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执事
氛围忽然一变，变得有些沉郁、黑暗。 周围的灯光和精美的漆画不见踪影，窗户被厚厚的黑蓝幕布遮住，光线少得可怜，可视范围只在十步以内。 安云环视一周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空旷房厅。 近百的蒲团整齐地排列在地上，最前方则是一座简易的讲台。 一个披着古典漆黑长袍的老者坐在讲台上。 他鬓发斑白，脸上的皱纹一条条地扭曲在一起，微眯着灰暗的双眼，身边一根蜡烛幽幽燃烧，勉强映红了他的脸，整个人显得安详、自在。 亚历克斯微微鞠了一躬，利落地转身下楼。 “午安，年轻的先生。”这老人平和地开口说道，“我已经从郑寒那里听说了您的事。您是来申请入教的吗？” “是的，我对‘虚灵’教派很感兴趣。那么，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本区教派执事，埃里克·古德温。哦，请坐，我有些失礼了。”老头从一旁扯过一把椅子。 “埃里克先生......” “不，您应该称我为古德温先生。”老者和蔼的面孔突然变得严肃，就像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孩子：“城外人总是犯这个毛病，把我们这些圣城人的姓和名字搞混。郑寒偶尔也会称我为‘埃里克’先生，这让我很是困扰。” “......” 安云嘴角一抽，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常识性问题。 “呃……郑寒先生也是城外......人吗？” 这个单词的发音有些古怪，安云停顿了一下。 “他父母是城外人，而他本人则是在圣城出生的。”老者答道，“您不告诉我您的名字吗？让前辈总是称呼自己为‘阁下’、‘先生’并不是礼貌的年轻人的作风。” 安云略加思索，答道：“安云。” 他根据对方的话，猜测“城外人”大多具有东方特征，名字也偏向东方化，而“圣城人”恰好相反。 “安......这个姓氏哪怕在城外也不常见。”老人点了点头，和蔼地笑起来。 “您来圣城多久了？” “半个月。”安云选择信口胡诌，反正对方没有证据。 “原来如此......”老者若有所思，“您入教是为了了解圣城吗？不错，我喜欢热爱学习的年轻人。” 他的语气带有很明显的调侃意味。 目的一下子被揭穿，安云顿觉有些尴尬。他念头一转，顺口说道：“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圣教乐于施舍穷人，这一点确实很符合我的观念。” 嗯，我说的是实话…… 愿意发放救济粮食的组织是很少见的...... 老者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样才可以让他们接受、信仰我主。” “您可以选择只给信徒发放食物。这样一来，我想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会很乐意入教。”安云回忆起几年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篇有关公司管理的文章，尝试给出建议。 老者语气一下子变得坚定：“绝对不行。这样得来的信徒不够虔诚，不能打动伟大的主。” 好吧，原来您是个神棍......安云在心里吐槽。 这位埃里克的和自己刚才见到的青年郑寒的表现如出一辙，都狂热地信仰那位“贪婪化身”。 随即，老者的语气缓和下来。“您顺着楼梯往下走，在地下室有一个小的图书室，您这几天随时可以去那里翻阅书籍，了解各种东西， 包括——超凡的秘密。” “大约三四天以后总部会派人来这里对您进行审查，通过后您就是本教的正式成员了。” “如您所见，我还有些事情要做，等结束后我会再找您详谈。”气氛安静了一两秒后，这位和蔼的老人抚了抚怀中厚厚的一摞书，说道。 安云愣了一下。 这么简单？ 他竟然轻轻松松地成为了“虚灵”教派的一员？ 虽说是个邪教，但这也太松散了...... 他不禁有些狐疑，这老头不会在蒙我吧？ 对这位老者微鞠一躬，安云从椅子上站起，并未多问，转身朝着楼梯口走去。 走了几步，他停顿一下，陷入了沉思。 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信任了这些人...... 这些家伙可是邪教徒...... 会搞活祭，为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那种...... “安云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 安云一怔，旋即释然了。 他笑道：“没什么。” 说完就紧走几步，站到楼梯口前。 对自己而言，加入“虚灵”教派是一场草率的冒险， 但这毫无疑问可以帮助自己快速了解这个世界，同时也是最直接、最有希望获得超凡力量，穿越回去的机遇。 那位执事先生或许有自己的算盘，不过这没关系。 于是， 待到披着风衣的年轻男子沿着楼梯下楼，消失在楼梯处，鞋踩击木质楼梯发出的“嘎吱”声渐渐消失后， 老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打开怀中的一本书页泛黄的硬质外壳书，抽出一张书签。 殷红如血的单词排成三行列于其上，每一行都是重复的内容， “他能给我的复仇提供帮助......” “他能给我的复仇提供帮助……” “他能给我的复仇提供帮助……” 老头捏住书签边缘。 一缕缕漆黑的烟雾在指尖缭绕，攀上书签。 这小巧的纸片仿佛炭化一般迅速缩水，遭到腐蚀，最后化为粉末飘入空中。 ...... 安云缓步走下楼梯，路过一楼时匆匆扫视了一眼那个华丽、精美的大厅，只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都不加掩饰地透露出欲望、贪婪的味道。 真邪门儿......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我的错觉…… 他低下脑袋，看向下方。 楼梯螺旋延伸，模糊地通向浓重的黑暗。 就像是一扇， 希望与痛苦、真实与诡异并存的， 新世界的大门。 安云“呵”了一声，脑中发出由衷的感慨： 就在昨天晚上，我还坐在出租屋的破凳子上吃着泡面，一边辅导meimei写作业...... 而今天，自己就进行了一场穿越，合理地加入了一个邪教，触碰所谓的“超凡”....... 这在以前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他忽而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适应得太快，一切行动都太过顺利了？ 他停下脚步，有些慌张莫名地苦苦思索起来。 呃，不，我真是擅长瞎想...... 这一切都不过是巧合罢了…… 安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纷乱的心绪迅速被压制下来，紧绷的神经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就像是常年被严寒笼罩， 突然一下子蜷缩在温暖的阳光下。 总之，先收集更多情报，成为超凡者吧…… 这是一个小目标。 他嘴角微微扬起，向着新世界的大门一步步迈近， 踩得那落满灰尘的木质楼梯嘎吱作响， 留下清晰的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