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或许从人类诞生之日起,神就存在着。相对而言,魔王也存在着。得益于神的庇护,迷途的羔羊得以存活在地面之上,而魔王的野心也因为神的领导,一次又一次的挫败。然而新生的魔物如同野草间的星火,及风的吹拂,熊熊燃烧。 圣城之上,神宫里日夜不绝的祈祷声突然中断,神圣的辉光趁着夜色从九天之上的星云落下,神的谕旨伴着光辉和神羽落到了当代教皇斯诺里·斯图鲁松的膝前。 近千年未曾敲响的钟自神宫上的钟塔响起,把神宫上未曾消散的神光震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无数神殿的骑士将闪着圣焰的信送往大陆各地。 终末之地,那片埋葬着无数英雄和魔王的土地上,雾无声无息的从大地升腾而起,遮蔽了天空,似海,似潮,带着寒冷和哀怨,肆无忌惮的侵略,淹没,冲击着。据传说,人若是在这迷雾中丢失了方向,会渐渐的被迷雾同化,变成迷雾里那些嗜血的怪物,忘记人世间的一切,只有血rou才能填补堕落后那身体和心灵的空缺。只有那浑厚的钟声和清脆的圣铃,才会保护迷雾中的人免受迷雾带来的侵害。时隔千年的魔神之战,就在这迷雾和钟声中,以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打响了。 教皇从繁琐而神圣的仪式中苏醒,长时间的跪拜使得他的双腿绵软无力。他从圣像前名贵的天鹅绒地毯上用他那象征着神使地位的权杖把自己支撑起来,颤抖着坐上象征着他无上地位的纯金神座,摇铃将门外的侍者召唤进来,喃喃道:“安德鲁·奥布莱恩。” 正在赶往隐秘组织敲钟人的安德鲁·奥布莱恩被匆匆赶来的教会侍者拦下,着急报道的安德鲁被这群神的侍者五花大绑带到神殿前。 至于两人谈论的是什么后世已经无从考证,只是走出神殿的时候安德鲁腰间挂着传说中英雄的神器圣锤雷神托尼尔,以及永远燃烧着圣焰的圣铃加拉尔。在星光与迷雾中,向着传说中的终末战场尼福尔海姆进发。 与随行的向导离开光明的弗斯尼亚圣城,柔和的圣光随着圣铃加拉尔叮铃当啷的响声中明暗交错。夜风伴随着星光轻轻的舞动,胯下的战马也在轻轻打着响鼻。 “勇者大人,您说魔王是什么样的存在,万能且无所不知的神为什么不能直接消灭魔王呢?”年轻的向导小心翼翼的在这圣光中轻声问道。 “······” “那勇者大人应该就是神明赠与的答案吧,感恩神明。” 越往西行,浓雾就变得越大,若有若无的哀嚎与野兽的低吼从迷雾中传来。 “神说,要有光,光就从黑暗中分离出来······”年轻的向导颤颤巍巍的念诵起经卷中的祷言,黑暗中的窥视让他无比的恐惧。 天色渐渐变亮,星星早已被浓雾遮蔽,阳光穿过迷雾也只看起来像一个橘色的光球。道路两侧废弃的房屋还残留着烧焦的痕迹,平日里耕作的农户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哥布林,勇者大人。”年轻的向导似乎很清楚外面是什么生物造成的后果“只有哥布林才会在劫掠之后烧毁居住的房屋,也只有这种魔兽才会拥有这样的智慧。” “······” 渐渐的,似乎是熟悉了外面的景色,年轻的向导也不再那么的害怕。 “大人,尼福尔海姆说是在大陆的最西边,我曾经去过最西方的霍港,那里再往西便是海洋,勇者大人您去过海洋吗?那里的景色漂亮极了,神父大人说到了那边就能找到尼福尔海姆,可是我小时候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都没听说过尼福尔海姆这个地方。” “······” “勇者大人您会像传说中的勇者一样,给大陆带来光明吗?” “······” “勇者大人会保护我的吧。” “······” “我从十多岁就随母亲来圣城埃达追寻信仰,可是刚到弗斯尼亚,我的母亲就去世了,之后一直是教会的神父收留我,所以我很感谢神明给予我的一切,包括能协助勇者大人你,这是神给予的恩赐。” “·······” 一路前行,伴随着钟声,令年轻的向导不能理解的,就是勇者大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喜欢说话。