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低重力环境
333路公交车上的八个人，还沉浸在初见太空的震撼之中。 巫栗广的声音让大家无比扫兴。 收回心思，安家宜仔细端详着前方，公交车沿着一条无形的轨道前进。 转瞬间，公交车无声地穿过虚空之中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帷幕，驶入一个人造的空间中。 公交车缓缓停下。 安家宜观察窗外，是一个类似机库的地方。整个区域非常广阔，面积恐怕不会小于一万平米，空无一物。 车停在这个库房的中心，下面的地面不像是金属构成的，倒像是光洁的石材。 所有的石材都散发着一种黯淡的荧光，这一点和没有被启动供能前的帝丘城一模一样。 近处什么都没有，远处可以看到隐约的墙壁和偶然闪烁一下的壁灯。 安家宜回过头，从公交车后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后面是一个怪异的发着白光的分型几何图案，与安家宜曾在鬼楼下方洞窟之中发现的谢尔宾斯基三角形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这个图案和人类熟知的那些分型图都不大相同，是个不断变化，非常怪异扭曲的图案。 这个发着明亮白光的分型几何图案就这么凭空悬浮在这片区域正中，没有任何依托。公交车似乎就是从它当中行驶出来的。 安家宜问乔安娜，认不认识这个图案。乔安娜摇摇头。 巫栗广打开公交车的车门。在下车前，他开始装备纳米机甲。大家看到，公交车的车门处，隔着一道微微冒着蓝光的光幕。 巫栗广从公交车上跳下去。下去的一瞬间，完成了机甲的装备。他并没有戴头盔，露着脸，悬浮在公交车外，等着众人下车。 安家宜第一个跳下车。 “哎呀！”落下去的一瞬间，他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一股极其异样和不适的感觉涌上来。 也不知道是恶心反胃，还是眩晕，总之，一种难以形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异样。 落地的一瞬间，感觉自己轻飘飘地，站立不稳，颠簸一下，居然又窜起将近一米高，只好狼狈不堪地双手撑地。 四肢用力着地的结果是，又触地反弹起几十厘米，最后没办法，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晕目眩。 安家宜举起一只手，压住反胃的感觉，勉强地对车上的其他人说：“能飞的别落地，这里的重力比我们习惯的小得多……” 大萌看到安家宜摔跟头，着急地冲下车。正好听到安家宜的话，赶忙展开盔甲，抖动翅膀，飞到半空中。 巫栗广皱着眉头，撇着嘴，用非常不屑的眼神看着安家宜，说到：“安家宜，你踏马傻吗？月球的重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傻瓜才在地上走。 你踏马一点脑子也不会动，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踏马不会飞吗？” “我当然会飞，你又不是没见识过……”嘴硬的安家宜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但心里明白，偶尔的飞行都是意外的cao作；自己到现在也没搞太明白，到底怎样才能飞起来。 “哼，我这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平衡力，是一种修行……”安家宜冲巫栗广说到。 巫栗广撇了撇嘴，懒得回怼。 霍鹰展开红色的龙型机甲，从车上跳下来，悬浮在张萌身边。 巫栗广见到这个，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霍鹰，你这个……是跟哪儿买的？” 霍鹰没有理他。 巫栗广用羡慕不已的表情，一边凑上前，一边说到：“你这个机甲，太漂亮了！多少钱买的？