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疑问重重【二合一】
地下妖宫昏暗无光，若有似无的迷雾盘绕半空，第六层的水面下，大量海妖搅动海水，海妖脑袋一个挨一个，在水中起起伏伏发出尖啸。 声音回荡在中空岛屿内。 坐于水中的妖塔不动如山，狭窄的通风窗口内悄然探出几双眼睛，它们看向外界，看向唯一的光源。 手电光从妖宫第三层的断口投下来，穿透迷雾在海水和妖塔上扫来扫去，光柱在硕大妖宫中显得纤细。 偶尔光柱会扫到妖塔这边，经由迷雾折射，眼前全是刺眼的白花花一片，几乎要把人的眼睛给晃瞎了。 迎着光芒看上去。 有几个米粒大小的人影，站在犹如岩壁洞口的断口边，两个高个子，一個正常人，还有一个大肚子。 他们探头探脑的，大肚子一个劲叨叨，表情激动不知道在说什么。 “仙爷，这等孕妖塔材质坚硬，窗口无法让成年海妖进入，那成年女子也难以进去，只能进出女子孩童。” “被困此地的女子，很可能是在幼年时被送进此地，然后再也无法出去，暗无天日被困此地十数载！” 纪道继续开口解说。 郑云看向妖塔，这孕妖之法骇人听闻，使用此法的人罪无可赦。 难以想象那些女子是如何过活，被人从不知道何处掳来，带到这种天涯海角的孤岛上，再也无法逃出。 那妖塔之内定然潮湿恶臭环境简陋，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再加海妖环伺让人惊惧，尖啸无尽终日不绝。 郑云看得都心惊胆战。 想睡有尖啸阻挠，饿了只能生吃海妖，呼吸全是恶臭腥味，暗无天日不见光亮，活着的每天都在上刑。 真和地狱相差无几。 要是自己被抓入那妖塔中，不超三年就得自杀，不受这鸟罪了！ 好像不对…… 郑云忽然反应过来。 妖塔里的人是怎么抗下来的？自己想想都想自杀，她们是如何抗下？ “这妖塔上刻着镇妖铭文，又被后人毁坏，但勉强还能认出几个字形，仙爷照下边点，我看看写的什么。” 纪道探出脑袋看向下方。 这座妖塔样式古朴，甚至有些简陋，本来倒没什么，但被海卫刻了密密麻麻的铭文，一个个极其复杂的大字，带着浅金纹路硬烙进塔皮。 妖塔上的所有狭窄窗口，全都被铁索封禁，铁索缠绕在妖塔上，似乎想把整座妖塔永远封印在此地。 两者一结合，这妖塔就不简陋了，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神鬼玄学的诡谲神韵，说里面镇着妖仙都有人信。 郑云用手电往下照。 心里的疑问却越来越多。 纪道耳朵好眼睛好，见识也多，能猜出此地原理，值得表扬。 他这番推理确实有些道理，潜舟海峡是公海，船只制造的排泄物会直接扔海里，这附近的渔船也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渔船，很少有黑水箱。 古代更是如此。 古人很少收集排泄物处理，舟师走到何处，屎尿就扔到何处。 训练海妖闻屎寻人，哪里有人屎味，就去哪里劫船乱舟，虽然听着很离谱，但它实际上还挺有效率。 这么多海妖聚集在妖宫内，就算面积再大，机关再精妙，海妖的食物来源也是问题，免不了同类相食。 这应该就是张教授疑惑的，海妖为什么会同类相食的原因，也勉强能圆得上，毕竟事实就放在眼前。 海妖复仇不谈，这东西和阴怨业障搅和在一起，郑云不是此道专家，不好说，只能说存在一定可能性。 但郑云还是感觉不对。 纪道终归是第一次出山做事，考虑还是不全面，太过相信古籍记载，却不考虑其他因素，问题也不少。 这孕妖塔还有蹊跷。 塔内的活人且先不提，也可以理解为她们在坚持求活，这种坚韧心性让人敬佩，郑云只能自愧不如。 最明显的问题，海卫为什么没有彻底将此地摧毁，既然已经深入这里留下铭文铁索，为何不毁只封？ 妖塔上的铁索和入口处的铁索，郑云之前见过一次，是在冥府阁地下墓xue，当时铁索封的是棺椁。 那棺椁里有两具尸体，疑似制作鬼玺的高人，可能也是活了几百年的阴兵鬼将，所以才被铁索封棺。 那这妖塔里又封着什么？ 这所谓的五层孕妖塔，孕的到底是海妖，还是某些其他的东西？ 另外就是修建此地的目的。 假如自己是主持千仙台修建的海卫叛孽张奎洗，某天忽然一拍脑袋想杀皇帝，是选择花几十年时间修建妖宫，还是给皇帝下个毒或捅一刀？ 这都不用犹豫。 想象的刺杀：浅海藏妖伏击帝驾。 真正的刺杀：悄悄下毒背后捅刀。 