浓雾随着远离城市而愈加浓厚,奇怪的嘶鸣与碰撞声不停的从远处传来,在向导因为恐惧而祈祷的时候,一只木箭从不远处的树林中射来,旋即漫天箭雨飙射而至。 圣铃发出阵阵钟声,神圣的祝福凝成光明的盾牌抵住大部分飞射而来的箭矢,一只流矢越过光盾直直插到身后向导胯下战马的眼睛里。 马匹受惊,一下就将向导掀下马,还没等安德鲁有所反应,树林深处便窜出许多绿皮怪物。一个个形状丑恶,口角流涎,身上挂满破布,手上拿着各种兵器咿咿呀呀的就冲了上来。 安德鲁手中骑枪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冲过来的哥布林尽数拦在外面,虽然一枪一个,但挡不住如潮水一般的哥布林一再sao扰。 “啊!”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一堆哥布林,有好几个抱住了拿着短剑奋力抵抗的向导。 刚想拨马回身去救,前方的哥布林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悍不畏死的冲上来缠住了安德鲁。 而后面的向导被哥布林层层压住,捆了起来,被一众哥布林扛着逃向树林深处。 或许是念诵神明赐予了向导最后的勇气,又或许是自己职责所至,被扛在哥布林身上的向导用尽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大喊:“往西走!大人,不要追了!尼福尔海姆在西面,走啊!” ----------------------------------------------------- 当黑暗压倒了光明,当地狱将引人堕落的雾气覆盖了整片大陆,人们才愈加信仰神灵。 不知何时起,天空中的乌云遮蔽了天空,似有似无的呜咽从荒野中传来。圣铃加拉尔闪着柔和的光亮,替他抵挡着迷雾的侵蚀。各种变异的野兽大批量的屠戮没有圣堂庇佑的平民,鲜血浸染了荒野,被啃食残破的人和魔兽的尸骨以一种更加不可理解的邪恶浸染,从泥土里爬起,成为袭击一切有生命的存在。 满是魔物浓稠鲜血的铁甲靴踩在幼小的哥布林的胸口,看着魔物向他露出獠牙,手脚不停的挥舞挣扎,钉锤落下,墨绿色的黏液溅了一靴。刀与剑,血与火占据了整个视野。魔化的乌鸦发出绝望的嘶吼,溃烂的豺狼徘徊在不知名的角落。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被哥布林占领的村庄了,还未被魔王军入侵的平原上却被本该让冒险者换金币的哥布林占领了,这群本来就如同老鼠一般杀之不尽的魔物受到了空气中魔素的刺激,变得更加猛烈,病毒般的扩散开。零散的乡勇更是抵不过这如潮水般涌入的幼小恶魔,大股的骑兵清理过没有两三天便又如雨后春笋般蔓延开来。 这是安德鲁到达的第三个村庄。离开圣城十余天,本该两天就可以到达的路程生生被这些绿色的小恶魔拖住了前进的脚步。骑枪早已折断,战马也在第一个村庄被分尸抢走。圣城外,已经彻底变成了哥布林的天堂,魔王的气息替它们遮挡了它们最畏惧的阳光,而溃败的冒险者,则是贡献给了它们最需要的武器。 本该挥舞着钉锤开路的安德鲁突然发现,如潮水般涌来的哥布林突然减缓了攻势,残垣废墟上多了许多争抢刀剑的看客。本来疯狂的眼眸里似乎多了些称为智慧的东西,体格壮硕的哥布林甚至会抢夺弱小哥布林的武器来武装自己。它们瞪着猩红的眸子,散落在街道两旁倒塌的房屋里,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安德鲁手执钉锤,拨开时不时射过来的弩箭,来到了村庄的中心。 急促的呼救声从不远处的教堂传出,巨大的木棒敲打在教堂的大门上。门上的圣光摇摇欲坠,隐约在教堂里还存在着婴儿的啼哭。 赤裸的尸首堆在村庄的中央,火焰灼烧尸体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铁器在那些狂躁的哥布林手中叮叮当当的敲打。一只明显身材壮硕的哥布林首领踢开一旁争抢残肢的小哥布林,手执一根远比一般哥布林还大的房梁走了出来。它单手捶胸,凄厉的咆哮响彻整个村庄,细长的舌头随着咆哮甩出浓稠的黏液。
