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幕 间章 何人窥星
斯芬诺迦勒帝国的王都向来是一副肃穆的气氛，哪怕是在节日祭典，公民们欢声笑语下。 大家族的公子小姐们都会在学院中学习，首都的学府有好几所，也给这里添了不少青春的气息，这让他能从紧张的工作中缓解些许情绪。 这一任的首席星象大师埃德蒙德.哈勒因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他在观星时倒在了眺望镜下，如同发烧一般梦呓。大家都认为他是过度cao劳，为国家的科学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可只有盖利欧.克普利昂及其同僚知道一切的真相，老星象学家在唯一清醒的日子里，再三嘱咐他们千万不要说出来。 千万不要。 科学院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举办展览，闲来无事的富裕公民便会前来欣赏这些前沿技术的产品，在他们眼中，科技的进步当然是一件值得称赞的趣事。 只有像他们这些资深星象学家们，在看着不断翻新的镜孔，不断精确的星象轨迹图时，会担忧。担忧那些存在不要发现这个大陆，或者说，这颗星球。 盖利欧做过一个诡异的梦，在梦中，只有他的妻子和他在家，一切都显得平静温馨。但他发现妻子的脸慢慢被一团黑雾包裹，那无法想象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只眼睛，盯着他，没有言语。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嘴巴不受克制地说出话：“我是你们渴求的知识，你们渴望寻找的真理。认同我，侍奉我，我会给你们赏赐。” 盖利欧在梦中用了这辈子最大的精神力，这才让自己的嘴巴闭上。他想起了教会的女神，妻子信仰的神明此时成了救命稻草，于是默念着不成句的祷言：“萨尔雅拉保佑，驱逐黑暗，让邪魔远离这个世界......” 但那团黑影下的眼睛知道他心中所想，在这种注视下，盖利欧脚下的影子似乎都变得透彻，一切都显得毫无隐瞒。它仍然不喜不怒，默默注视着盖利欧的祷告。 终于他醒了，从这个无比诡异又真实的梦境中脱离，满身大汗却手脚冰冷。妻子在窗台摆着的小型女神像在月辉下显得无比神圣，石蜡制作的女神双目平静地看着他。 从那一刻起盖利欧就开始信奉女神了，现实中的妻子也感到惊喜，至少她让那些梦魇没有再侵入过梦境。 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这些邪魔的出现绝非偶然。当他就快强迫自己忘记这个噩梦的时候，一个星象学家同事在午餐时突然问他：“全知之神找过你了吗？” 他的心猛一紧，惊恐地望向熟悉的同行：“你说什么？” 同僚温和地笑了笑：“这也是别人问我的，看来最近有好多人都做了差不多的梦，大家都叫它全知之神。埃德蒙德大师却说根本没有这个名号，让大家不要相信这些，萨尔雅拉女神会把它们都赶走的。” 盖利欧见他没有那么慌张，便问：“你也梦到它了？梦是什么样子的？” 那人却说梦中一切都很正常，全知之神是个和蔼的老人，坐在椅子上跟他平等地对话，在快要谈成约定的时候梦却醒了。每个人做的梦都不一样，共同之处是梦中总有一个人说自己无所不知，而且大家也都相信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后来埃德蒙德大师给大家主持了一个会议，明眼人都能看出首席星象学家的状态很差，可他那时说的话却让他们不得不重视，尽管那并非学术讨论。 “......这些都是魔神，最大的邪恶要入侵这个世界了。我们是这个国家知识的先驱，是最先将视野转向星穹之人，也最容易受它们蛊惑。我恐怕已经时日无多，因为它们从来没有停止向我窃窃私语，言语中势必要打开灵魂世界的大门。我请求你们不要再相信任何一个梦中的暗示，坚守自己的信念......” 能够让大家的梦中都出现同一个称呼，不是神明的启示，那就是魔鬼的蛊惑了吧，理智的星象学家也开始重视起宗教的分量。而后来埃德蒙德大师突然的病重也是加深了大家的信任，可能真的有邪魔要入侵凡间了。 之后星象学家的工作便出现了短暂的瓶颈，皇室还特地提升了待遇，希望科学院能重新拥有当初的热情。 不去想这些了，噩梦已经过去，权当埃德蒙德大师用生命帮助了我们罢。盖利欧揉了揉眼眶，决定休息一下。 “扣扣。”自己的工作室门是开着的，一个穿着法师协会长袍的熟悉身影靠在门框上，看着盖利欧，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怎么了，瑟斐娜女士。”