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怪剑怪人
“赵城主。”许龙飞朝着赵宁苏拱手道。 赵宁苏依然是懒洋洋地躺在他的长椅上，目光散漫、漫无目的地瞧着。 许龙飞拿出那张字条，问道：“昨夜是什么人送我来到的贵处？” 赵宁苏无精打采地说道：“我不清楚，约你在五里庙见面的是柳别离，我想，他一定不希望有人来打搅他，所以我就没打算参与此事。” “你也不清楚？那你可否看清送我来的是什么人？” “也没有，那人戴着面罩，你知道的，在风城的每个人都有故事，谁也不想轻易被人认出来，——不过，那个人武功很不错。” “嗯……”不过许龙飞还是毫无头绪。 赵宁苏懒懒地接过那张字条，看了一眼，说道：“这字条我也不清楚，或许是柳别离写的，不过我没仔细看过他写字。” 许龙飞又陷入了沉默。 赵宁苏看着许龙飞，问道：“你觉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龙飞摇摇头，又问道：“你之前说过，有人想要行刺柳别离？你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宁苏却连头也懒得摇，直接道：“不知道。” “柳别离行走江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即使决战，我想他也不会带任何随从在身边。”许龙飞分析道。 赵宁苏没答话，只是伸了伸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龙飞只好继续说道：“那么昨晚的人一定是想杀柳别离，却不成想，撞见了我。而后呢，又有人救了我，留下了这张字条。” “你说的好像不错，但却有漏洞。”赵宁苏还是懒懒地斜卧在长椅上，目光却又锐利了起来，语速也加快了许多，“有人想杀柳别离，不意味着没人想杀你，既然那个人知道柳别离会来五里庙，那么他一定偷听了我们的对话，甚至监视着整个公馆，所以他才会率先在五里庙做好准备，等待你上钩，杀你的同时，把嫌疑转移到想要杀害柳别离的那个人身上。” 话毕，他又懒散了起来。 许龙飞不禁心下佩服，他在想，如果这个人能够克服他的懒病，那么这个人一定可以在武林中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 赵宁苏问道：“你觉得，天底下有谁武功能够胜过柳别离？” 许龙飞没有确切的答案，只能推测道：“或许杨凝风可以与之一战。” “那么无论是谁，想要杀柳别离都是一件很难的事对不对？” 许龙飞承认。 赵宁苏又问道：“既然这是一件很难的事，却依然有人在做，那么一定有一个令这个人难以推脱的理由对不对？” 许龙飞只得承认。 “那么你觉得谁会有这样的理由呢？这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许龙飞摇头，他或许是不知道，他或许是不想说。 “依我看，最有可能的人就是周文隆……” “不可能。”许龙飞直接反驳道，“是周文隆约的柳别离在风城决战，现在柳别离已经到了风城，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因为他知道，如果光明正大地打斗，他绝无胜算。”赵宁苏说道。 许龙飞还是摇头，道：“还是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周文隆的为人。”许龙飞斩钉截铁道。 “哦？我记得，你可曾经在周文隆身上吃过亏。”赵宁苏懒懒地说道。 许龙飞默然，他了解周文隆，但他现在却无法为这位老朋友开脱。 沉默了良久，赵宁苏才问道：“你下一步打算去哪。”这的确是个很实际的问题。 许龙飞说道：“风城有没有铁匠铺？” “铁匠铺？”赵宁苏问道，“你打算去找这把剑、这个人？” “这是我唯一的线索。”许龙飞叹道。 赵宁苏说道：“好吧……风城有一条南北贯通的长街，你来时应当看到了，对吧？” 许龙飞点点头。 “街心有一个铁匠铺，那里的老板叫阿笑，他和我关系不错，都是久居风城的老人了。”赵宁苏说道。 许龙飞闻言，直接拱手说道：“好，再见！” 赵宁苏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叹道：“注意安全。” 阿笑是个老人，很老很老，看起来比这座坐落在黄沙中的风城还要苍老，一阵秋风吹过，他瘦弱的筋骨就像风城的残枝一般随风摇曳，将将跌倒，却总能奇迹般地屹立不倒。许龙飞很难想象这样的老人是如何每天如一地进行着他这份清苦艰辛的事业。 