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幕 同行（其一）
从繁华地区通往苍翠领的道路，路况会显得越来越一般，但反过来就不一样了。刚开始的马车旅程有些颠簸，到后来逐渐平稳。路边有一些哨口，还有巡逻的卫兵。他们白天列队前行，晚上手持火把，脚步声和光源都让人感到安心。 瓦尔奇和菲亚有时在车厢中翻着书，有时听着罗伊兹克特讲着一些奇闻趣事。书店老板的经历一段又一段的从嘴里冒出来，显得过往十分丰富。他说他的人生规划就是到处开书店，并且一定要把店铺做大才会走。 “将军的使命是打胜仗，国王的使命是治理国家，而传递知识就像我的使命。”店主这样说。 那还真是非常伟大的愿景，“发生了那样的事，你的店铺少了一家，不会可惜吗。”菲亚用安慰的语气问他。 店主十分笃信地摇头：“不会，曾经失去的，必将复得。” “他好高深哦。”菲亚讲着悄悄话，在一路上的聊天中，罗伊兹克特展现出了高超而又不失幽默风趣的对话魅力。 “毕竟是开书店的老板，肯定是一个文化人。”瓦尔奇这样回答。 罗伊兹克特的书藏也几乎横跨古今，从现实论断到宗教修养一应俱全。在行车稳当的时候，菲亚和瓦尔奇都会抽出几本书来读。而且书的养护做的也很到位，几乎没有一页纸被压褶，让人佩服这位店主的行业素质。 “要是读到了感兴趣的内容，也可以与我一同畅谈。每本书都如同一个独立的世界，无论读多少遍都不会腻，对不对？但是也得时不时换换口味，那样会有更多发现。”店主一边驾驶马车，一边侃侃而谈。 前几天他们只是前进到了路途的一小半，周围没有旅馆店家。夜幕降临时，罗伊兹克特会在马车旁撒上一圈有味道的粉尘。据他说这些东西可以驱逐野兽，尽管道路看着很安全，但是总得应对着各种不期而遇。随后他又取下马匹与车的连接绳，让驮马们自行寻找草料和饮水。 “周围物资丰富的时候我就会这么做，前提是它们很忠诚，而且不容易受惊。这样马匹就会自己回来，让我把绳子重新系上。你们若是以后外出，也可以参考下我的这套野外生存经验。”店主说。 “谢谢你，罗伊兹克特先生，你真贴心。”菲亚做了个祝福的祷告手势表达感谢。 “传授知识，并被他人接纳也是我的荣幸。”他也回了一个绅士的礼仪。 瓦尔奇和菲亚各有一个睡袋，但是马车空间狭小，二人也没有面朝夜空睡觉的想法，于是就共用了一个。菲亚很高兴，瓦尔奇虽然不会不满，但少女睡觉总是会不知不觉压住他，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店主似乎并不信奉女神这一人类文明的主要神袛，但他会在进入自己的私人空间前怀抱一本书，站在马车外对星空闭上眼，似是祷告。 “罗伊兹克特先生，你刚刚在默念祷言吗？”待店主睁开眼放下了书，瓦尔奇询问。 他心满意足地回道：“我在向一个人寄托我的感谢，那是我的启蒙老师，但是他并非如我们一般的人类。是他向我打开了知识的大门，让我有兴趣能一直学习和了解下去。” 瓦尔奇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支柱，比如他的行事准则就参考于父亲伊诺的教诲。 皓月当空，野外偶尔会传来野兽的嚎叫，但是一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路上也偶尔会有车队夜行经过，所以他们的睡眠还算安稳。 到了白天，店主会用干面包与他们分享，“暂时只有这些，请见谅。rou干放太久了，泡在水里一天估计都软不下来，我记得这是我上次来马车塞进去的......行程仓促，我急着收拾书，回去看时镇里的商铺早就卖完了，而且房子也快倒了。” “哪有的事，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罗伊兹先生能允许我们同行都已经报答不完了！”菲亚连忙摆手表示没有这个意思，随后双手接过面包表示感激。 “菲亚小姑娘，你真懂礼貌，女神要是知道了会很高兴的。”罗伊兹克特笑着说。 “嘿嘿嘿......”她一被夸就会傻笑。 “我们已经到达行省边界了吗，先生？”瓦尔奇吃着面包问道。 “是啊，看这周围啥都没有，两边的公爵大人都不愿意在这里修建，因为有可能变成对方的政绩。但是道路是帝国王室要求的，所以自然得做好。” “不过，”店主笑着说，“对于寻常百姓就不一样了，附近的村子里有个旅馆，我们可以在里面吃一顿好的。” 菲亚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哇哦哦哦......咳咳，那罗伊兹先生，就让我们一起去那家旅馆休息一下吧。” 沿途他们也经历了一些村落，如今帝国对于乡村的农业赋税和经济赋税都不高，所以村里人的生活也相对惬意。耕种土地辽阔，房屋也修的整齐。村民们从面相就能看出营养良好，而且神情也很淡然。 在又经过了三四个村庄后，他们便来到了一个较为大型的聚落。马车从村庄的拱门礼貌地进入——虽然拱门旁也没有围栏，一个朴素的木质大房子摆在显眼的地方，门口已经停了一些马车。马匹交由专门的门童牵去马厩，付点钱就可以喂食草料。 “对于村民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可对于来往旅人这儿就算得上是旅程中的无人区，所以开一家可以供我们吃喝住的地方生意就会很好。”罗伊兹克特也把两匹驮马交给了门童，带领瓦尔奇和菲亚打开了旅馆的百页门。 屋内是个很大的空间，还有楼梯通往二楼的客房。一个中年妇女正指挥着侍从送菜扫地，像是这家店的老板娘。 “你瞧，这儿真热闹，我在这开家书店会不会有客人呢......”店主自问似地对他们说，然后三人一起走向一个空着的木桌就座。 “老爷小姐们久等了，想要吃些什么？”那个妇女走过来问，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册子记录。 “我想想......我们要奶油蘑菇汤，牛rou，用芫荽和其它好香料烤。再来一只烤鸭，还有山羊奶酪，上一点刚出炉的面包吧，女士。路途漫长，我们都受够干面包了。”罗伊兹克特面对乡村妇女仍是以绅士的语气提出需求。 “好的，这位绅士，按照您的要求来。”妇女拿着记好的菜名离开了。 “嘿...嘿嘿，这么多菜会不会吃不完呀，罗伊兹先生。”报着菜名，菲亚越听越高兴。 “我请你们的，吃不完就拿到路上继续吧。不用客气，路途漫长，我也很庆幸多了你们二位如此礼貌的旅伴。” “我刚刚在村里好像看到了一个驿站，我跟菲亚先去寄一封信给我的父亲，卡拉赫斯镇发生了那种事，他一定对我们放不下心。”瓦尔奇无奈地看了眼菲亚，对罗伊兹克特说。 “好的，你们回来时估计就上菜了，我们再一同享用。”店主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了旅馆。 二人走在村间的泥土路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这个村庄的体量很大，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资源开设旅馆。 “有个好几天了吧，伊诺叔叔会很担心了呢。”菲亚想皱眉，但嘴角还在笑，一看就是在期待午餐。 “嗯，写封信告诉我们的情况，我心里也会好受些。然后还要告诉他，我们离开苍翠领了，虽说是因为工作，但他肯定也会很惊讶。”瓦尔奇回答。 “对呀，伊诺叔叔肯定没想到我们都走这么远了。”菲亚有些感叹，“但是没办法，瓦尔奇离不开我嘛。” “是啊是啊。”他揉揉少女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