明朝有数百次刺杀皇帝的案例，最终行刺成功，且死因蹊跷无法调查，疑似使用妖法鬼术动手的，只有几次而已，成功率非常之低。 那张奎洗主持千仙台修建，在海卫体系中的级别定然不低，能爬到这个位置，接触的神鬼手段也少不了。 这种人想杀皇帝，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浅海藏妖伏击帝驾的确有些机会，但郑云总感觉有地方不对，因为成功率太低，也太不靠谱。 皇帝身边有高人护持，这高人的道行到底有多深，恐怕超出他们的想象，轻而易举就能识破此地的阴谋。 就算没识破。 但凡皇帝左右有个纪道这种人，吼一嗓子或者用仙鹤带走皇帝，海妖直接就傻了，只能目送仙鹤飞走。 仅仅是个纪道，啃鸡腿都发癫的纪道，都能轻易把此地阴谋化解！ 那张奎洗除非诸葛在世算无遗漏，能把所有不确定因素全部排除，不然他绝无可能会这样刺杀皇帝。 而他要是真的诸葛在世算无遗漏，一根筷子也能把皇帝杀了。 所以这妖宫绝对不简单！ ‘海卫探明却未毁。’ ‘镇妖铭文随处可见。’ ‘张真人得道长生。’ ‘血猴和血丹延寿。’ ‘明礼宗时期宗室变局。’ ‘历史记载模糊不清。’ ‘海卫下手屠了渔村。’ ‘纪道没找到地宫深处的资料。’ 郑云越是细想，眉头皱得就越紧，总感觉此地有问题，有天大的问题！ “你之前说，张奎洗坑杀万数舟师于潜舟，当时是携带什么人出逃？” 郑云忽然开口询问。 “仙爷，是藩王齐王，此事记载语焉不详，只是提了一句，这位藩王的最终下落也没说。”纪道立刻回复。 “这个齐王是后来记载时的代号？他在当时是什么身份，当时就是藩王，还是明礼宗的子嗣？”郑云追问。 “这……仙爷，我不知道啊。” “你还说过，张奎洗用千仙台诱刺明礼宗，事情败露押送回朝时，才号令海妖坑杀舟师，且至今下落不明，那这个齐王是从何而来？明礼宗到底是否去过千仙台？”郑云再次追问。 “这……仙爷，齐王可能是押送张奎洗途中，被抓了人质？第二个问题我知道，明礼宗从未去过千仙台。” 胖道士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越来越紧张，试探性地给出回答。 “先撤。” 郑云转头就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地深浅未曾探明，进去又没钱可赚，郑云没必要强行闯入，不如先回去调查。 秘境里还有个中年道士，此人一定知晓不少，可以慢慢拷问。 天宫也有大量资料，此前胖道士急于解答，着急忙慌追求速度，根本没细看，郑云让他再看看，他也信心十足没再看，现在一问三不知。 做足准备再来吧。 自己要给江梦攒命，不是给其他人送命，那些女子被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救是肯定要救的，但可以缓缓。 “仙爷，我们这就走了？”胖道士心有不甘，他也明白这是因为功课没做好，但还是舍不得走，想再探索一下。 “你可知此地为什么叫三妖岛，而不是海妖岛？”郑云又回头看他一眼。 “啊这……” 胖道士一愣，是啊，为什么此地叫三妖岛，却只有海妖一种妖？ 这个问题彻底把他击溃，他张着嘴支支吾吾，然后耷拉下脑袋，垂头丧气跟着郑云，心气去了一半。 郑云轻叹一声，让鬼将开路，四人原路折返，沿着走廊往回走。 刚绕过拐角。 其中一尊鬼将就突然冷不丁地拔刀，朝着斜前方的墙壁狠狠一刺，长刀刺入墙壁大半，然后狠狠抽出。 欻拉。 大片鲜血被长刀带出。 郑云立刻抬起手电，只见鬼将的长刀布满鲜血，分不清人血妖血。 “仙爷，墙里有东西！而且数量很多！”胖道士立刻反应过来，竖着耳朵仔细一听，听到了一些动静。 郑云沉默看向远处，铁梯子已经没了，在他们站在断口听海妖尖啸时，有人趁机把梯子给抽走了。 这倒也无妨。 他们可以用绳子上去。 进这种地方，郑云不可能不带装备，两尊海卫背包里全是东西。 几米高度也不算什么，此地重力低，鬼将轻易就能跳上去。 想到此处，郑云立刻控制鬼将动手，从背包掏出登山绳，让其中一尊鬼将先提着，另一尊鬼将半蹲做梯，让第一尊鬼将先上去探探路。 “仙爷，我听到了开门声。”胖道士忽然开口，指着前方的走廊尽头。 郑云用手电扫了一眼。 迷雾虽然稀薄，但也只能看个十几米，走廊漆黑幽深，什么都看不见，未知带来的恐惧难以抑制。 “先上去再说。” 