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胸怀天下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忽然有几间屋子映入了许龙飞的眼帘，这些屋子当然不是由慈石所做。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碧绿的草地之上，俨然一副乡村田园之景。 “这些是？”许龙飞问道。 “你可以过去看看。”沈梦琼说道。 许龙飞走了过去，只觉得此地虽有人烟，但总有种人迹罕至之感，而且不时有阴冷之风刮来，叫人毛骨悚然，寒毛倒立。 许龙飞问道：“这里的人呢？” 沈梦琼笑道：“这里除了咱们三个，就没有人了。” 许龙飞问道：“那老翁呢？” 沈梦琼笑道：“他一般不住在谷里。” 许龙飞又问道：“那这些房屋是给谁住的？” 沈梦琼又笑道：“给幽灵住的。” 上官若水“哼”了一声，说道：“少装神弄鬼了，哪会有什么幽灵？” 沈梦琼依旧笑道：“你不信啊，你可以开门去看看，有可能，就是你杀掉的人哦。” 上官若水听得此话，虽不相信，但一时间却踌躇不前，双腿打颤。 许龙飞说道：“我去看看吧，就算是幽灵，和我也是无冤无仇的。”说着，许龙飞大踏步地向一间屋子走了过去，叩响了屋门。 “谁啊，下棋呢忙着呢，自己开门进来。”这是个苍老的声音，这声音苍老到听起来仿佛来自那遥远的上古时代。 许龙飞走了进来，看到了一个年近花甲、两鬓斑白的老翁正在一个棋盘之上与另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对弈。许龙飞观了观棋局，发现老翁的黑子处于劣势，被白子切得首尾不能相顾，一时间左支右绌，险情迭遇。 那中年男子却是不慌不忙，手摇罗扇，口哼小曲地稳坐钓鱼台。 许龙飞发现这二人的目光都未向他投来，仿佛这个屋里没有他一般，于是他张口问道：“敢问阁下二位尊姓大名？” 此言一出，便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回应，许龙飞欲言又止，只得拱手说句“打扰二位了”，悻悻地退了出去，带上了屋门。 “怎么样？”沈梦琼问道，“他们有说什么吗？” 许龙飞摇了摇头。 沈梦琼笑道：“那就对了，幽灵是看不到人的，他们也听不到你说话，能引起他们注意的只有物体碰撞的声音。” 许龙飞点了点头，便又叩响了第二间屋子的大门。 “门没锁，请进。”许龙飞便走了进去，只见一人站在桌前，挥毫泼墨，笔走龙蛇，洋洋洒洒，顷刻间，一篇《兰亭集序》跃然纸上，可谓豪放而又不失细腻，洒脱而又不失章法。 许龙飞似乎不太想打扰他的雅兴，便默默地离开了此屋。 于是许龙飞又叩响了另一间屋门。 这次迎接他的是一个一脸征尘的中年男子，那男人正在擦拭着他的长剑和护腕等装备，他的动作是那般细致入微，似乎也是不愿被人打扰。 “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事在忙，我实在不大好意思打扰到他们。沈姑娘，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许龙飞问道。 沈梦琼摇了摇头，示意她也并不清楚。 许龙飞叹道：“这些人？难不成是和流转神功有关系的？” 沈梦琼说道：“这些人是前不久才搬来幽灵谷的，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这些人的来头绝对不简单。” 许龙飞沉吟道：“这里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吗？” 沈梦琼摇了摇头。 上官若水冷冷说道：“哼，就凭这些？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许龙飞说道：“唔，先不要妄下定论，沈姑娘，要不这样，你先送我们出去，等外面的事情了却了，我就回来再找你。” 沈梦琼依依不舍道：“你、你一定要回来啊。” 许龙飞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便开始往回走。 刚刚走回那慈石屋，只见那名带路老翁神色慌张地站在屋外东张西望，见到沈梦琼等人归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大小姐，可、可不得了了！”老翁气喘吁吁地说道。 沈梦琼问道：“别着急，慢慢说。” “外面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把大门口强占了，我打不过他们，就被赶进来报信了。” 沈梦琼又问道：“他们是什么人？穿着如何？” “都带着口罩，身着黑衣，说起话来如同一群凶神恶煞。” “这些人，连你都摆不平他们吗？” 那老翁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沈梦琼面露惊疑之色，问道：“你可知他们是为何而来？” 那老翁摇头道：“我不大清楚，只是听他们说报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什么的。” 沈梦琼奇道：“我没有招惹什么人啊，更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啊？” 那老翁说道：“大小姐，你可千万别出去啊，我看呐，八成是哪个富家公子看上您了，请来些打手，想让您啊去当什么小妾呢。” “绝无此等可能。”许龙飞说道。 “为什么？”老翁问道。 “他们要是冲着沈姑娘来的话，又怎会把你放进来让你通风报信呢？”许龙飞说道，“我倒觉得他们的目的不是沈姑娘。” “喔？那依这位公子之见，我们要做什么呢？”