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好久不见,卫卿卿(五千字求订阅)
国师不修行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三章好久不见,卫卿卿黑暗笼罩的破败庭院内,季平安心中的叹息,自不被外人知晓。 但他的表情与神态,却也足以说明许多事。 藏在暗中的卫卿卿说出: “你不怕?”这句问话后,眼中升起泄愤般的期待。 似乎以阴森鬼蜮,勾动这名星官心中的恐惧,可以令她收获某种快意。 然而她失望了,季平安微笑着说道: “心中无有愧疚,为什么要怕?” 阴风盘绕中,季平安衣衫猎猎,却好似闲庭信步,语气悠然: “御灵道修士,本该是驾驭山川之灵的正道,缘何鼓捣起鬼道?驾驭死去的怨灵的残魂,的确可以迅速变得强大,但与之对应的,修士的心性也会受到影响。 当然,这也还好,最糟糕的是当你开始走捷径,便断绝了晋级观天的道路。” 这一幕有些滑稽。 身为设伏者的卫卿卿精心构筑的阵法,布置出的精神领域,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 而作为被埋伏者的季平安,却坦然面对周遭恶鬼盘绕,耳畔鬼哭神嚎,浑不在意,仿佛长者般,进行说教。 搬山道人之所以自信,与卫夫人联手可以报仇。 盖因卫卿卿昔年入魔,便废弃了堂皇正道,为了替夫君复仇,而选择了吸纳冤魂为“灵”。 以至于,昔年只身杀入起义军时,身披缟素的女子非但拖着一口棺材,以表死志,更在她身后跟着一座由冤魂灵所组成的军队。 虽然最后还是败亡了。 但其在重生后,以御灵道,或者说是“御鬼道”的法子,成为了不依赖外界,只凭借自己短时间恢复力量的少数人之一。 至于盘踞古钱塘城,也是为了借助这座城市曾经遭受的苦难,死去无数人积累的怨气,辅助修行。 而这座宅院,就是卫卿卿为自己打造的阵法,那些家丁仆从,也都是由“灵”附身而成的纸人木雕。 此刻,当这座阵法全力运转,颠倒阴阳,井中喷涌出的阴气笼罩天空,一盏盏红色的灯笼上,虚幻而狰狞的面庞死死盯着下方的星官。 便是坐井修士陷入其中,神魂都会遭到阴风的削弱,鬼嚎的撕扯,从而心神不稳,实力下滑。 但自认为“算无遗策”的搬山道人不会知道,季平安虽还停留在破九大境,可神魂的强度与厚度,却雄浑的难以想象。 “阴风可以吹灭蜡烛,但如何能吹熄太阳?” 季平安摇了摇头,当卫卿卿选择用“灵”来构筑囚笼,将他拉入神魂层面的较量时,这场战斗,她就已经输了。 “牙尖嘴利!” 阴云中,传来卫卿卿愤怒的讥讽,“倒要看你能撑多久!” 说着,一盏灯笼徐徐旋转,其上虚幻脸孔朝下,喷出一挂瀑布般的火焰。 眨眼功夫,庭院陷入火海,源自神魂的炙烤令季平安的衣袍燃烧起来。 星云法袍本该水火不侵,所以点燃的并非真实的法袍,而是神魂幻化出的外表。 此刻,就如当初搬山道人祭出“颠倒盘”,将季平安拉入某种幻境中。 卫卿卿也利用了相似的手段,只是更霸道,直接。 “呼呼……” 凉亭被烧灼,融化一般软倒,池塘蒸发,绿色的荷叶枯萎卷曲,季平安看着燃烧的自己,微微摇头。 他的神魂厚度虽无比庞大,但并不意味着不会受到伤害。 就像一座大山,卫卿卿扛着铁铲来挖,或许挖个百年、千年都挖不穿,但每一次挖掘,造成的损耗都是存在的。 “伱觉得这样可以伤到我?”季平安问道。 头顶红灯笼如一条长龙游曳,盘旋,卫夫人没有回答,只是一枚枚灯笼,开始轮流朝下方喷吐烈焰。 “不,你错了。御灵道传承,以‘灵’为根基,构造一片灵域,将敌人的神魂拉入战场,这的确是个好方法,但天地规则之下,有些东西是不变的。比如守恒,当你用神魂袭击我的时候,同样意味着,你蓄养的灵会被磨损。” 季平安仍旧是一副好为人师的语气: “但更糟糕的是,在精神领域的厮杀中,永远存在一个铁律,那就是谁的神魂强,谁就是老大。” 