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九二二年。 “先把《独坐敬亭山》默写一边。” “哦。”陈辛坐在信诚旁边,拿着笔,冥思苦想。最后想掀开书看一下,被信诚发现了。 “你是不是没背?” “背了,就是忘了。”陈辛歪着头趴在桌子上想耍赖。 信诚点着陈辛的眉心说:“背了还能忘了,坐好,现在背。” “哦。”陈辛撅着小嘴。“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所以的鸟儿都飞走了,为什么我还要在屋里背诗。”陈辛突然冒出这句话。信诚被逗笑了。 “鸟儿飞走了,和你背诗有什么关系。” “小鸟是不会走路的,你知道吗信诚哥?”陈辛一本正经的对信诚说。 “你怎么知道小鸟不会走路?” “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一只小鸟在门前,它一直蹦蹦跳跳的。别的小鸟也是,它们都不会像这样走路(陈辛在旁边走了几步)。” “二少爷,福粮叔叫你过去。”小杨站在陈辛的房外叫信诚。 “好,我知道了。” 小杨一溜烟跑没了,在沈家就他闲不住,从来不走路,都是跑得。 “我去帐房看看,你把这首诗背会,听见没,下次默写再忘了就让你像小鸟一样在院子里蹦上一百圈。” “哦,知道了。”陈辛拿书挡着半个脸,偷偷的看着信诚走远。 “阿辛。”信诚刚走,大桐便跑进来。 “大桐哥,我们去哪玩啊。”陈辛瞬间变成了一只快乐的小鸟,恨不得马上飞出去玩。 “最近旱,河里水下了很多,我们今天去抓鱼,快点。”陈辛已经完全学会了大桐、四皮那一套了,甚至比他们还娴熟。上可摸鸟蛋,下可抓鱼。爬树比谁都溜,鱼虾比谁抓的都多,男孩子习性大涨。 天气很暖和,几个孩子穿着单衣集结到山下河边玩耍。树顶端有一个喜鹊窝,陈辛非要端下来。她像一只灵活的小猴子爬到了树梢上,但是还是够不到鸟窝。 “还是够不到。”陈辛低头对大桐、四皮说。 “太高了,要不别端这个了,我们去找别的。”四皮说。 “不行,我要把它端下来。”陈辛的倔脾气上来了,她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阿辛,你下来我试试。”大桐仰着头对陈辛说。 “不行,我能端下来……”陈辛在四处看,在找什么东西。“大桐哥,你把那个长树枝递给我。”陈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干树枝。 陈辛用干树枝戳鸟窝的一边,大桐和四皮在树下拉着陈辛外套的四边角,前后左右移动着,准备接鸟蛋。 “找好位置了吗?我动手了啊。”陈辛对他俩喊一声。 “好了……好了……” “啪!”鸟窝摔地上了,大桐和四皮没有接住!陈辛气的大嚷嚷,大桐、四皮却因为张开这么大的衣服连个鸟蛋都兜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天的时光既充实有欢乐,下午和四皮分开,陈辛拿着小鱼篓跟着大桐一起跑回家。这样一个自由宽松的成长环境,让陈辛的童年变得趣味无穷,也让她骨子里受不了任何束缚。此刻的陈辛已经没有了上海小姑娘的柔和精致,性格开始丰富起来。 祠堂有些灰暗,沈进一个人跪在祖宗的灵位前,双手合十,双眼紧闭,不时咳嗽两声。一个五年过去了,从斑白的双鬓,可以看出老头子这几年经历的沧桑变故。 这些年沈进心里积压了太多事情,老了,扛不动了,该让儿子站出来了。沈家在上海的产业能转移的全部转移到了浙江,现在生意蒸蒸日上,信诚也已完成学业,专心打点家里生意。 陈辛一个人的时间越来越多,性格变得有些古怪。有的时候她会拿着一本书趴在床上一上午,有的时候不穿鞋子爬到老槐树上发呆好几个小时,有时候自己跑到河边找一些野花移回后院,忙活半天…… “听说她爹抽大烟把家底都抽光了,老爷看着可怜买回来的,不然啊,可能会被卖到那种地方去。”江氏压低声音对苗氏说。 “大烟这种东西,一旦染上,就是陷在泥潭里,想出都出不来。” “唉,你听说了吗,赵家四姨太就染上了这个东西,老赵正治着她戒。” “什么时候的事啊,前段时间还在茶园看见她呢。” “娘,大娘,什么是大烟?”在一边做女红的文君听到大人的谈话觉得很好奇,不禁问道。 “大烟就是有毒的东西,你还小不懂。”江氏对文君说。 