郑云抬头看向鬼将，它已经跳上第二层扔下绳子，郑云自认身手最差，所以第一个抓着绳子往上爬。 “仙爷，这里有脏东西，你先走，我喊一嗓子吧。”胖道士扶着郑云道。 “你先上来，找个有水的地方开了仙门，到时你随便喊。”郑云爬上台阶，回头对胖道士伸出手去。 胖道士点头，抓着绳子轻巧一跳，就从第三层上来，然后又立刻贴着墙壁，侧耳倾听开口道： “仙爷，情况不对啊，这一层也有动静，四周全有动静，这地方好像有些机关，放出了什么东西……” 郑云顾不上这些，等下面的鬼将也上来，急匆匆照着原路返回。 又过了一个拐角。 身前的鬼将忽然从口袋掏出了粉末，胖道士也紧跟着开口：“那些东西好像绕出来了，就在这墙后面。” “你对镇玄音很有信心？” 郑云表情严肃看向胖道士。 “有，我一嗓子下去，以此地的妖物等级，千米之内无物可活！” 胖道士用力点头，在这一刻他才又找回一点天宫道士的感觉。 “好，那就继续走。“ 郑云让鬼将继续开路，这次他也听到了动静，他们左手的墙壁里，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不出是人是妖。 又走了一段。 胖道士忽然拉住郑云，表情非常严肃：“仙爷，情况不妙，那东西就要出来了，我去前面喊一嗓子吧，仙爷你往后退一退，把耳朵整个捂住。” “……” 郑云稍稍犹豫，然后还是点了头，对他叮嘱道：“如果你我失散，你就大喊提供位置，我会尽量去找你。” “行。” 胖道士点了点头，然后持剑往前跑去，没几步就没入黑暗。 郑云往回走了几步。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墙壁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或许是吹埙之人放出了雌性海妖，又或许是其他东西。 歘。 鬼将再次出刀。 这次它还是一刀切进了砖墙缝隙，但在出刀前，它把粉末涂到了刀上。 郑云仔细看了一眼，这墙壁的墙缝很宽，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鬼将切缝和切纸一样，也很有蹊跷！ 找了个拐角绕过去，郑云带鬼将一起捂着耳朵蹲在角落，听觉丧失后，只能用手电筒左右查看。 等了足有四五分钟。 胖道士的镇玄音还没响动。 郑云的心跳逐渐开始加速，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萦绕心间，身侧的鬼将也越来越警惕，持刀护在他左右。 可能要找后路了。 最近有水的地方，是地宫第四层的狭长开口，虽然不好过去，但只要跳出去，下面就是源源不绝的海水。 吼。 一声剧烈闷响。 这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听着不算尖锐，但却让郑云瞬间头晕目眩，感觉整个头腔都在共鸣。 这应该就是镇玄音了。 胖道士还是出手了，但位置好像是在下面，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郑云进退为难。 往前走很可能会碰到胖道士，被他近距离喊一嗓子，自己确实够呛能抗住，但往回走又太过危险。 “你们有什么想法？”郑云干脆回头看向鬼将，看看它们有什么办法。 鬼将露出诡异微笑。 歘歘。 两尊鬼将一起出刀，朝右手的墙壁一刀一刀往里捅，每一刀都精准刺入两块青砖的四周缝隙，似乎是要硬生生捅穿，然后抽出青砖做个出口。 “好想法。” 郑云点头赞叹。 鬼将的思维确实和人不一样，人想着怎么绕出去，鬼将打破思维定式，它俩要把这地方直接拆了！ 歘歘。 刀声还在继续。 过了没多久，鬼将忽然伸手，四只手同时发力，捏住砖墙往出扣。 它俩动作轻松。 硬生生从墙上，抽出两块足有脑袋大小，长有一米的青石砖块。 之后就简单许多。 鬼将只需要几刀下去，就能拆下一块石砖，没几下就拆出个大洞。 郑云低头看了一眼。 预想中的出口没有出现，洞那边黑漆漆的，手电筒打进去，里面居然是一条建在墙壁缝隙里的狭窄通道。 “进？” 郑云看向鬼将。 鬼将没有点头，也说不出话，只能用实际行动展示：其中一尊鬼将直接钻进洞里，然后回头对郑云微笑。 郑云沉默。 它笑得真有点诡异。 郑云都有点不想进了，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