只一下,就将教堂的大门打碎,然后挑衅般的隔着布满哥布林的广场上看着安德鲁,一把将教堂里的人抓出来,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的咬碎了惊恐的面庞,无头的尸体随意的丢到一旁,被无数的哥布林抢夺,撕扯。 一时间,刀与箭,风与烟,汹涌而来。 巨大的圆木扫过那些瘦小哥布林的头顶,向着安德鲁扫过,安德鲁手里的圣锤挑飞圆木地下的瘦小哥布林,顺势砸上横扫过的圆木。 轰! 血浆四溅,横扫过来的圆木被圣锤一砸也偏离了方向,砸死了旁边几个作势欲冲的哥布林。那身材壮硕的哥布林见一击未中,黄豆般的双眼变得血红,抓起另一边的小哥布林就丢了过来。 将飞过来的哥布林砸倒,就见那壮硕的哥布林首领双手捶胸,肌rou迅速暴涨,獠牙暴突,本来双手合抱的圆木也被它一只手就能举起来。看到这一幕,本来冲在前方的哥布林们哇的一声,丢下了手中的刀剑,转头就逃。暴虐的气息从那只壮硕的哥布林身上传来,嘴角鲜红的蒸汽透过广场上烧的焦糊的气味依旧能闻到清晰的血腥味。 血腥伴随着尸臭,刺激着安德鲁的鼻腔,他愈来愈亮,神圣的法术一个接着一个被他从天国召唤到他的身体,钟声混杂着雷电噼里啪啦的炸响,一柄雷电巨锤慢慢成型。 巨大的吸力从那只巨大的哥布林首领身上传出,其他跑的慢的哥布林顿时诡异的扭动,皮肤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而巨大哥布林首领身上渐渐爬起一只血红色的虚影。 一时间电闪雷鸣,风声呜咽,血雨当头淋下,溅得广场上烧焦的尸体噼啪作响,浓烟滚滚而来。安德鲁最后的记忆便是一声炸响,黑色的雾气将自己吞噬。 就在一众幸存下来的哥布林壮着胆子走到俩位激战的中心,哥布林首领被烧得焦糊,而安德鲁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一个大胆的哥布林用它手中的长枪捅了一下安德鲁,见他没有反应,便一拥而上去脱他身上的装备。争抢中,不知哪个哥布林碰到了安德鲁手上的圣铃,一阵浓郁的黑暗从中逸散。黑暗逸散之处,魔力激增,所有的哥布林肌rou不受控制的扭曲,膨胀,黄豆大小的碧绿眼眸也逐渐变得赤红。 一只瘦小的哥布林率先将刀对准了另一只按着它头的大哥布林的胸口,任由碧绿的血浆溅满了它的全身,旋即又被另一只用钉锤敲掉了头。 黑暗之上,一颗若隐若现的骷髅头骨,在黑暗凝成的王座上无声的狂笑,用腿骨做成的琴弦弹奏着暴虐的歌谣,血rou飞溅,跳着惊心动魄的舞曲。 当安德鲁再次醒来,人声鼎沸,欢呼声,咆哮声一刻不停。透过缭绕的烟雾,一大杯大麦酒被推到眼前。抬头看去,一个成了精的胡子,哦不,是矮人高举着木制酒杯,抓起安德鲁的手,重重的撞了一下:“干杯!我的朋友!” 迷迷糊糊被灌了一杯酒的安德鲁满头问号“???”但看着满胡子酒液打着呼噜的矮人,安德鲁看了看他身上的肌rou,觉得叫醒他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还没等他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四周突然陷入了黑暗,原本嘈杂的如同菜市场的四周迅速安静下来,从热烈到安静的转换间,只有那鼾声还在均匀的嘶鸣着。 一束光自人群中缓缓升起,游吟诗人装束的金发青年站在光束的中心,他拿着头上插着羽毛的帽子缓缓的施了一个礼“亲爱的伙伴们,战士们,今天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日子,盘踞在帕林姆斯村的哥布林之王纳塔亚布基已经被讨伐。这是它丑陋恶心的头颅!为本大爷,亚尔夫·巴力斯塔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