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
霍克坐在哈里的对面，翘着二郎腿看着哈里，目光冷峻。 当这个不速之客自我介绍名叫霍克，哈里的后背都发紧了，这正是李约瑟要自己来指证的那个人。 李约瑟说有一位G先生会协助自己离开，但是目前还没有任何人和哈里接头。 霍克看上去特别放松，这是一个身材完美的人，脸部瘦削，但是手腕很粗，显示出这是一个擅长格斗的人，两腿很长，走路不紧不慢，显示出良好的自我控制能力。他有一双鹰隼一般的褐色眼睛，配上略有点鹰钩的挺拔的鼻梁，给人一种如猎鹰一般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他从进玻璃房那一刻开始，就好像房子的主人回到家，他不像是来拜访，更像是来提审。 哈里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哈里，我们需要知道更多的关于你们陆地人类的情况。”霍克注视了哈里一会儿，终于开口了。 “哪一方面？” “所有的，我们都感兴趣，”霍克慢条斯理地说，“先从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鲨鱼计划开始吧。” 哈里吃了一惊。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的级别不够，无法知道这个消息来源。” “嗯，那你们的应对计划是什么？” “据我所知，各个国家政府都很紧张，不过李约瑟好像并不特别担心。” “哦？”霍克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哈里。 “他似乎已经有应对的方案。” “什么方案？” “李约瑟一直在和各国军方开会，包括几个大国的导弹专家，几乎每天都在沟通，我想是因为他在军事上已经有某种准备了吧。”哈里说。 霍克盯着哈里看，好像要看穿哈里的心思。 “知道磁感系统吗？”霍克发问。 “好像在报告中看到过，是一种导弹上的搭载系统吧，具体的不太清楚。” “知道飞鹰计划吗？” “知道。” “计划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飞鹰计划基本部署完成了。” 霍克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双臂抱在胸前：“哈里，你觉得李约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哈里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 “他是个工作狂，坚韧，从不放弃，但是并不固执，很善于变通，如果从我们这一行来说，他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 “他有什么嗜好？” “跑步、游泳、射击，或许还有填字游戏。” “他的工作外的时间都在干这些吗？” “或许吧，我不觉得他有什么别的爱好！” “他喝酒吗？赌钱吗？喜欢女人吗？” “没有人知道这些，李约瑟独来独往，连他的秘书都不知道他每天除了办公室会去哪里。” “他有家庭吗？至少生活中有一个女人吧？” “从没见过。” “同性恋？” “从没见过。” “他有朋友吗？” “我知道里德算是一个吧。” “嗯。”霍克眼光闪动了一下。 “我们有机会策反他吗？” 哈里苦笑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 “他没有弱点。”哈里言简意赅。 “每个人都有弱点。”霍克陷入思考。 “如果一定要说弱点，那就是他总是与他的上司合不来。”哈里补充道。 “怎么解释？” “我们情报中心一直都流传着一个关于李约瑟的故事。” 霍克没有接口，他在等哈里说下去。 “李约瑟以前在伦敦干过国际刑警，有一次国家美术馆发生重大失窃案，一幅价值上亿英镑的梵高作品被盗。” 霍克吹了声口哨。 “当地警方毫无头绪，当晚所有离开美术馆的人都经过安检，从大门携带画作离开是不可能的。由于这幅画作影响巨大，而且伦敦警方收到线报，有人已经开始在欧洲大陆偷偷兜售这幅画，也就是说画作已经离开英国了，于是警方联系了国际刑警要求得到配合。这个案子就落到了李约瑟的手上。” “李约瑟喜好艺术品，尤其喜好油画，他深知这幅画的巨大价值，于是他去国立美术馆仔仔细细地勘查了一遍，确认盗贼不可能在晚上从外面进入美术馆，但是画作在美术馆下午闭馆之前还在墙上好好的挂着。” “非常有趣！”霍克显示出巨大的兴趣。 “李约瑟又联络了欧洲各地的国际刑警，了解到有人几乎同时在欧洲的六七个国家同时向黑市收藏家兜售这张画，价格相当划算。” “他向上司保证三天内找回这幅天价的作品，但是无论他的上司怎么问，他都绝口不提怎么找回来，据说当时他的上司很不以为然，甚至对他的过份自信有点恼火。李约瑟并没有组建庞大的破案团队，他飞了一趟意大利，拜访了一两位非常著名的收藏家，回到伦敦后只带了两个助手直接回到国立美术馆，要求闭馆三天，然后组织馆内的工作人员检查美术馆内所有的画作。” “当时美术馆的管理层也非常的不理解，但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幅失窃的梵高作品在另一幅不起眼的油画作品的背面夹层里被发现。” “哦？”霍克用疑问的眼神看着哈里。 “李约瑟同时逮捕了美术馆的一名保安人员，声称这名保安是盗窃者。” 霍克没有发问，他在等哈里继续说。 “原来谋划这件事的人是一个欧洲著名的艺术品黑市交易商，他花大价钱收买了这名国立美术馆的夜班保安，让他在傍晚美术馆闭馆后偷偷裁下这张梵高的油画，只留下一个空框，然后把这张画藏进另一张油画的夹层里，这就是为什么警方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油画是怎样带出美术馆的，因为事实上这张画压根就没有离开国立美术馆。” 霍克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哈里知道他已经猜到了最有意思的部分。 “那个黑市交易商并不真的想要拿到那幅巨作，他要的只是英国和欧洲各大报纸和通讯社铺天盖地的报道。全世界都知道那幅梵高的巨作被盗了。这个交易商事先准备好了六七张极其高水平的赝品，卖给了欧洲各地急吼吼想要得到这张失窃油画的收藏家们，他得到的金额总数甚至超过了那张梵高原作的价格！” 霍克发出一声惊叹。 “李约瑟只用了几天就找回了油画，但是他的上司对于完全被他蒙在鼓里很是不满，因为上司觉得李约瑟在媒体面前抢走了全部的风头，因此不久之后李约瑟就离开了国际刑警组织，回到了英国情报五处。而那位黑市交易商则从此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嗯。”霍克沉默良久。 “如果李约瑟被刺杀，谁会接替他的位置？”霍克继续问。 “应该会从伦敦重新派一个人去。”哈里不禁暗暗心惊。 霍克喜欢时不时地停顿一会，只是静静地看着哈里，他是一个审讯高手。 “你们大陆在我们海洋帝国有一个间谍，你知道吗？”霍克逼视着哈里。 哈里微微出汗。 “应该是有，不然李约瑟不可能拿到你们的鲨鱼计划。”哈里面无表情。 “知道名字吗？”霍克接着问。 哈里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霍克这个名字。 “不清楚。”哈里回答。 “有没有任何线索？”霍克并不放弃。 哈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们通过暗网联系，这是我唯一能说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能说是猜测，我知道李约瑟经常使用暗网，而那个间谍不可能使用正常渠道和他联系。” “嗯。”霍克又静静地看着哈里。 “你知道李约瑟在暗网用什么名字吗？” “好像是沃克尔加一个什么数字吧，不确定。” “这个间谍除了鲨鱼计划以外，还向你们透露了什么情报？” 哈里踌躇了一下：“这个都是李约瑟在联络的……嗯……好像听他提到过原子爆雷的原始数据。” 霍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脸变得有些凶狠。 “你觉得除了李约瑟之外，你们情报中心还有谁有可能会知道这个间谍的情况？” “李约瑟有个秘书叫海瑟薇，说不定她知道一点，我不确定，伦敦的莫尔顿上校肯定知道一些。” 霍克转头望着玻璃房外一条游过的鲨鱼。 霍克走后，哈里整理了一下思绪，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这些信息都是来深海之前李约瑟提供给自己的，并要求他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透露给对方。关于李约瑟在暗网的名字，其实是哈里自己在暗网的名字，但是哈里没有真正使用过这个帐户，所以他并不担心霍克可以查出什么。 哈里自从来到海底之后，睡眠就变得非常不好，这里没有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哈里有一个手表，他知道时间，每次有人来拜访，都是大陆时间的白天，说明他们对哈里的生物时间也非常清楚。 午餐来了，这里的食物很糟糕，哈里觉得这些食物就使他不想做一个海洋人，这里没有明火，因此也没有煎炸烤这样的烹调方法，没有哈里爱吃的牛rou和小羊排，所有的食物都是类似于航天员吃的那种食物，单调的味道，几乎不用牙齿就可以吃完，或者就是各种各样哈里从未见过的藻类植物所做的食物，虽然做得很精致，但哈里却一点也吃不下去。 哈里非常想念陆地上的生活，那些在花园里一边烤着rou一边喝啤酒的日子。 但是哈里觉得很奇怪，他似乎想不起来那个总是来和他一起烧烤的邻居叫什么名字，哈里甩甩头，或许这就是深海的生理变化吧。 哈里站在玻璃前望着来来去去的鱼群，忽然觉得玻璃似乎有极轻微的振动，他把手贴在玻璃上，发现振动很有规律，是摩斯密码：尽快指证，会安排你离开。 振动反复了几遍，再无声息。 过了大概几个小时，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门前，这个年轻人自我介绍名叫杰克，哈里想起来了，这个人曾经来给他做过身体检查，哈里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杰克进来后似乎有些拘谨，脸上依然是一副腼腆的表情：“福塔斯让我来看看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我感觉还好。”哈里回答。 “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杰克问。 “嗯好像没有。”哈里想说自己的记忆力有点衰退，但是没有说出来。 “那我们还是再做一次例行检查吧。”杰克轻声说。 杰克打开随身的箱子，拿出那个头罩，给哈里轻轻戴上，调整了一下，然后请哈里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放松身体。 伴着轻微的嗡嗡声，头罩开始有一点点发热，哈里闭着眼睛，房间里一片寂静。 哈里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十几分钟后，嗡嗡声停止，哈里睁开眼睛，杰克给他取下头罩，放回箱子里，然后站了起来：“一切看来都很好，”杰克说话很温柔，“注意要多吃点藻类，你的睡眠似乎不太好。” 送走杰克，哈里有点烦躁，他总觉得有一种危险正在慢慢向他靠近，但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他决定主动出击，于是哈里要求单独见福塔斯。 当福塔斯这个人坐在对面的时候，能感觉到的就是无形的压力，哈里感觉到了。 “我要求单独见你的原因很简单，”哈里看着福塔斯的眼睛，“你身边有一个间谍，大陆人的间谍。” “哦？”福塔斯似乎并不意外。 “我想把这个名字提供给你，但是我有两个要求。” “说说看。” “第一，你必须保证我的绝对安全，第二，我要足够的金子。”哈里的眼神变得贪婪起来。 “这两点没问题，说吧。” “这个间谍是霍克。” “你是怎么知道的？” “霍克和李约瑟一直在联系，李约瑟为他建立了一份绝密档案，这是情报行业的规矩，间谍必须有档案，以防中间人突然死亡，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这份档案，所以我才知道这个人是霍克。” “我怎么能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对我来说，我已经不可能再离开深海，说谎对我没有好处。” “嗯。”福塔斯盯着哈里的眼睛，哈里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