受到道具的位置，此时短杖更像是有了情绪一般，只要他一声令下，下一刻似乎就会山崩地裂。 “爆炸。”他脑中和嘴里同时念出这个词。 上方传来巨大的炸响声。声爆穿过了两层地板，门外的佣兵也无法幸免，一个个被震趴在地上。 巨大的冲击使塔楼的碎屑和楼里的物品都被蛮横地移了出去，像喷发的火山灰一样飞舞，掉在森林里的各处，惊起一阵飞鸟。瓦尔奇看到一个焦黑的身影也从二楼飞了出去，看体型应该是男仆吉托利。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片刻挣扎后便一动不动。 爆炸几乎没有影响到他，瓦尔奇站在檐下躲着碎屑。塔楼的二层和三层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基础架构。法师沃夫纳倒是没随着他的家具一起飞出来，他看到一个人形挣扎地爬起，法师的长袍袖子跟手臂都不见了踪影，身上也焦黑了大半，整体看起来十分凄惨。 作为入职礼物的短杖在一旁碎裂的地板上，它自主地从地面飘起，缓缓地落在瓦尔奇伸出的手里，表面没有一点剐蹭。从中传来认可，还有些自豪的情绪，似乎在显摆自己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