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猎罴
已是三天过去，鹿锦已经能够非常灵活地应对鹿定溪在各种时刻进行的各种形式的发难了。但是对他来说，收获最多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这段时间里，以前一直禁锢在他身上那种难受的压抑感彻底消除了，整个人变得开朗了很多，而且跟爷爷从单纯血缘上的亲人变成了关系特殊的忘年之交。 啪！ 清早的一声脆响打破了一天的宁静。 一枚直径三公分左右的实心木球被鹿锦牢牢抓在手里，他看着鹿定溪得意的说：“爷爷，你的这招已经不好使了！” 鹿定溪哈哈一笑，走过来拍着鹿锦的肩膀道：“很好，小子，做得不错。”眼底有着对这个孙子不加掩饰的满意，外加一丝难以看出的味道。 哪知下一刻，自己就被鹿锦一拧胳膊，按着脖子锁在了原地。 “嘶——行了行了，你小子下手倒是真一点都不留手！”鹿定溪咧着嘴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想搞偷袭。”鹿锦松开鹿定溪，更加得意了。 “哼，你小子别得意，别以为对我一个人做到这样，就是对以后遇到的所有情况都能做到。”鹿定溪严肃教训道。 鹿锦挠挠头，说：“应该也不是很难吧？我现在把那五条都牢牢记住了，而且我的身体也记住了。” “你看是吧？”说着还一闪身躲过了鹿定溪长杆烟烟壶的敲击。 鹿定溪抽了一口了烟，道：“外面的世界很复杂，等你以后出去了，就会知道我对你的这些训练是远远不够的。但是我的本事就只能教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还是得你自己摸索。” 鹿锦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爷爷，你是说我该启程去虓山城了吗？” “还不用着急，我不是还没教你怎么打猎嘛，而且，元堃那小子也不会愿意你这么早就走的。”鹿定溪道。 “二伯？为什么？”鹿锦有些不解。 “秋猎。还有，昨天元墩家的小子被熊吃了，元堃他们找了一晚上也只找见孩子的尸骨。今天他们又要出去找熊，刚好可以用它教你打猎。” 鹿锦的心咯噔一下，汗珠不自觉就从额头上沁了出来，他记得鹿元墩是他宗族里的八叔，那被熊吃掉的，应该就是鹿镐了，那个只小他两岁的孩子，之前鹿元堃教他射箭的时候鹿镐也在场，挺憨厚，挺老实的一个孩子。他头一次感觉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 “你在害怕？觉得我一开始就拿熊给你当猎物不合适？”鹿定溪问道。 “不是……”鹿锦回答道。 “那你怕什么？” “鹿镐，前几天二伯教我射箭的时候他也在，没想到……” “或许他的命数就是这样吧，在他之前咱们村夭折的孩子也不在少数，你爹，以及你爹之前几个孩子也是。你只是没有习惯而已。”鹿定溪道。 “难道就没有办法避免这种情况吗？”鹿锦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鹿定溪的说法的。 “或许会有吧。”鹿定溪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抓住那头畜生，稍微宽慰下元墩两口子，以及不让它继续害人了。” “好……”鹿锦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那就收拾一下，咱们出发。”鹿定溪道。 爷孙二人自鹿定溪家出发，从东边一路穿过围着村子种植的枫树林后，便是虓山山麓，又经过一片草地和灌木丛，就是自然生长的落叶乔木了，仲秋的节气，大部分的草木仅是在叶片的边缘部分微微泛黄，森林地面的落叶尚不是很多。 一路上，鹿定溪不断寻找着熊留下的痕迹，诸如粪便、毛发以及在树干上留下的抓痕。同时在他认为熊可能经常出没的地方布下陷阱。 “不对，你看出来了吗？”鹿定溪看着眼前树干上的抓痕，皱着眉头道。 “感觉，前几个抓痕不一样。”鹿锦回道。 “对，这附近不止有一头熊。”鹿定溪眉头紧皱，“它们好像是这几天才到这附近来的，奇怪了，这么些年就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那我们怎么办？”鹿锦有些担心的问道。 “都杀了，不就行了。”鹿定溪倒是简单干脆，对他来说，杀一只熊跟多杀几只差别也不大。 鹿锦突然眼神一凝，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弓弦震颤不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哀嚎。 “狍子？”鹿定溪循声望去，很快判定出了鹿锦射中的是什么动物。 二人前去查看，拨开灌木丛，果然同鹿定溪所判断的一样，是一只体型颇为不小的狍子，此时它躺在血泊中，已是咽了气样子。 鹿定溪拔出狍子尸体不远处的箭，插回了鹿锦的箭筒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道：“做得很不错，足够警惕，反应也很快。这箭是从它左腿后一点的位置射进去的，估计是射中了心脏，不然它是不会死这么快的。” 