你告诉我渠道，我不会白问你的，我可以付钱……” 霍鹰没有理他，心想，自己的这副龙甲，可是全宇宙独一份： 材料包括了铁翼龙王赏下的红色贤者之石，霸下的龙鳞，作战用纳米机器人，用于驱动纳米机器人的蓝色贤者之石，以及来自乔安娜的爱意。 这样一件神奇的宝物，上哪里去找？ 王巨君在一团绿光的包裹下跳下车。他战战兢兢地脚踩在地面上，收敛起绿光，发出一声“哎呦”的惊呼，赶忙又用绿光再把全身笼罩起来。 “好玩不？”安家宜笑着说，“别用宝石，来，咱俩一起走路，体验一下六分之一的重力，多好玩！” “不要，我一点都不傻，一点也不好玩！低重力环境真踏马受罪，血全涌到脑子里了，鼻子也不通气，真受罪！” 安家宜苦笑了一下。人家王胡子好歹有个绿色的结界，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破解的好办法，头闷闷的，鼻子也不通气，浑身哪儿都难受。 乔安娜头上戴着那个银亮亮的大头盔，在一团黑雾的托举下，从车上下来。安家宜赞叹到，她倒是机灵，拉斯普京还能当个悬浮的飞行椅子用。 紧接着，龙焱从台阶上跳下来。果然他和安家宜一样，也狼狈地踉踉跄跄地冲撞了几步。但他很快就找到重心，稳稳站住。 王贲从车上下来，脚一沾地的一瞬间，身子向上猛冲，居然窜起几十米高，几乎要冲到房顶了。 大家好奇地仰起脸，看着他到底要干嘛去。 好了好几秒钟，他才缓缓从天上落下来，稳稳站在地上。 “老王，你干嘛去了？蹦那么高？”王巨君在绿光环绕下问到。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身子特别轻，但惯性还特别大，刹不住。”王贲满脸疑惑地说，“师父其实教给过我御气飞行的法门，我一直没学会。 我的杂念太重，放不下，所以一直飞不起来。刚才这一下，我似乎找到一点门道。” 说着，在大家的注视下，他闭上眼，控制呼吸，浑身散发出一股微微的热气。果然，整个人轻飘飘地浮起了一米多的高度。 但当他张开眼的时候，又落了下来，几乎要沾到地面了。安家宜看到，王贲咬牙切齿，拧眉立目，浑身较劲，努力维持着状态，尽量不要落地。 这种感觉多少有点好笑，他太紧绷了，一点也不放松。 但安家宜转念一想，王贲能做到这点，实际上是很了不起的。其他几人的飞行，无一不是借助了贤者之石的力量。 所有会飞的人物中，安家宜只见过胡天宝一人，是不借助任何外在法宝，就凭自己，没有任何外力，随意浮空而起的。 王贲虽然飞得不高，而且是在低重力环境下，但他至少做到悬浮起来了，这还是蛮了不起的成就。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在安家宜心中闪过。 花环王所追求的，不就是王贲、胡天宝这种，完全不借助贤者之石，就能够实现神通的能力么？ 花环王难道是想学习胡天宝、王贲他们这种技巧？也不一定吧，花环王能力那么超群，那么不可思议，难道连这种不借助宝石的技巧都不会？ 但花环王心心念念的种族扬升，不就是希望阿修罗族戒掉对红色贤者之石的成瘾么？ 安家宜胡思乱想着，突然，莱塞特从车上下来，狼狈不堪地一头撞在安家宜怀里。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大哥，对不起，我真是没站住！” “没事，慢点，咱俩别互相扶，一扶全得摔。慢慢自己起来……” “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咱们赶紧走，丢人不丢人，真是没见识。”巫栗广说着风凉话，看着众人。 安家宜说：“走吧，你带我们去那个星球封印的位置。” 巫栗广在最前面，以两米左右的高度缓慢飞行。其他会飞的几人都以同样的高度跟着他后面。 王贲介于飞行和滑行之间，他浑身较劲，用力紧绷地保持着离地2-30厘米的高度。 不会飞的可就费劲了。 安家宜迈了一步，就窜出三四米，后腿没跟上，差点扯到裆。莱塞特干脆趴在地上，手刨脚蹬地前进。 龙焱已经找到移动的技巧了，他对安家宜和莱塞特说：“你们看我，像我这样，用类似滑冰的滑行步伐，会稳妥得多！” 一边说，他一边展示了自己移动的方法：左脚在前，右脚蹬地，向前移动几步之后，再换一侧脚。虽然不是滑行，而是一种类似跳跃的步伐，但发力与滑冰非常像。 