那老翁问道。 许龙飞问道：“沈姑娘，出谷之路只有那一条路吗？” 沈梦琼点了点头，道：“我只知道那一条路可以出谷，或许还有别的出口，但我就不知道了。” 许龙飞笑道：“你不知道，但我相信有人知道。” “谁？” “那些幽灵。” 沈梦琼说道：“或许是这样，但你绝不可以向他们询问出谷之路。” 许龙飞问道：“为什么？” 沈梦琼答道：“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幽灵，倘若他们得知自己已非活人，只怕、只怕……” “只怕什么？”上官若水问道。 “只怕他们会发起疯来，此地若是xiele生气，我们性命难保。” 许龙飞叹了口气，说道：“哎，怎么会这样？” 沈梦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想道：许公子，难道你这么想离开幽灵谷，难道你这么不愿意与我待在一起吗？想到这里，沈梦琼鼻子有些微微发酸，险些又留下眼泪。 许龙飞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说道：“既然如此，那些幽灵无法告诉我们，那我们干脆自己去找，总比待在这里等着强吧。”说罢，便走向了山谷的边缘。 幽灵谷四周群山环伺，与其说是山谷，倒不如说是由七弦山围成的一个盆地，周遭的山峦连绵起伏，一望无际，“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说的怕就是此等情景了吧。 许龙飞摸索了很久，不要说什么出口了，就连破损的岩壁都没看到几块，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这时，上官若水走到了他的身边，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沈姑娘这么喜欢你，你又刚好出不去这幽灵谷，倒不如将错就错，留在这里好了。” “那你呢？” 此言一出，上官若水才发现自己实在是无法解答这个问题，许龙飞是可以安逸地活在这里，但自己呢？人似乎总是这样，考虑到了别人却忘了自己，明明自己的处境更为尴尬，却在为别人的小小难题出谋划策。 上官若水仰天叹道：“我当然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许龙飞笑道：“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上官若水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说。”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龙飞闻言，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来，说道：“我有这么令人难以捉摸吗？” 上官若水点头道：“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看不懂我什么？” “这流转神功一事本与你毫无干系，你却这般淘神费力地去调查此事，而且不惜以身犯险，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是……” “还有，沈姑娘对你那般柔情蜜意，为了你肝肠寸断，可她最后只得到了那样一个模糊的答案。再说现在，你本可以就此安逸享受地度过一生，不再为生计而苦恼着，但你却还在想方设法地离开这里，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天下。” “什么？” “我的师傅告诉我的，做人要胸怀天下。” 上官若水有些不解，只听得许龙飞缓缓说道：“上官兄，你可知侠字怎样写？” “左边是个单立人，右边是一个大字，两边又是两个人字。” “那便是了，大字两旁的人字，便是天下之人，唯有胸怀天下的人，才可称得上这‘侠’字。”许龙飞缓缓说道。 “你这么在意这些虚名？” “不论在不在意，我也要做到无愧于心。” 上官若水依旧有些无法理解。——毕竟，许龙飞和他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许龙飞继续道：“我希望整个武林、整个天下，都能够安逸平和，不存在任何纷争，正如同陶渊明所描绘的桃花源那般。” 上官若水又问道：“你觉得就凭你一个人……” 许龙飞打断了他，说道：“即使我无法兼济天下，那我至少也要保护好那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 上官若水闻言，沉思了一阵，说道：“虽然我不怎么懂，但我相信你是对的。” 许龙飞笑道：“嗯，至少我们现在是朋友，对不对。” 上官若水也笑着点了点头，帮着许龙飞寻找着出口。 沈梦琼双目无神地看着许龙飞和上官若水二人，心中不禁思绪万千。 那老翁站在他的身边，问道：“大小姐，要不要老朽帮你把那许公子留下来？” 沈梦琼摇头道：“不必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说实话，我能得到他的承诺，已经满足了。”沈梦琼的脸上又划过了两痕泪水。 那老翁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我是搞不懂啊。” 沈梦琼笑了，不过这笑容上镶嵌着两痕泪水，很是叫人心疼。 “他究竟哪里好？”那老翁问道。 沈梦琼却沉默了下来，思索着什么…… 那老翁又说道：“哎，即使如此，他们离开这里也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