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又是三年。

    东方临海之国。

    封逐月卧在窗前，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封逐月大喜，一个转身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并不是赫连文之。

    “诶，嫂嫂，你在看什么呢？”赫连敏兰缓缓走到封逐月身边，也看了看外边的景物，“这外边到底有些什么呢？”

    她仔细看了眼，并不觉得瞧见什么稀罕之物，便笑道：“也未曾瞧见什么稀罕之物。你莫非是在等我家兄长？”

    封逐月堪堪笑了笑，也懒得理会赫连敏兰的打趣。

    赫连敏兰出落的越发好看，但是时间渐久，她和赫连文之却长得越来越不像，甚至可说是并无一点相似。赫连敏兰生的十分好看，英姿飒爽，性子火辣，渐渐褪去了几年前的任性胡来，她看着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年轻貌美，武艺超凡，看着像是个漂亮的女将军。

    “飞影！”只看封逐月缓缓转过身来，大喊一声。

    顷刻间一个黑影现身，那人正是飞影。

    “敏兰小姐来了，你帮我招待招待她可好？”封逐月笑道：“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无趣了。”她看着赫连敏兰，笑得极是单纯善良的样子。

    “封逐月，我可是特意来看望你的。兄长说你平素无趣的很，才叫我来陪你的。”赫连敏兰轻轻咬着牙，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笑容：“是不是因为不是赫连文之陪你，你就觉得不高兴了？”

    封逐月倒是早就习惯了赫连敏兰这些无趣的话。她笑了笑，并没有露出半分怒意，反倒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我进去屋中休息去了。”

    “你……你……”赫连敏兰想要上前去追封逐月，却被飞影一举拦住。

    “你反了你？不听我的话？”赫连敏兰故作气恼道。

    飞影沉声道：“属下不过是听从夫人的命令。”

    “可恶，自从封逐月进了赫连家的门，我这个赫连家的小姐都没有地位了！”赫连敏兰抿嘴道。

    封逐月听着门外传来赫连敏兰和飞影打闹的声音，却是不禁笑了起来。

    她走进房中，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已见浑圆的肚子。心道，若是等着这位赫连家的小公子出生，赫连敏兰岂不是要囔囔着自己的地位又更低了？

    封逐月躺在榻上睡了一觉。一觉醒来竟已见天黑。不知几时，身边做了个人影，灯火下，一张绝美的半侧面映入封逐月的眼中。

    “逐月。”赫连文之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封逐月身上的时候，他堪堪勾起一个笑意。

    他是模样年轻俊美无双的容貌，银白的长发让他看上去更是恍然若仙。可是在除此见到这一头银白色长发时候封逐月却几乎愣在当场

    “我练过一种武功，可以长生。但是相应的，每到固定的一个时间，我会功力全失，比寻常人还要脆弱，因为练习这种武功，我的容貌和样子越来越年轻，有什么甚至会变得像是小孩一样，我渐渐也忘记自己究竟长着什么模样。”她还记得昔日赫连文之淡淡同她说出这般话时她是如何震惊。

    “那敏兰她……”

    “敏兰，我一直将她当做亲生meimei对待，也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事实上她虽然和我长得很像。却并不是我的亲meimei。她是赫连家除我以外仅剩下的一只血脉。”赫连文之似说到了什么沉重的地方。

    “那你呢？”封逐月自觉心头微微颤抖着，她知道赫连敏兰对赫连文之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很深。

    “我和你一起慢慢老去。”赫连文之轻轻笑了笑，“好不好？”

    “你头发都已经白了。”封逐月故作嫌弃道。

    赫连文之微微眯着眼，忽地笑起来：“封逐月……你知道我的头发是为谁白的吗？”

    “我……我管你为谁白的。”

    回忆宛若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走了一遍。

    借着灯光，封逐月和那张好看的面容对上，“赫连文之……你说，是不是有一天我都老了，你还这样好看，看上去还这样年轻？”

    “封逐月，枉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赫连文之堪堪一笑，伸手在封逐月鼻尖上轻轻捏了一下，“你忘记了？我头发都已经白了。”

    他缓缓凑到封逐月身边，轻声笑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那我也跟你一起离开。”

    “你说真的吗？”封逐月轻轻挑了挑眉头，“为什么我不在了，你也跟我一起走？”

    “傻瓜。”赫连文之有些轻蔑地笑了笑，“不那样我怎么可能找到你？”

    “恩恩？”封逐月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赫连文之轻声笑道：“没什么。我只知道，我们会一直幸福平安，好好地在一起一辈子。”

    封逐月用力点了点头。

    她笑着，想起那一年，赫连文之说，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我也一样。

    那时候封逐月苦笑着问他：“你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出现。”

    “对不起……”他看着封逐月，柔声笑了笑，“那你还记得四年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你会回来，也或许再也回不来，你让我等你，又跟我说如果等不到就不要再等。我一直都在等你，却又一直都等不到你。所以，赫连文之，你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赫连文之缓缓伸手抱住封逐月，“我回来了。”

    封逐月轻笑一声：“你回来了，如果不是我今天嫁给别人，你还会回来吗？赫连文之……我等了你那么久你才回来。可是你不觉得你回来的很不是时候吗？”

    “我可以等你。因为四年前我就答应过你，我也会等你。我相信你……”赫连文之缓缓开口道：“可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封逐月，如果我杀了那个叫上官云狂的人，你会不会恨我？”

    封逐月稍稍一愣，没有做出回答，也不知自己该要如何做出回答。

    赫连文之笑了笑，没有再说先前那件事情，而是紧紧抱住封逐月，道：“逐月，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而且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