安家宜会滑冰，他一下子就掌握了方法，不由得对龙焱竖起大拇指说：“教官，您老还是高，厉害！” 龙焱笑着说：“我受过水下搏击训练。在水下直立移动，就得利用类似滑行的姿势。 虽然这里的环境与水下不同，但低重力这一点是一致的。还有一点你要小心，低重力环境下，摩擦力会显得特别大，所以，你一旦急刹车，容易……摔跤……” 龙焱话没说完，安家宜就已经摔了嘴啃泥了。他前脚落地时扎得太死，后脚跟上太快，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乔安娜骑在黑雾上，捂着嘴笑着说：“安子，这里重力变小了，摩擦系数可没变。摩擦力等于力乘以摩擦系数。 纵向的重力变小了，保持直立的摩擦力就变小了；可是前进的时候，你肌rou发力带来的摩擦力可没变，所以你容易站不稳。” “乔小姐，现在不是给我补初中物理课的时候。你有什么好办法没？”安家宜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问。 “有啊，学莱塞特，爬着走。哈哈哈！” “那多难看呀！”安家宜不高兴地回答着。自己爬起来，还是学着龙焱的样子，滑行着前进。 飞在空中的张萌突然问乔安娜：“娜娜，我看之前美国登月的录像，宇航员好像一步也没跳起多高来，颠颠地就能行走，哪儿像安宝那么狼狈啊？” 乔安娜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那个录像的真实度，还不如《丁丁历险记》里登月的漫画真实呢。 你试想一下，月球的重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在地面上能跳起50厘米的话，在月球上就可以跳起3米高。 就算穿戴了一人多重的宇航服，一下跳一两米也是没问题的。 咱们就说登月那帮人，在去之前受过充分的训练，不像咱们这样冷不防地来的话，他们走路的姿势都专门练过； 但他们很多动作都没有表现出低重力环境下的特点。 我举个例子，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打高尔夫球的宇航员？他挥杆的动作，完全没有显出低重力环境下惯性减少、摩擦力增大的特点。 重力和惯性在牛顿力学尺度下是一码事。重力越小，惯性也越小；这种感觉大概是，你的动作的‘粘性阻力’就越大。 就如龙焱教官说的，低重力环境与水下环境很接近。你每个动作都要发力—— 这个意思是，向前用力要发力，停住动作也要发力。而登月录像中，假的地方太多了，细节错误太多了，我都不稀罕说了。” 张萌点点头，赞叹到：“还是娜娜有见识。” 他们几个在天上的，聊得又轻松，又开心。安家宜在地上滑旱冰玩，累的要死，浑身难受，鼻子不通气，脑袋闷闷的，还反胃，真是受洋罪，心里十分不愉快。 安家宜心想，待会儿我倒要看看，巫栗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盘算的；如果见到女武神猎杀小队的沙利叶，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忽悠住他；花环王到底会以什么形式来帮忙呢？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巫栗广在这座无比巨大的石造建筑中穿行。 这座建筑的格局，显然和帝丘城是一模一样的。层层叠叠的台阶密布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座立体的迷宫，每块大小不一但十分光滑的巨石都发出黯淡的荧光。 可是，换一个视角想，假如以一个三维立体的视角看待，比如，能够在这个环境中飞行往来的话，其实会简单方便得多。 换句话说，像帝丘城，或者脚下这座城市的话，都是建给三维立体视角的居民的。人类还很落后，只能在地上走，嗯，或者是滑行。 安家宜想，会去应该请乔安娜设计一个什么轮滑鞋之类的东西，以便方便在低重力环境下移动。 走了不久，众人就在巫栗广的带领下，穿过一扇数十米高大的石质拱门，来到一处亮着昏黄光线的区域。 这是一个无比古老、无比巨大的的人造石窟。石窟的面积之大，可能覆盖了足足数平方公里大小的辽阔空间。 