苗氏看了一眼文君手中的绣布,上面的竹子清秀如生,已经成模样了。拿到手中夸道:“文君的手艺真是一天天见长啊。” “我不想绣了,娘,我想出去玩一会。” “不行,姑娘家的,哪有总出去玩的。”江氏拿过绣布看了看是否有不足的地方。 “可是阿辛就每天出去玩。”文君抱怨道。 江氏轻微呵斥道:“那个没人管的疯丫头,以后都嫁不出去,只能一辈子在沈家当老姑娘。你看大人谁喜欢她,你想和她一样吗?” “大太太,二太太,小炎带来了。”阿胖妈风风火火的拉着一个黝黑瘦小的女孩走进来,小女孩基本上是被拉着一路小跑来的。 小炎被阿胖妈拉进屋子后就一直低着头,双手扣着残留污垢的指甲盖。刚洗了澡,换了一身文君以前的旧衣服,穿在身上很肥大,显得身体更加瘦小。黝黑的脸上有许多疤痕,新疤旧疤都已经分不清,一看就知道在室外长做苦活并且经常受虐待的孩子。 “这脸是怎么搞的?”江氏看到小炎满是伤疤的脸着实吓一跳。 “对啊,这脸上怎么这么多伤?”苗氏也为之一惊。 阿胖妈看了一眼小炎说:“这姑娘身世可怜,受过不少罪。” “阿胖妈,好好给她处理一下这些伤,我那还有一些膏药回头你去拿。”苗氏心升怜意。 “哎呀,也真是可怜,脸上这么多伤,身上定是也少不。”江氏看着小炎把文君拉进怀里。 “以后就好好的呆在这吧,老爷的意思是让她跟着阿辛是吧?” “是的,大太太。” “那就送后院吧,还有小炎这个名字就别叫了,换个名字。”苗氏看向江氏,意思是看她有什么好名字。 “额……就叫青玲吧。”江氏看着青玲,眼神流露出妇人的怜悯之情。 阿胖妈拉着青玲边走边说:“二太太给你起的新名字,是希望你以前的不幸的生活清零,以后在沈家好好跟着辛小姐,知道吗……” “二少爷。” “胖妈,这是谁呀?” “这个是今早老爷买回来的丫鬟,现在叫青玲。” “这脸是怎么了?”看到青玲伤痕累累的脸,信诚也惊到了。 “老爷带回来就这样了。”阿胖妈心疼的看着青玲。 “是要带到阿辛那去?” “是啊,你和四少爷都忙,阿辛一个人挺孤单,老爷让她跟着阿辛做个伴。” “我正好去看阿辛,跟我走吧。” “那好,青玲,你跟着二少爷去吧。二少爷那我就走了” “嗯。” 陈辛在院子里种的花,香气四溢,还没到月亮门就闻到了花香。花香给了受尽折磨的青玲莫名其妙的安慰,她本是从小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种变故对于她来说没有排斥也没有幻想,就是逆来顺受。她安静的跟着信诚走进月亮门,信诚突然不走了。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信诚,发现信诚在看上面。他顺着信诚的视线看到了一颗粗壮的老槐树,在槐树的粗枝上坐着一位穿着桃红色单衣,黑色裤子,光着脚的女孩,旁边坐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老猫。女孩和猫背对着他们在看外面的风景出了神。 夕阳刚好,清风拂面,香气微袭,老槐树上的女孩和猫。一切让青玲一见如故,似乎是一种美好,也是一种孤独,幼小的她并不知道这种美好的感觉是什么。 “鞋子呢。” 陈辛看了一眼信诚不说话,将手里的书扔到桌子上,走到床前一趴,脸埋在被子里。 信诚走到床边坐下,推着陈辛说:“起来,生谁气呢,嘴天天嘟着,快起来。” “不起!”陈辛趴在床上耍脾气。 信诚把陈辛抱起来,掰过其rou嘟嘟的小脸说:“你看门前站的小姑娘,你怎么不问问是谁。” 陈辛不情愿的看了一眼青玲,什么也没说。又开始发脾气,胡乱打信诚。信诚抓住其两只手轻呵斥道:“不许再闹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看着陈辛委屈的撅着嘴巴,信诚也觉得过意不去。小楚走了,大桐上学,自己忙于生意,只有陈辛一人在家里,心里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不许撅嘴,都长大了还这么任性胡闹,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信诚理了理陈辛额头前的刘海,温柔的教导她。 陈辛闹够了老实的呆在信诚怀里像一只可爱的小猫,撒娇道:“信诚哥,你明天带我去茶庄,我不要一个人在家里。” 