他站起身打招呼以表示尊敬。 “不用那么严肃，虽然这事情闹得有点......大。”她示意让自己跟她出去走走。 二人走在科学院的圆柱长廊中，整个科学院依山而建，可以至上而下看到半个王都的繁华美景。 此时正是庆圣节，大多公民们都获得了假期，街道上十分热闹，在科学院长廊上看是一幅美好的景象。 法师瑟斐娜在一旁边走边说：“传讯人员刚刚带来的消息，苍翠领出事了。” 又出事了？记得前天报道苍翠领有异常现象的时候大家也很紧张，有法师坚称报道绝无纰漏，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降临了。盖利欧当时就联想到了科学院一时的乌云“全知之神”。可它只出现在梦里，未曾想过还能在现实中现出身形。 后来苍翠领驻军又称没有任何事物遭到破坏，并且已经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什么都没发现后开始逐渐恢复居民的日常生活。 刚松了口气不到两天，又是什么大动静？ “我想着你马上就要成为首席星象学家了，尽管我也希望埃德蒙德大师的情况有所好转，但显然不太可能......”她顿了顿，“所以作为你的朋友兼同为御前议会发言代表，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事情发生在苍翠领的一个主要城镇，叫卡拉赫斯镇。我们在当地的法师塔楼被摧毁了，远不止如此，被摧毁的还有塔旁的大半个森林，那可能是一场大爆炸。爆炸还殃及了城镇，信使也传来工程师的受损报告，形容整个城镇的地基现在就跟沙子堆起来的城堡一样，一碰就倒。” 这可真是大新闻啊，盖利欧不知不觉就放慢了脚步：“这是，其他国家的人做的吗？居民伤亡呢？” 瑟斐娜大法师顿了顿，继续说：“当时除了河上的当地城防军，爆炸的余波导致几个翻到了河里，穿着铠甲所以呛水了，没有其他公民受伤。” 事情变得越发神奇了，“为什么城防军会在河上？” “因为有当地居民说，是法师在打架，还有人说是世界末日。先是一场爆炸摧毁了半个法师塔，然后漆黑的水龙卷突然出现，紧接着又是场大爆炸，好在爆炸都发生在河对岸，城里没人受伤。” “在第一场爆炸发生后，当地总管就下令让城防军调查了。但是第二场爆炸省去了普通人调查的力气，因为河对岸什么都没剩下，只剩光秃秃的土地。” “那你们的判断呢？”盖利欧很理智，法师的视角与普通人是不同的，他们能看到空气中的元素和暗藏的魔力流动。 “法师协会的会员财产遭到破坏，我们自然会派遣附近的法师前往调查。他给出的结论是敌袭，或者跨境仇杀。” “因为当地驻扎的法师沃夫纳.阿什克罗夫特以前是公国的贵族，他是一位在金属法术上颇有造诣的法师成员。公国给不出的条件帝国给了，但是因为一些军事和政治因素，他被暂时安置在离国都有些远的苍翠领驻扎，这一等就是将近十年。” 从事情的发生到追溯起因，谜团更多了，“他人怎么样了？” “消失了，应该是死了。当地的法师塔楼是他的住所，现在整个塔都没了。杀手处理的相当干净，或者说法术生效的范围相当恐怖，那个法师没发现什么。”瑟斐娜继续说，“我们私下对公国进行了质问，你猜他们怎么说？” 她停了一秒，好像甚至连自己也不敢相信：“公国的大使说正是他们的法师干的。” 盖利欧也不相信：“那皇室迟早得知道这个消息，这种跨境杀人，即使是私下的个人行为，也得由国家买单。说是挑衅也不过分，这意味着要打仗了？” 女法师摇头：“仇恨和冲突埋下战争的种子，但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至少皇帝陛下是很理智的。人类和平许久，何时又要对自己的同族动刀枪？” “而且那场爆炸不该会是人类的手笔。若是描述无误，什么人能掌握那样的法术？‘爆炸让地基化如沙砾‘，你可知这如同失传的炼金术生效？整个镇的居民可能都要迁移到其他地方居住，每一栋楼都成了危房。” “可若是公国继续坚称，我不知用意如何，但两国关系肯定会恶化。” 盖利欧也认为仗是打不起来的，而且当下最大的问题在于报告中的法师被谋杀的真相。还有那场爆炸究竟是什么人，或者东西做出来的。 若是在军中任职的法师，对这些会有着更多的理解，倒是可以去咨询一下他们的看法，不过这就是法师协会的分内之事了。他们大多家世显赫，或者天赋异禀，如今在和平年代还遭到了袭击失去了成员，应该也算是一次挑衅。 若是不以为然，还有军事委员会的成员们承担责任，至少苍翠领的贵族们可要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