    一直都在等我。

    “逐月。我也一样。一直都在等你。轮回境内。我会一直等你。”赫连文之看着在自己怀中睡过去的封逐月，他缓缓抱着封逐月，感受着那体温。

    封逐月枕头下面放着一个马鞭。赫连文之知道，这个鞭子里有属于封逐月的秘密。

    “逐月，下一世，下下一世。我都会陪在你身边。”赫连文之轻轻贴上封逐月的额头。

    正是这个时候，封逐月忽然缓缓睁开眼，“赫连文之……你真的会一直都在我身边吗？”她堪堪轻笑一声，“我不要你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我身边。”

    她缓缓捉住赫连文之的手。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不要听你再说什么言不由衷，也不管你是不是走火入魔……如果有一天你故意避开我。我就把你捆起来，然后砍掉你的双手双脚，让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就算有一天你死了，你也是我的。”封逐月勾着嘴角轻声笑着，仿佛在说着一件很是普通的事情。

    赫连文之也只是轻轻一笑：“不用你这样。我哪里也不会去。”

    我曾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失去第二次。

    “逐月。你说得对，就算只有一辈子。也已经足够了。”他缓缓凑到封逐月身边，闻着她衣服上散发的清香，用手指轻轻挑起她乌黑的长发。

    “你说得对……**苦短……”

    “我什么时候说**苦短了？！”封逐月的话还未说完，已被堵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五年后。

    “娘亲，娘亲！”街市上，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在人群中迷茫的到处乱窜着。

    “砰”一声响，小孩笔直撞上一人，他缓缓抬起小脸，被他撞倒的人穿着一身白衣，周身气质冷冽，似带着隐隐杀意，那人看模样也才二十来岁，外貌俊秀脱俗，唯独一双目光中尽然都是淡漠。

    小孩儿稍稍一愣，张口道：“对不起！漂亮jiejie！”

    那人身边还站着一个笑得似笑非笑的男人，模样普通，一眼也记不住的样子，听过那小孩的话，那人便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起来。

    那白衣男子冷冷睥了那男人一眼，后者当下动也不敢乱动，目光反倒看向方才那小孩儿身上，似要用眼神将那小孩杀死。

    那小孩却睁着一双大眼，半点也不害怕的样子。

    那白衣男子看着那小孩，仔细看下来，竟觉那小孩越看越面熟的样子，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也无从说起。

    他不禁想到一个人，封逐月。

    只不过，封逐月会在这里？他的念头升起又断落，看了看那个小孩，他便缓缓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却被那小孩一把抱住：“漂亮jiejie，你陪我去找我娘亲好吗？”听着那小孩的一口奶音，很难分辨出他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那白衣男子冷声问道。

    正是这个时候，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道惊叫声。

    “文月，你这个大笨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只看来人却是同样一个省的粉雕玉琢的小孩，和方才那小孩生的有些相似，看着倒是更加英气一些。

    “哥哥！”赫连文月当下扑倒那小孩身边。

    “你这个笨蛋meimei！就知道到处乱跑！”赫连旭一张小脸上尽然都是嫌弃轻蔑，却又伸出手将赫连文月的小手紧紧捉住，生怕这个小笨蛋又要跑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对了！刚刚那个漂亮jiejie！”赫连文月仿佛这才恍然想到什么，一个转身，先前站在那里的白衣男子自然早就消失不见。赫连文月想了许久，忽地喃喃自语道：“嗯，好像是漂亮哥哥。”

    “你在说什么？”赫连旭只觉得听这些话听得稀里糊涂。捉着赫连文月的手便离开了热闹而街市。

    “娘亲，我把文月带回来了。”赫连旭一边说着，一边气恼道：“文月这个小笨蛋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差点就要被人贩子拐走了！”

    “哪里有？！”赫连文月嘟囔着小嘴，“哥哥才笨，最大的大笨蛋。”她如是说着，冷冷在赫连旭身上剜了一眼，嫌弃的很。

    封逐月看着这两个孩子闹脾气就觉得好笑，一旁的赫连敏兰轻轻摇了摇头。

    正是这个时候，有人缓缓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张俊美的面容显现在众人眼前。

    “兄长，你觉得旭和文月有哪个是像你的吗？”赫连敏兰笑道。

    “像不像我都没有关系。”赫连文之轻轻一笑，缓缓坐在封逐月的身边，“知道是我的种就够了。”

    封逐月只觉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当着众人面前，却也只是娇嗔一声。

    赫连文月天真道：“是我的种是什么意思？”

    赫连旭面无表情看了赫连文月一眼，笑而不语。

    赫连旭从小就是个天才，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相反，赫连文月胆子很大，但是什么都迷迷糊糊的。这两人在一起总是要闹出不少笑话。

    赫连敏兰在一旁已是捂嘴大笑。不多久连封逐月也不禁笑出声来。

    哄闹之中，赫连文之轻轻捉住封逐月的手。

    “逐月。”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她正是风华绝代的年龄，看着更显美艳，她和赫连文之正是彼此最为匹配的模样。

    马车穿过人群，她在路途上恍然看见一个莫名有些熟悉的身影，终究只是一闪而过，过眼云烟。

    “逐月。”

    她听见赫连文之凑在自己耳边轻声的笑，带着平静和温暖的感觉。

    赫连飞羽的修长的手指紧紧捉着封逐月的，十指交缠，他们仿佛一对双生的瓷器。只不过，这时候的封逐月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少女，赫连文之的面貌却始终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也许有一天，封逐月会真的渐渐老去，等到那个时候，赫连文之可能依旧是现在整个模样。

    直至有一天，封逐月离开人世。那时候，赫连文之也如同他承诺的那样。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许，他们又会在下一个世界相遇。

    一如赫连文之说的，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也在等你。冥冥之中。也许，每个人每一世都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