信诚笑笑说:“那你听话吗?” “听话,听话……”陈辛以为信诚要带着她,连连点头。 “听话就老实在家呆着。”信诚轻轻的点了一下陈辛眉心。陈辛刚要发脾气,信诚把她一个公主抱,抱到椅子上,不容其胡闹,对其说:“不许再耍脾气,晚上有灯会,再耍脾气我不带你去玩了,穿上鞋。”说着信诚将鞋子给陈辛穿上…… 弯月斜挂,华灯初上。小镇中心的一整条街都热闹非凡,树上、楼前都挂满了彩灯。信诚给陈辛买了一个小猫灯笼,陈辛爱不释手。信诚拉着陈辛的手,说说笑笑,青玲跟在后面,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人和物。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从小在乡下除了干活,还没有到集市来过,更没有看过这么多好看的花灯。一切像做梦一样。而且身边少爷对小姐的宠溺,也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这样的宠溺对她来说太遥远,以至于长大后都只敢远远的羡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失去一个兄弟浇灭沈进的一腔热血,从此不问天下事,一心在于次子的培养上。茶庄、米厂、当铺、茶园、棉田无巨细都让沈信诚着手学习管理。 此时正是棉田害虫高破坏季节,福粮拿着几株断颈无头棉苗忧心忡忡的说:“今年地老虎异常猖獗,已经长到二龄幼虫,一只大龄幼虫一夜就能破坏三四棵幼苗,现在三分之二的棉田都受灾严重了!” 沈进接过棉苗,眉头紧皱在灯下仔细的看了看,鲜明的虫咬痕迹像咬在其心头。“往年不是都提前防治的很好吗?今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此掉以轻心!” “老爷今年害虫比往年都猖狂,以往防治的剂量今年见效甚微。” “再去搞毒诱,加大剂量,今晚继续撒!” “是老爷,棉仁饼和辛硫磷都买好了,我现在过去看看兑的怎么样了。”福粮刚疾步走到门口,沈进叫道:“福粮,叫上信诚一起,今晚务必把虫灾控制下来!” “是,老爷。” 福粮来到后场,小杨和一名长工老刘正在兑毒诱。 “福粮叔都兑好了。”小杨拿着木棍站起来说。 福粮走近一看,觉得还有点少。“小杨你再去买一百毫升辛硫磷,老爷吩咐今年多准备点毒诱,务必今晚控制下来虫害。” “好,我这就去。” “老刘你去通知其他长工今晚加班,大家辛苦点,一定得把虫灾控制下来,不然对棉纱厂那些老主户也不好交代。老爷说了,控制的好,月底大家都涨工钱!” 老刘听到最后一句涨工钱,顿时来劲了,拍着胸脯说:“我这就去叫人,大家都去,老东家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安排好长工,福粮又匆匆的去找信诚。 已是晚上九点,地老虎开始肆意的活动起来。长工们开始撒毒诱,信诚和福粮在棉田里查看着受灾程度。 福粮拿着灯笼照在一棵棉花苗上,信诚靠近查看。“劲都断了,控制了虫灾也恢复不了了!”信诚站起来眉头紧皱看着夜幕下的棉田。 福粮叹口气说道:“哎,今年的虫灾也是罕见的,地老虎破坏后的棉田基本上难恢复,现在补救都来不及了,棉花今年必定要减产了!” 现在的陈辛,性情越发的令人难以琢磨,打架斗殴已成家常便饭。 “砰……” 一个土块从屋后飞进陈辛的院子,几只野猫瞬间消失。陈辛没穿鞋子就朝后门跑。 “大桐呢?” “大桐现在不在家,几个人啊?” “对方四个人,好像有你大哥。” “沈大宇?”陈辛气喘吁吁比四皮跑得还快。 只见河边六七个孩子还在打架,有一个趴在地上,嚎头大哭,沈大宇还在踢他。 “滚开。”陈辛借着冲劲把又高又壮的沈大宇推的急退几步,最后跌倒在地上。四皮把趴在地上的孩子扶起来,场面乱成一锅粥。手、脚、嘴,棍、棒、牌子,能上的都用上了。 陈辛的单衣被撕破了,脸上也有几处淤青,坐在屋里撕掉手上划掉的一层皮,伤口很深,但是血都凝集在一起。因为陈辛天生体质血小板多,伤口出血很快就凝固。 青玲看到带伤的陈辛,并不害怕,因为她以前经常被打。跑去打盆清水,把毛巾在清水里洗净,给陈辛擦手上的泥土。 “我娘以前说,伤口要洗净,不然会发炎。” “青玲,你连发炎都知道,真聪明。” “额,我不聪明,我很笨的。这都是我娘活着的时候和我说的,因为我以前经常挨打,身上很多伤。”