天空黑云涌动,藏身其中的卫卿卿心头蓦然一跳,在季平安说出第一段话时,她就生出不详的预感。 当第二段话说出,只见季平安抬手一挥,轻声道: “雨来。” 轰隆…… 天空中雷鸣电闪,继而暴雨滂沱而下,身上的火焰,燃烧成火海般的庭院迅速被“扑灭”。 那一盏盏灯笼释放的光,也在雨水中被一寸寸压缩,甚至有部分呈现熄灭的趋势。 一场秋雨一场寒,季平安在雨幕中抬手虚抓: “伞来。” 于是,他手中就真的多了一把撑开的油纸伞。 凭空造物……这在现实中是神藏境都难以触碰的,疑似红尘仙的领域。 但在精神世界中,一切念头,都可以转化为真实的形象。 “怎么可能?!” 黑红二色掺杂的浓云裂开,穿白色缟素,头戴一条白绫飘带的卫卿卿脸色无比难看。 她不明白,这个星官为何对“御灵道”这般了解,神魂又为何如此强大。 她尝试掌控这座世界,cao控头顶那些灯笼,可回应她的却只有静默。 细雨沙沙,天光晦暗。 二人脚下的四方石板拼凑绵延,被雨水打湿,倒映出天空上的红色灯火,池塘中雨水砸落,荡开一圈圈涟漪,残破荷叶左右摇晃,发出噼啪声。 季平安打着油纸伞,目光平静地看向后者,说道: “万事万物,皆有可能。” 卫卿卿不信邪,忽地抬手一抓,她因瘦削,而显得骨骼分明的手掌于身前一抹,斑驳光点凝聚,一杆长枪浮现。 “去!” 卫夫人毫无血色的嘴唇轻启,“啪”的一声爆响,灵魂长枪推出,沿途所过,砖石龟裂,飞沙走石。 周遭的一切画面,开始生出褶皱,被这一杆长枪牵引。 天上的灯笼也一个个坠落,化作火焰缠绕在枪身上,渐成虹光。 这是足以重伤坐井修士神魂的一枪,便是夜红翎在这里,也要退避三舍,然而季平安却只是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就不信?若是你与我比斗修为,还的确要麻烦许多,但比拼神魂,这个……你真的不太行。” 说着,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长枪的枪尖上。 “叮!” 一道轻微的火星绽放,然后那恐怖的火焰长枪一寸寸崩碎为光点,朝天空升起,化为了一片碎金般的星辰。 卫卿卿踉跄数步,再难以保持镇定,这名从历史中归来的疯癫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年轻人,忽然笃定地大喊道: “你不是今人,你绝对不是今人,你究竟是谁!?” 说话的同时,一些久远的记忆开始翻涌,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季平安微笑地望着她,轻轻开口,说出的句子却石破天惊: “当年你也是这般,在万军之中,向我推出这一枪。好久不见,卫卿卿。” 卫夫人如遭雷击。 …… …… 钱宅。 钱员外的寿宴按照规矩,要持续到深夜。 有身份的城中大人物们,则会提早离开。 但今天有些不同,就在钱塘县令估摸着时间,觉得该走的时候,忽然有人惊呼:“那边怎么回事?” 钱塘县令抬头望去,继而愣住,只看到远处城中某片天空,黑云堆积,隐隐有红色长龙盘绕。 而在城外方向,传来雷鸣般的巨响,伴随着灵素波动。 “有修士作乱!” 钱塘县令见多识广,立即辨认出情况,立即想起下属汇报的,斩妖司首抵达城中的消息。 再结合这异象规模,可能涉及到坐井级别强者的厮杀与争斗。 “麻烦了,出大麻烦了。” 钱塘县令神色焦急,有心前往,但又因畏惧止步——他虽掌控官印,可一定程度请武庙神将,但和真正的坐井级修士无法相比。 文人出身的县尊,如何有胆子拼命? “父亲,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钱员外父子这会也返回了前院,恰好看到这一幕,长子喃喃,旁边眼含泪花的媳妇也呆在原地。 