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保重

    温情这种东西固然算是美好之物。只是有些东西，越是美好，却越是让人不敢接近。

    飞影又道：“你起来吧。你还想要跪到什么？又或者还想要拜我到什么时候？”

    锦瑟依旧一反不发，但他分明还是一般固执。

    飞影似乎轻声叹了口气，已经有些无可奈何，却又笑了笑：“你去庄主那儿的时候便也是这般固执？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固执到这个地步。”

    可惜他虽然讲这话说了许多遍，但是眼前之人却分明毫不在意一般。

    “你……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固执？”飞影无奈道，却比任何人都知晓眼前这人就是这样一个固执之人。

    “既然如此，那好，我便同你一起跪，一起拜。”只听飞影如此说着，继而居然是在锦瑟面前忽然就这么跪可下来。锦瑟面上一愣，一抬头便对上飞影的眼，那双眼中依旧是不带一丝感情，却又仿佛满带着决绝。

    飞影道：“既然你要拜我，我便同你一起。”飞影这话俨然已经说了不止一遍。他说完这话居然真的开始朝着锦瑟拜了起来。

    锦瑟吃了一惊：“飞影……你这是做什么？”他们之间本就不是一样的处境，锦瑟拜他跪他，是因为感激也是因为亏欠，但是飞影为何要这么做呢？

    “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能拜我？”锦瑟语气中满是惊讶又满是惶恐，仿佛已经是手忙脚乱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却看他双眉已是皱紧，“飞影……你不能跪我，更不能拜我。”锦瑟如此说着，只得也对着飞影拜了起来。他是受不起飞影这样一拜的。而飞影该是听到了锦瑟这话，却是一副未曾听到的样子，只看飞影对着锦瑟拜了一次又一次，而锦瑟也唯独朝飞影一次又一次磕头跪拜，这二人便一直这样持续对拜着，更竟好似不打算停下来的样子。

    锦瑟觉得自己要跪飞影又或者要拜飞影都属正常，但是飞影怎么能拜他呢？

    “飞影……你……”锦瑟愣愣看着眼前这般情景，实在不知道该要怎么办，“你为何跪我，为何拜我？我受不起你这样……”

    他实在没有资格受飞影如此跪拜，锦瑟晓得飞影这般是为了让他不再跪拜下去，他只得开口道：“飞影，你停下来吧。我不会再拜你了，你起来吧……”如此说着，锦瑟真的缓缓站起身来，又居高临下看了飞影一眼，已是神情复杂。

    只是锦瑟心中固然有万千想法，却是一种也说不出来，索性甩了甩袖子转身看向别处。不过多久飞影便也起身，又缓缓走到锦瑟身边。

    锦瑟此时此刻好似负气一般，但锦瑟这人素来是没什么脾性的绝色密党最新章节。他在飞影面前一向来就是低人一等，如今他虽然已经不是赫连山庄的人，他却还是万不可能当着飞影的面负气，如此一来锦瑟心中纵然负气，也唯独自己默默忍受着，别人是决然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的。

    但飞影对锦瑟却也算是极是了解，飞影走近到锦瑟身边，只能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他虽然看不见锦瑟此时此刻的表情，却已经将锦瑟心中所想猜测清楚。

    “我从未想要你跪我拜我……”锦瑟道。

    飞影笑了笑：“我又何尝说想要你跪我拜我？你受不起我这样跪你拜你，我却也一样受不起。”

    “你……你怎么会受不起？”锦瑟皱了皱眉头，却未曾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你若是感激我，便好好记住我，以后天下之大，无论你到了何处何地，莫要轻易忘了我便是。又或者，天下之大，你终于可以自由了。你……你日后便将我忘了也不过如此。但是，你概要记住，你我之间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关系。你不需要跪我，更不需要拜我。我也不需要你如此。你好好住我今日这话吧。”

    飞影一番话似乎依旧不带一丝感情，却又已是最后的诀别一般。

    飞影觉得自己今日虽然说了很多话，可是他又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尽是些无用的话。

    只是，眼下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保重。”飞影留下最后一句话。

    而锦瑟安心听着飞影的话，期间他未曾露出一动容，直至飞影方才那一句保重，他却恍然觉得心中仿佛一阵排山倒海一般，却是有千万种说不出来的沉重。只是锦瑟方一猛然转过身，身后却已经空无一人。

    唯独远处皓月当空，凉风吹拂树叶发出簌簌响声，所见所闻，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也再没有了那个人的声音。无声无息，不曾存在一般。

    唯独留下锦瑟一个人，站在这一处僻静之处，顿时觉得说不出来的落寞，说不出来的难受，说不出来的痛苦。那个素来淡漠而坚毅的少年，无论经历多少苦难，一步步走到今日，所有的苦难，委屈……如今已是再也藏不住，再也收不住。

    可是尽管如此，锦瑟的面上却唯独露出一丝痛苦的样子，甚至没有一丝异样。他仍然将心中那些无从藏匿的情感好好压抑住。只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天下之大，只怕真的再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他，也没有一个人会惦记他。

    他没有朋友，没有同伴，更没有好友知己。他身边再无一个关心他的人……

    所有的一切，在他有朝一日转身离开的时候。便也都烟消云散……不留一物了吧？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赫连文之所言那般，知道了却比不知道更加痛苦。他从前总是奢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欢喜悲哀，可是眼下……所有的一切，在他刚刚明白过来的时候又要失去。

    是啊，有些东西是从前未曾察觉，却在明白那种温情的时候骤然便失去了。还有一种是还未得到，终于有所了然，却已经失去了追寻的机会，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如此的痛苦。

    只是，从今以后，他都要这样，独自一人，居无定所，短衣长剑，一生飘零。而所有的过往，大概，真的也就这样，烟消云散。所有曾经在意他和他在意过的，都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