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章 变脸
文帝见之,颜色一变。 方无行寒声道:“陛下所言,当真是感人肺腑,一片圣恩!可无行想要问陛下一句,陛下是不是从未有过让无行统领内阁之意,无行做的所有努力,对大齐立下的所有功绩,在陛下的眼里,是否都是一文不值!” 文帝目光瞬时变得尖锐,愠怒道:“你是在质问朕么!” 方无行如同豁出去了一般,不见惶恐,毫无畏惧,面色,声音,皆是冷漠之极。 “无行不敢。” 他一拱手。 但随即,又大声道:“只是无行不服,为何陛下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无行!无行自问比刘尚书能力更强,更配得上大齐内阁首辅之位,陛下为何连考虑都不肯考虑无行!” 文帝面色阴冷,说道:“好啊,怪不得你与朕唱反调,原来是不忿于朕擢刘雍为内阁首辅,而没有擢你方无行。” 方无行道:“无行一生的目标,便是位极人臣,匡扶社稷,助明君开辟万古之基业,奠定统一之王朝!记得当初无行与陛下初次相见时,陛下曾对无行许诺,只要无行能力够强,定会让无行有施展报复的空间,只要无行干出一番事业,陛下定会让无行位极人臣,一人之下!可这些年来,无行根本看不到陛下有重用无行之意,您扶植颜秀,制衡于无行,唯恐无行一家独大!这次更是考虑都不考虑无行,立刘尚书为内阁首辅!只怕在陛下您的心里,您根本从未想过重用过我!我……我只怕再熬上十年二十年,一直到死,也不可能坐上内阁首辅之位!” 他心中之积怨,一股脑吐露出来,吓得宫殿中的太监,全都跪倒匍匐在地,不敢抬头。 文帝神色难看,深吸一口气,满是恨铁不成钢道:“你的确让朕太失望了,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难不成这个道理,还用朕来教你?你一介士子入阁,已经是惹人非议,纵使你能力惊人,可朕若是短时间内再将你擢为首辅,必会使满朝难以信服!朕一言九鼎,对你说过的话,自然算数,这次擢刘雍,而不对你委以重任,就是考虑你资历太浅,还需好生苦磨,可你竟就这般迫不及待?如此心性,朕就算是到了将来,又怎能将重任托付给你!” 方无行“哈”地大笑一声,竟是有些心灰意冷之色,说道:“陛下说这番话时,可曾扪心自问?您真有对无行有栽培之心?只怕不然吧。您疑心甚重,根本容不下对权力地位有强烈渴望的臣子为首辅,故而你才选了毫无野心的刘雍!而无行,执念于建功立业,执念于功成名就,您根本不可能给无行半点机会!只要陛下您尚在一日,无行就只能只是个内阁大学士,而绝无可能成为百官之首!这一点,无行心知肚明,陛下又何必再行缓兵之计,诓骗微臣!” 文帝怒极道:“方无行!你好大的胆子!没曾想你竟内心如此阴暗,妄自揣度圣意,你委实辜负了朕,烂泥扶不上墙!” 方无行笑得更大声。 他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 可当文帝宣布刘雍成为内阁首辅的那一刹那,他便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正如他所说,他现在,未来,都不可能有主理内阁的机会。 既然不能功成名就,官居极品,那还何须隐忍呢? 他本就是极端之人,正如他制定的诸般策略,皆是锋芒毕露,不留退路。 只觉受到诓骗,只觉没有希望,索性他便不再装了。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颜秀那个老狐狸,也是个蠢货,与我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殊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亦不过是无用功,大齐的内阁首辅,永远都轮不着他,可笑他还乐此不疲,以为能夺得此位,可笑,可笑啊!” 文帝本来还想安抚下方无行,毕竟方无行能力委实非同一般,虽然不能让他做内阁首辅,但在内阁主事,却还是能容的。 可没想到,方无行此时此刻,竟是撕破脸皮,貌似豁出去了…… 文帝也是动了真火,冷然说道:“方无行,你能说出这些心胸狭隘、大逆不道之言,可见你本质上就是一个不堪大任之辈,如此心胸,如此野心,你连在内阁做个阁老都不配!” 方无行冷笑。 文帝紧跟着加重语气道:“不过念在你对大齐也算是功劳卓著,朕不杀你,可内阁,你就不要再待着了,下去做个九品芝麻官儿,何时心胸开阔了,何时明白了朕的一番良苦用心,何时再回来!”
他一拂袖,“滚吧!” 方无行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殿外走去。 “所托非人,所托非人……” 他呆滞一般,喃喃说道。 “若我方无行当初不来齐国,而是选择梁楚,又何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不该,不该啊……” 听得方无行嘀咕,冯吉面色微变。 文帝看着方无行的背影,蓦地目光阴毒,杀机毕露。 圣旨翌日便下发朝野。 方无行竟然被贬黜,而且是一撸到底,从内阁大学士,直接被贬为九品芝麻官儿,下放河东一贫瘠小县,满朝无不哗然。 就连方无行的死对头颜秀,也不由唏嘘说道:“到底是年轻气盛啊,和陛下撕破脸,怎能有好果子吃?可惜,可惜啊。” 陆沉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是不由愣了一愣。 在他印象中,方无行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可却为何如此沉不住气,敢埋怨陛下呢? 陆沉在宫中耳目众多,其他人不知内情,但他却是清楚知道方无行为何被贬黜。 说到底,还是野心作祟啊。 如果不是对权力地位有着强烈的欲望,又怎可能突然变了一张脸。 这一点,颜秀便做得很好。 那条老狐狸清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便是与方无行争权夺利,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而方无行显然不是一个只甘心于为陛下棋子的人,他想要成为大齐朝堂第一人,一旦让他知道绝无可能走到那一步,以其极端的性格,又怎可能不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