只有花甲之年的老隐官面皮抽搐,有所明悟。 …… 钱塘城外,一条官道岔路上,几匹马正匀速前行。 马匹上,皆是手持钵盂的“托钵教”僧人。 身材肥胖,一张脸上肥rou溢出的油脂光可鉴人的“佛爷”正心事重重前行,突然心血来潮,猛地勒紧缰绳。 “唏律律。” 其余僧众也赶忙停下,诧异询问: “佛爷?” 一行人正是从余杭城前往钱塘路上,乾元宝库事件中,佛爷受伤不轻,在山庄中休养了些日子,才忽然带上几名亲信,返回钱塘大本营。 佛爷充耳未闻,只是愣愣盯着远处的黑与红,感受着前方两名坐井修士争斗的动静,脖子一缩,调转马头: “先躲躲。” 其余僧众一头雾水,但下意识跟随佛爷奔上旁边一座山坡,藏在密林中。 佛爷刚松了口气,忽然听到一名手下惊讶: “那是什么队伍?” 佛爷疑惑地站在山头眺望,只见东方官道上,很远的地方,一群小黑点正缓缓朝这边前来。 …… “当年你也是这般,在万军之中,向我推出这一枪。好久不见,卫卿卿。” 破败庭院内。 雷霆贯穿长空,细雨沙沙落下。 当季平安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来,他身上的气势为之一变,不再是少年季平安,而是另外一副历经沧桑的强者风范。 “是你!” 卫卿卿浑身战栗,狠狠打了个哆嗦,不施粉黛的脸庞上,陡然被无数情绪填满: 惊愕、恐惧、疑惑、愤怒、疯癫…… “匪军军师!”卫卿卿脱口而出,旋即才改成了更常见的称呼: “还是该叫你大周国师?” 是的,若说季平安以手指击碎火焰长枪,尚不能完全证实,但当二人眼神对视,便已不再有怀疑。 “你也重生了!”卫夫人眼珠发红,不知是悲伤,还是兴奋。 季平安没有否认,也未承认: “我在云林禅院山上,看到被烧毁的灯笼时,就猜到是你。” 卫卿卿惨笑一声: “所以你循着搬山留下的线索,找来了。但你并不是来杀他,而是来杀我?” 季平安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卫卿卿笑了:“那你又为何要杀我夫君?” 她的眼神中带着讥讽与嘲弄,白色的孝服在秋风中飘动,嘴角噙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病态笑容。 周围的精神世界开始震荡,代表着她状态的极度不稳。 然而下一秒,季平安的回答却令她愣住:
“我并未杀死过你的丈夫。” 卫卿卿定在当场,身为御灵道修士,她对神魂的研究极深,很清楚,在神魂对决的状态下说谎有多难。 当前状态下,任何的谎言都会荡开异常的涟漪在。 “你还想骗我?”卫卿卿额头青筋密密麻麻,眼底喷涌怒火: “还是你觉得,我很好骗?” 季平安怜悯地看着她: “卫无忌当年在大乾朝中面对的局势何等恶劣,你就算不知全貌,也该有所耳闻,更知道大乾庙堂上无数人想方设法,期盼着卫家覆灭。 同样也该知道,当年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皇帝是个怎样的货色……可即便如此,你还是只看了朝廷使者送来的讣告,就走火入魔地将账算在我与神皇的头上……这么看,你的确很好骗。” 卫夫人怒火一窒。 事实上,她重生这段时间,并非全然没有对当年的事进行思考与怀疑。 毕竟当年的真正情况是,她本就在练功关键时刻,骤闻噩耗,才堕入魔道,且周围不乏一些刻意为之的引导。 而在走火入魔后,整个人的神智便并非全然清晰——否则,正如搬山道人所说,她昔年也不会真的愚蠢到孤身冲击军阵。 直到重生归来,修为丧失,反而令她从“入魔”的状态脱离,恢复智商。 隐隐便察觉出不对劲,只是不愿多想。 而季平安显然不愿放过她,继续道: “事实上,当年卫无忌死前,已经认清了形势,答应加入我们,并与我达成协议,寻找机会里应外合。