第一次被人夸,青玲内心很紧张,一直在解释自己不聪明。 “你以前经常被打啊?”陈辛问青玲。 “嗯”青玲小声的说。 陈辛看着给自己认真处理伤口的青玲,突然有一种很强的保护欲望,郑重其事的说:“没事,以后我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青玲点点头没说话,但是心里很开心。虽然刚开始接触时陈辛不太和她说话,但是她能感觉到,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姐是个善良的人。陈辛话音刚落信诚来了。 “阿辛。”陈辛一听是信诚在叫她,慌乱跳起,应一声,四处找地方躲,桌子后、柜子里都试了一遍。 “阿辛……”信诚走进屋看见陈辛躺在床上,用被子捂的严实的觉得很是奇怪。“你搞什么鬼,大白天裹着被子干嘛?起来。”信诚拉着被子,陈辛裹的更紧。 “起不来,浑身都疼,还很冷……”信诚一听像是发烧的症状,更是让她起来。“我试试,是不是发烧了。”只见陈辛立刻把头也蒙在被子里,不给信诚摸。这下信诚认定了陈辛在搞鬼,连人带被子都抱起了。
“啊……” “我要看看,你又在搞什么鬼!”信诚把陈辛的被子扯下来,发现她脸上、胳膊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顿时变脸。 陈辛知道闯祸了…… 今年虫灾让沈家棉田损失严重,堂屋气氛沉重,福粮和长工老刘正汇报抗灾情况。 “西北那块棉田现在基本算是控制住了,但是棉苗糟蹋了一半,西南那块损失最严重,基本上三分之二的苗子都被虫子咬断了茎。”长工老刘站在堂屋中间说道,一旁的福粮补充道:“西南今晚还要再组织一些人去灭虫。” 一边的江氏听到自己的棉田受灾急火攻心,坐不住了,站起来说:“现在还不去组织人,多兑一些毒诱。这些该死的害人虫,都得毒死。” “你先坐下,听老刘说完。”苗氏拍了拍江氏的椅子。 “其他的棉田控制的怎么样?”沈进问道。 “其他几块都是些小棉田,基本已经控制,损失不大,就西北和西南两块大田是损失的大头。”福粮回道。 “嗯。”听了这些情况,沈进眉头紧锁。 这时,从不远处的走廊传来了叶氏和方氏不恰适宜的说笑声。只见江氏火冒三丈冲出堂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江氏已经晃着肥胖的身子跑到了叶氏和方氏身边,一把将两人手中买的大包小包的东西扯下来摔在地上。众人回过神来江氏已经在乱蹦乱跳的踩地上的东西,嘴里愤愤的骂道:“买……买……买,我叫你们买,整天人事不干就知道花钱……” 反应过来的叶秀英、方琼乱叫着上前撕扯江氏,江氏身宽体肥以一敌俩,和叶、方揪扯在一起。 “你疯了……” “干嘛踩我们东西……” “你们两个败家娘们,整天就想着怎么花我们沈家的钱,我打死你们……” “啊……”江氏揪住方琼的头发大骂,方琼痛的直叫,叶秀英咬着牙,撕扯打着江氏骂道:“放手啊……老女人……疯子……彻底疯了……” 秋月、春雨赶忙上前拉架,苗氏本来也是一惊,但是看到江氏打骂两个只会花钱的上海女人很是解气。而此时屋里的沈进脸色铁青,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几声,重重的拍了一下八仙桌骂道:“愚蠢!胡闹!”说完愤然离开。作为外人的福粮和老刘不好掺合沈家家事,直接离开又不合适,尴尬的站着看着苗氏。 苗氏看闹的差不多了,还有外人,这才站起来说道:“真是把沈家的脸丢尽了!你们先下去吧。”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洒在绿油油的草地上,陈辛就已经采集完早上的露珠。太阳没出来前的水属阴性,冲茶更清香。她把竹筒背在身上,拿着被露水打湿的布鞋沿着河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看着水里的小鱼,听着树上的鸟叫。 她还是个孩子并不知道什么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只知道这个地方很好,想多在这个地方待会。这里比起无聊透顶的沈家大宅院好玩多了,她甚至觉得沈家那群人就像住在一个大鸟笼子里,每天要做女红,加工茶叶,要不然一群人在一起聊天解闷。