整个石窟被一个雕刻成半球形的穹顶所笼罩，中间最高处的高度可达数百米。墙壁和地面都是用光滑的石材打磨而成，发出黯淡的荧光。 人类在这么巨大的建筑物前显得无比渺小。所有人都被这个场景震撼，每个人都努力地四下张望，试着把眼前一切景物都深深刻在内心深处。 在这个巨大的半球形穹顶石窟的正中心，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石球。这颗黑色石球的直径大概有上百米，通体漆黑，丝毫不反射任何光线。 与其他地方会散发出黯淡白色荧光的石材不同，这里的穹庐上的石材，发出的是更为明亮的昏黄色光芒。这光芒似乎还会流动，不断地变幻着。 安家宜已经被眼前这个无比震撼的景象所吸引，完全挪不开实现，几乎就忘了巫栗广还在前面。 他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穹顶的石材发出的流动的昏黄的光线，能够映射出一些场景来。 安家宜一动不动地站着，心中涌起一丝丝异样的波澜。他试着放下意念，放松心境，丢下一切想法。 慢慢地，他发觉自己能够调动出类似神游时才会调动的“全景视觉”。 这种感觉非常神奇，但安家宜暗自告诫自己，不要激动，不要兴奋，如同梦中一样，平和，松弛，沉浸在恍惚和清澈之间。 视觉被拓展，他能看到，所有人的身上，都散发出颜色不同，但非常明亮的光芒。 他心中清楚，这就是每个人的气场，如克里安照相机所展示出的效果。 但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人的身上，而是被那颗黑色的球深深吸引。 他仿佛能够看到，一股黑色的光芒从那颗球上被投射出来；黑色的光芒照射到穹顶之上，形成了一幅又一幅略显模糊的画面： 这些画面都是各种各样非常熟悉常见的场景：肥胖的政客在激昂地演讲，裸露的歌星抓着麦克风发泄般嘶吼，老板对着无能的下属拍着桌子，暴乱分子在丢燃烧瓶，匪徒在打砸商店…… 各种负面的、黑暗的场景汇聚在一起，不断地流动，不断地转换，不断地演进…… 安家宜看明白了，这颗巨大的黑色圆球就是一台电影放映机，而头上无比巨大的的石质穹顶，像是一个透镜。 那么，这一切的投影，都是投向何处？ 安家宜似乎懂了，这台设备，正在无时无刻地不在向地面的人类投射负面的情绪。 这个，恐怕就是星球的封印吧。 “安宝，你飞起来啦？”大萌兴奋的声音从安家宜脚下很远的地方传来，把安家宜的思绪来回到现实中。 他低头一看，自己已经悬浮到空中上百米的高度，大萌正在扇动翅膀从下方向自己飞来。 脑子一回到正常思维，顿时维持不住飞行的状态了。安家宜突然感觉到一股重力感包裹住自己的身体，脚下一空，呼地向地面坠下去。 “哎呀妈呀！”安家宜下意识地呼喊出一句。 四肢乱蹬，努力想维持一个稳定的姿势，但根本做不到。安家宜一路下坠，直冲地面。 幸好张萌正冲他飞过来。见到安家宜失去重心，落下地面，赶忙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安家宜的双手，吊着他，缓缓落地。 “安宝，你刚才不是飞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掉下来了？”大萌好奇地问。 “这个……”安家宜也答不上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起来的。 等落回到地上，再找巫栗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同行的几人。 还没等安家宜和大家说出自己的发现，突然，一道蓝色的光幕扫过，所有人都被这道光幕扫描了一遍。 紧接着，一个蓝色的光球一下子把大萌罩在其中。 被光幕扫过的一瞬间，安家宜只感觉到戴戒指的右手中指一阵钻心剧痛，仿佛要断了一般。 霍鹰也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从空中重重摔落到地面。 而大萌，此刻已经被包裹在蓝色的光球之中，人事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