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 林中之村

    “我…没有死？”

    当柳翀再一次恢复意识，已是不知哪日的黄昏，落日垂挂，火红一片。

    他从泥泞中爬起，环顾四周。

    自己正身处于某个惨遭屠戮的村庄中，周遭林海环抱。

    遍地可见堆积的腐rou与尸骸，房屋垮塌，残垣龟裂。似乎大雨刚过，压灭了建筑物的火势，浓烟滚滚，rou质焚烧的焦香，掺杂血水与排泄物的腥臭扑鼻而来。

    “呕……”

    柳翀搀扶着墙壁干呕，面色铁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生于和平年代，他那里见过这番人间炼狱。

    过去好些时候，那股不适感才逐步消退，再一次望着这些与现代钢筋水泥大楼风格迥异的建筑，他猛地愣在原地。

    “我这是…穿越了？”

    柳翀做梦也未曾想到，只存在于网文中的奇幻套路会被如此随意的套用在他的身上。

    “系统？”

    “面板？”

    “老爷爷？”

    他尝试着在心中默念了几声，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倒也罢，刚刚重获新生，柳翀的心态以外的豁达了许多，能够在人祸中重获第二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再要什么奢求就会稍显贪得无厌。

    趁着太阳还未落下，光线尚且充足，借由墙根的积水，柳翀审视着自己的样貌：

    最先入目的，便是一对琥珀般灵澈通明的黄绿色眼眸，其次是一头乌黑碎发，半盖着略有些稚嫩的脸庞。

    他身形瘦削，肌rou算不上健硕，却意外匀称。赤着脚，着一身亚麻衣物，因血液与污泥浸湿而显得分外破旧。小腹一道半臂长的贯穿伤口早已结痂，看起来无比狰狞。

    柳翀抚摸着伤疤愣神，自肚脐一直延展到后腰，像是刀斧劈砍所致，难怪他所醒来的地点是路中央的泥水潭中，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像是死于一场波及全村的屠戮——至少在柳翀约莫两个小时的巡视中，还没有发现一个活物。

    难怪会被他趁虚而入。

    “咕咕——”，胃部在向他传递饥饿的信号，看来是时候去寻觅些食物充饥了。

    正准备动身，大脑却骤然有震震刺痛传来，犹如走马灯一般，一段陌生的记忆涌现：

    …

    恍惚间，柳翀看到了架起的篝火，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人群旋转着载歌载舞，他们齐声高唱的颂曲与地球风格迥异。

    眼前的一切似乎被薄霜掩盖，无法窥视起舞者的面容，但洋溢在空气中的欢笑声让柳翀清楚，他们很开心。

    然而，异变突生。

    火中诞生了扭曲的人形怪物——它浑身溃烂，头部宛若花瓣一样绽开，匍匐前进，所行之处，猩红色小花破土而出。

    它大口吞噬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活物，小部分侥幸逃脱的村民被他的利齿划伤，躯干便也迅速腐烂，变成和它一样多怪物。

    人群四处奔逃，漫天是火光与飞舞的殷红花瓣，欢笑被悲戚替代，血液与残肢砌满了柳翀双眼。

    惨烈的屠杀持续了一天一夜，大火烧断了房屋的横梁，村子彻底变成一片废墟。在第二日黎明将至前，一声马嘶打断了怪物们的狂欢。

    乌黑的骏马在林间穿行，马蹄扬起尘埃与枯叶，一队陌生的骑士包围了整座村庄。

    他们身着银白色板甲，头盔上雕有玫瑰与荆棘的纹样，整张脸被厚重的面甲覆盖，手持刻有同样花纹的蒙铁大盾。

    他们排列阵型，向怪物发起冲锋。

    战况胶着，骑士们挥舞阔剑，随战马嘶鸣而斩下怪物头颅，他们在巷道间回转，沉默而高效；而怪物的骨爪亦可以轻松撕裂那一身板甲，轻轻挥舞，便可使众多骑士殒命。

    包围圈在缩小，怪物的抵抗愈发疯狂，困兽犹斗，结局却早已注定。剩余的骑士们开始挨家挨户搜寻余孽，他们粗暴的用腿甲将木门踢碎，崩裂的落在惊慌的幸存者脸上，引起不小的sao动。

    其中一位少女似乎将骑士当成了灾难中的拯救者，她双眼顿时泛起泪花，张开双臂，蹒跚着想要拥抱为首的银甲骑士，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击早有准备的突刺。

    “噗嗤”

    剑刃穿透胸膛，少女的生命消逝。疑惑与不解定格在脸上，那双海一般蔚蓝的眸子永远失去光彩，她倒在地上。

    银甲骑士们的屠戮再一次开始，只不过对象由怪物变成了人。

    在柳翀的视角中，他蜷缩在一条小巷尽头的阴暗处，周遭摆放了村民的尸首做掩护。只能说好巧不巧，地毯般的清洗推进，他战栗的身躯便被落单骑士发现，骑士轻而易举的捻着脖子将他提起，左手抽剑横砍。

    毫无悬念的，柳翀整个躯干几乎被拦腰斩断，血液以喷发的姿态涌现，沉闷的落地声响起，像“扔垃圾”似的，柳翀被随手扔在了路边，如同被丢弃的断线木偶。

    “呼——”

    视线由彩转黑，这段回忆就此结束。

    柳翀拍了拍脑袋，试图将纷乱的思绪排出脑海，他缓慢活动四肢，久坐而酸麻的身体得以缓解。

    当他几经确保已归暗寂的意识中不会再有新的讯息时，几枚微弱的光点却在一片黑暗中浮现，犹如珍羞佳酿，引得柳翀不由自主上前。

    那是更为久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