她才不能过那种日子,她要当小鱼,当小鸟,自由自在。 群山环绕,陈辛觉得这个地方除了她,谁也不知道,小河的尽头还有一间废旧的茅草屋,已经好久没人住了。陈辛没事的时候都喜欢去逛一逛,她还在草屋藏了一本《唐诗三百首》,这都是信诚让她背,她不想背就藏起来了。 “二叔,我采来露水了。” “你这丫头,采露水,能采了一上午,不知道又在哪玩了。”沈廖凯把紫砂茶具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没有,我没有玩,就在河边溜达溜达。” 沈廖凯抬头一看陈辛那张挂彩的脸,一把将其拉在门前光线好的地方。“哎呦,这脸蛋被谁打的?” “啊……二叔,你别按,疼死了。”陈辛不让沈廖凯碰她的伤口。 “你啊,就是没本事,被人打成这样,还有脸说疼。等喝完茶,二叔教你几招,包你下次打架不会挨打。” 陈辛把露水倒在煮水壶里,拿在茗炉上煮,把茶具摆好。对于煮水烹茶,虽然陈辛并没有像沈文君、沈大宇他们那样受过专业的传教,但是在这个吃茶叶饭的沈家耳濡目染,加上二哥和二叔不经意间的教她,泡茶已成为一件手到擒来的本领。 沈廖凯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王婆卖瓜:“我不是和你吹的,你二叔年轻时候不仅风流倜傥,而且文武双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吃喝玩乐样样在行。哎呀,那姑娘,一群一群的把我围得团团转,不过没用,你二叔可是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二叔,得了吧,今天你想和什么茶,铁观音?”陈辛在茶罐子前选茶。 “哎,你这丫头,什么叫得了吧。不喝铁观音,喝龙井。”由于陈辛没有配合他的自吹自擂,沈廖凯显得有些孩子气。 “你之前和我说,秋天宜饮乌龙茶。”陈辛看了看茗炉的火候。 沈廖凯听到陈辛还记得秋天宜饮用乌龙茶,就兴致勃勃的问:“那为什么秋天宜饮乌龙茶,你知道吗?” “乌龙茶性味不寒不热,能消除人体内的燥热,达到清燥生津之功效。”陈辛用茶匙取出茶叶。 “嗯,不错,跟谁学的?” “二哥。”陈辛开始润茶,悬壶高冲,动作温和利落,茶叶随水上下翻滚,吸水舒展。 “是那么回事,你学东西就是比小楚、信诚快。”沈廖凯深呼吸,品味着铁观音特殊的兰花香韵味,不由的说道:“嗯,茶味饮,人已醉!喝完茶二叔教你两招,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打他。” “小楚”这两个字很久没有人提了,陈辛听上去已经有些陌生。茶后,沈廖凯把陈辛带到院子里练武。“你mama啊,一直盼望着你成为满腹经纶的大家闺秀,一身书生文艺气息。哎,看来是不可能了,所以我教你点功夫也无大碍。” “大家闺秀?像文君哪样吗?我才不要,每天待在家里,缝缝补补的。” “嗯,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当大家闺秀,二叔教你练武功。”沈廖凯把靠墙的扶梯树立,指着陈辛刚好可以够到的位置说:“抬起左脚,脚跟放在这,脚尖勾起,两腿伸直,双手按在左膝上……” “啊……” 沈廖凯还没说完,陈辛就坚持不住了,想把脚拿下来,被沈廖凯一把抓住。“立腰挺胸,坚持住……” “疼……疼……疼……”陈辛一阵乱叫。 “疼?有被打疼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跑出去和别人打架,右腿伸直……” “大少爷,一会见了大太太问起你脸上的伤怎么说?”小黄把牌子轻轻的放在桌子上问沈大宇。 “你笨啊。”沈大宇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小黄头上,不过也不疼,就是习惯了打着玩。“你就说我摔倒了摔得。” “哦”小黄摸着头跟在沈大禹后面。 沈大宇捂着脸上明显打架的伤又恨又气,好多次打架都没有占上风了。以前都是他欺负别人尤其陈辛,现在却每次都挨打,他很生气,想着下次一定要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