鹿锦有些得意，询问道：“那咱们是先把它弄回村子再回来，还是继续找熊？” 鹿定溪道：“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熊这种畜生鼻子可比狗灵多了，待会儿会有闻到味道过来的。” 于是二人在不远处的巨树旁隐蔽了起来，鹿定溪紧盯着狍子尸体周围的动静，而鹿锦则警戒着两人四周。 同鹿定溪料想的一样，他们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头棕熊循着味道找了过来，不过来的方向是两人的身后。 好在鹿锦及时发现了它，搭箭一下在五十步开外射中了它的肩膀，棕熊吃痛，咆哮着掉头转身就跑。 “追！别让它跑了！”鹿定溪低喝道。 鹿锦此时又搭上了一支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棕熊。 此时他的脑袋极速转动着，之前鹿定溪说射中左前肢稍后方的位置最容易死掉，但是从这个角度根本射不到棕熊的那个地方。棕熊已经跑出去很远了，尾巴在鹿锦的眼中左右晃动着。 “呼——”鹿锦终于放开了捏着箭羽的手。 吼—— 仅在半息之后，棕熊悲惨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森林。 鹿定溪看着中箭之后跑出去几步就栽倒在地的棕熊，眼角直抽抽。 鹿锦见棕熊倒地，大大松了一口气，笑着问鹿定溪：“爷爷，你看我这一箭怎么样？” 咕嘟。 是鹿定溪咽口水的声音。 “诶？爷爷，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鹿锦才发现鹿定溪神色的异样，奇怪道。 “好，很好。你小子，在射箭这方面的天赋还真是令人羡慕的好啊。”鹿定溪回道。 “嘿嘿，那也是随了爷爷。这就是你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鹿锦得意的同时还不忘拍鹿定溪一个马屁。 “你这小子，跟哪学来的油嘴滑舌？走，一块过去看看。”鹿定溪笑骂道。 鹿定溪看着没入棕熊身体九成的箭，眼角又抽了抽，因为这是从菊花的位置射进去的。 这熊目测体长接近两米，而箭有七十余公分长，从这个地方射进去，虽还没有伤及它的性命，但也让它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只是躺在地上喘息着，伴随有低沉的喘息声，见鹿定溪爷孙二人过来，挣扎了一下又无力躺倒，不过面目倒是狰狞，还发出了阵阵咆哮。 “去给它个痛快吧。”鹿定溪吩咐道。 鹿锦点头，掏出了腰间的柴刀。 “慢着，难得是一张好熊皮，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用宫发力吗？震死它。” “好。”鹿锦应声收回柴刀，徒手走到棕熊跟前。 就在这时，仿佛是感到了生命受到威胁，棕熊竟然回光返照地一下爬了起来，顺势双足立地，肥厚的前爪展开，想要一掌拍死鹿锦。 鹿锦虽然下意识后撤了一步，但是依旧在它的攻击范围内，而且这熊站起来足有两米高，对一米六左右的鹿锦可谓是压迫感十足了。 鹿锦的额头沁出了汗珠，咬牙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抬头看去，发现此时的棕熊胸前是一个毫无遮拦的状态，于是瞄准了左前肢稍靠下的位置，臀腿发力，握指成拳，外界元灵自手臂上的门汇聚到宫里，在接触到棕熊身体之时，爆发出来，震得鹿锦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而棕熊仰面倒地。 “你没事吧？”鹿定溪赶紧上来扶起鹿锦，问道。他也没料到竟会变起肘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好在鹿锦足够镇定，反应足够快。 “嘶——好像杵到手了。”鹿锦看着自己两只不一样粗的手腕子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们回村。”鹿定溪心有余悸道。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鹿锦才出来打过两次猎，到每次都是满载而归。那棕熊竟有将近七百斤之重，再加上那只大狍子，爷孙二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它们弄回村里。 鹿家屯祖祠前，鹿元墩夫妇对着棕熊的尸体又打又骂，墩妻更是哭过去了好几次。随后，鹿元堃把老虎是鹿锦打死的这件事也告诉了众村民，一时间，鹿锦的名字在整个鹿家屯家喻户晓。 等所有人都散去时，鹿锦大大松了一口气，被从头到脚夸了个遍，这让从小不被人关注的他非常不适应，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走，英雄少年，咱们回去吃饭吧。”鹿定溪看着鹿锦的样子，揶揄道。 “呃，三叔，鹿……锦，能跟你们商量个事吗？”鹿元堃赶上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