但也就在这之后,他遭到了大乾王朝的暗杀。” 卫卿卿霍然抬头,死死盯着他: “你说什么?” 季平安平静重复了一遍,在这件事上他并未说谎。 当年,神皇与他始终无法绕过卫无忌这个“军神”,恰好得知其糟糕的处境,商议后,决定拉拢他入伙。 国师为此耗尽心思,终于找到机会,与卫无忌私下见面,痛陈利弊,成功将卫无忌劝降。 当然,“劝降”二字说起来容易,实则是卫无忌本身在一次次的背刺中,已经对大乾失望透顶。 并且他已经察觉到大乾皇帝对他生出杀心……这才是国师能劝降成功的关键。 再不倒戈,他的结果也只是被自己人杀死。 而对当时的神皇而言,对于招揽到这样一员大将,也是极度渴望。 双方一拍即合。 季平安道: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杀他?真相是,大乾朝廷在杀人后,故意刺激你入魔,无非想的是借刀杀人罢了。” 他有些感慨地说道: “只可惜,当时的你已入魔深重,听不进去任何话语,脑子里只有杀戮与复仇。” 卫夫人沉默地听完,脸色却依旧冰冷: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季平安说道: “我这些当然是一面之词,但如果加上这些呢?” 说着,他伸手入怀,取出锦囊轻轻一抖,将几样“旧物”抖落出来,其中包括一张折叠起来的写满了字的纸,一封手书的信函,以及一把黑木梳子。 他将三样东西朝前方一丢,说道: “一封契书,乃是其与我云神皇签下的约定。一封信函,乃是他手书的投效书,他的字迹你肯定认识,还有神魂签押,每一个修士都有自己独有的神魂烙印,达到坐井后,就可以用来进行画押,你与他既为夫妻,必然可以看出真假。 至于最后一只木梳,倒是并没有什么稀奇,只是当时达成约定后,神皇要求他留下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作为质押。 原本想着卫将军会留下他那柄剑,或者法宝盔甲,但他只拿出了这只寻常的木梳,说这梳子是与你的定情信物。” 顿了顿,季平安平静反问: “所以,现在你还有疑问吗?” 静,安静。 破败的庭院内,黑暗的“夜空中”星光闪烁着。 一身缟素的卫夫人怔然捧着那三样物品,逐一看过。 最后当捧起那只木梳时,骨节凸出的手死死攥着,一颗泪水摇曳着坠落在地上,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天上细雨沙沙落着,秋风中卫卿卿抱着三样旧物哽咽哭泣。 季平安也不急,只是耐心等待。 过了许久,卫卿卿抬手擦干泪痕,盯着他,平静地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手中既然有证据,昔年为何不公开?甚至在大周立国后,也只是抹去了大乾的谎言,却对他投靠你们的事只字不提?” 季平安摇了摇头,说道: “人已经死了,公开这些有什么意义?与其告诉全天下,卫将军其实已经投靠了反贼,不如保全名节,背一个殉国的名头。 起码这样一来,昔年你们夫妻死后,卫家人不会立刻遭到清算,后世也能留个忠臣的名号。 毕竟在世间的许多人看来,为了昏君尽忠守节而死的,反而值得敬佩。而背叛昏聩的原主,投向正义之师的,则要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虽然很讽刺,但人类向来如此。” 卫卿卿沉默片刻,轻轻吐气,眼神中戾气全消: “我……明白了。” …… 错字先更后改,今天去参加了个线下相亲会,无功而返。。。 感谢书友:金mikii的1500币、欧弟他爸爸的588币打赏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