铁匠铺的陈设很简单，几块若有似无的矿石，一个巨大的熔炉，一个被炉火烧得熏黑的橡木桌，桌上有两个简单的磨刀石和铁锤，墙上挂着两柄刀、一柄剑，款式都是二三十年前江湖上的流行款式，不过刀上都已经生了一层很厚的锈，剑却常常擦拭，很干净。 阿笑很爱笑，他的脸上总是带着一抹笑容，坐在板凳上，紧握着自己的铁锤，在那里敲击着。 许龙飞看着他脸上的沟壑，心中不禁有了些许对人生时光流逝的感触。 他打招呼道：“您就是阿笑吧？” 阿笑没答话，连头也没抬一下，似乎是没听见。 许龙飞调高了音量，说道：“您是阿笑吗？” 阿笑依然如故。 许龙飞不禁吼道：“您、是、阿、笑、吗？” 阿笑终于抬起了头，打量着这个年轻人，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轻轻地摇了摇手指。 许龙飞这才明白他已经失聪了，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阿笑缓缓站起身来，躬着身子，走到抽屉边，拿出了一张满是褶皱的宣纸、一块硬墨，和一个积满了灰尘的砚台。 阿笑动作很轻，不过仅仅是轻轻吹了一下砚台，这间小小的铁匠铺便已然充斥着灰土。阿笑把东西摆好，转身又抡起了自己锤子。 不过许龙飞却顾不得那么多了，任由尘土在自己的身侧飞舞着，三两下便研好了墨、填饱了笔，准备挥毫泼墨大写一番。 忽然间，一枚小小的银针无声无息地透过窗子飞了进来，飞向许龙飞的小腹，不过许龙飞反应奇快，一个闪身，接一个空翻，在这狭小之地竟然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然而阿笑却不那么幸运了，银针击中了他的后背，不过令人吃惊的是，这枚银针竟然在刺中皮肤之后余力未歇，直接扎进了阿笑的骨头里。 阿笑倒了下去，许龙飞扶住了他，解开他的衣衫，去发现阿笑中针的地方竟已变成了紫黑色，显然银针上喂有剧毒。 许龙飞想要取下银针，帮他吸出毒液，然而毒针深入骨髓，只留了了一小截在外面，许龙飞难以下手，兼之这一击力量实在太大，许龙飞根本拔不出这根毒针。 正在许龙飞焦头烂额之际，阿笑早已断气。 许龙飞发现阿笑身体发冷，已然仙去，双目无神、双手无力地让阿笑滑落在地。他在自责，他也理应自责，他给这位风城的老者带去了灾祸，如果没有他，或许，这位老者可以得到一个可以令他瞑目的结局。 许龙飞心痛地帮他合上了双眼，拿走了他那把擦拭干净的长剑，将他埋葬在了离五里小庙不远的一个土丘上。 “老先生，在下鲁莽，致先生死于非命，在下暂借此剑，为先生手刃仇敌！”说罢，许龙飞在阿笑的墓前拜了三拜。 许龙飞来到了那间羊汤小馆，他现在怒火中烧，只想好好吃rou，堆满油脂，然后在风城大干一场。 “掌柜的，你这里除了卖羊汤，还卖什么？”许龙飞问道。 掌柜的抬起了正在算账的头，缓缓说道：“那就要看客官您想要什么了？” “哦？”许龙飞略略思索道，“做羊汤的小馆，当然会杀羊，对不对？” 掌柜的点头。 “好，那掌柜的，你给我来上五斤羊腿、五斤羊腩、五斤羊杂、五斤羊肾。”许龙飞随即一扬手，丢出来一个金元宝。 掌柜的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笑笑：“客官好胃口啊，不怕吃不完吗？” 许龙飞也笑笑：“吃不吃得完，可不是你需要在意的事情吧，反正钱是少不了你一文的。” 掌柜的撂下算盘，叹道：“客官还要多少酒呢？” “你知道我还想要酒？” 掌柜的又笑了：“吃二十斤的羊rou，至少也要喝上二十斤的酒，才够味道，不是吗？” “若不是现在，你说的话我一定举双手赞同，——可是，今天不一样，我今天一滴酒也不喝。”许龙飞说道。 掌柜的脸上这才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一滴酒也不喝？你确定？” “当然确定。” 掌柜的欲言又止，却还是走向了后厨。 许龙飞坐在座位上怒目圆睁，张着大眼看着阿笑的那把剑。 这把剑没有剑鞘，是一柄普通的龙泉剑，不过这把剑的剑身并不算精纯，质感也绝对算不上光滑，在阳光下依旧难以反射光泽的它显然算不上宝剑中的上品。 但现在，这把剑绝对是许龙飞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想到这，许龙飞不禁长叹一声，——在这人世间，最值得信赖的却不是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吗？ 许龙飞双目无神地环顾了一番这间小小的饭馆，猛然间，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