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和尚往事 三
第二年的夏天，邵家的第一个儿子便出生了，邵家从三口人变成了四口人，撒小子第一次做舅舅，对这个小外甥爱到不行，每日里上山打鸟，摘果，为小外甥做很多小刀小剑的小玩具，一家人都是壮年，小家庭经营的蒸蒸日上，越来越好，几年下来，原来的小院子，已经扩大成为有前后院左右厢房的小康之家，撒小子也日渐长成一个精壮的小伙子，身高体壮，浑身是用不完力气。 后来洒扫和尚在回忆这一段旧时光的时候，他经常会在想，是不是自己命格不好，所以克死了jiejie姐夫还有小外甥？ 但是明明是那一天，jiejie一家人被那个大恶灭了门。 那一天是洒扫和尚最不愿意想起的日子，他多么希望那一天他没有出门打猎，就那样守在家里一整天，等着那个恶人上门，灭门的时候自己如果救不了jiejie一家，那跟她们一起去了也是好的，何必像现在这样在这世间妄自多活了二十年。 那一天，已经十岁的小外甥抱着三岁的小外甥女坐在门槛上，小外甥女生的娇俏可爱，完全不像jiejie那般姿色平庸，撒小子好多次都在想，小侄女长得漂亮，长大了一定不会像jiejie一样愁嫁，一定会嫁一个比姐夫还好的人。会多生几个小孩子，那时候一群小孩子围着自己叫“舅爷”然后自己从身上摸出几块糖对小孩子们说“谁亲舅爷一下，舅爷就给谁一块糖吃。” 撒小子最疼爱的就是小外甥女，今天一早小外甥女就吵着要养一只黄雀儿。撒小子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抓个鸟儿对他来说没什么难的，所以吃了早饭，他抱着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在每人脸上亲了一口，就提着捕鸟的工具进了林子。 谁想，这一眼便是永别。 等到晚上，撒小子带着抓住的两只黄雀兴冲冲的回来的时候，在他眼前的不是小外甥女可爱娇俏的小脸蛋，而是一家子冰冷冷的尸体。 jiejie的尸体在院子门口，趴在地上，后背上的血窟窿将身上的衣服氤红，双腿后面拖出两条血痕。撒小子急忙抱起jiejie的尸体，身体早已没有了温度，已经开始僵硬。抬头再看院子里面，姐夫横尸在院子当中，被人用刀斩了脖子，头与身体只有一片薄薄的皮肤连接，头垂在肩膀之上，皮rou外翻，脖颈间的断骨清晰可见。 在往里看，在姐夫尸体的旁边是小外甥的身体，他的死相更加可怕，他被人撕成了两片，内脏撒了一地，一边身体在东厢房的门口，一边身体被抛在中间堂屋的门口，在他尸体旁边，是小外甥女的尸体，身上倒是没有伤，头却摔了个稀烂，面目全非。 撒小子一时之间看到自己最亲的四个人惨死眼前，大叫了一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撒小子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隔壁的邻居家里，那邻居是一对老夫妻，正在收拾行李，见撒小子醒了，便道“小撒，你醒了。” 撒小子问道“大叔，我怎会在这里，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撒小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又跌坐在床上。 “可怜的孩子。”那家的老妪叹了一口气，摸摸撒小子的头。 “要搬家了，全村人都要搬。”那老翁也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我jiejie……。”撒小子支撑着身体，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了半句，便说不下去了。 “放心吧，你jiejie一家的尸体，村里的人已经帮忙收殓了。” 撒小子头“嗡”的一声，又晕厥过去了。 还是死了，撒小子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噩到不能再噩的噩梦，双眼一闭，再睁开，一切就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 当撒小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躺在一个吱吱呀呀的双轮车里，身边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坛坛罐罐，身体乏力，宛如大病一场。撒小子抬起手，遮挡着天空射来的阳光。 天上的流云和阳光让人睁不开眼。 “这小子，你终于醒了。”地上推车的老翁看到撒小子伸手，知道他终于醒了。 “上一次你昏了三天，这一次你昏睡了一天。” 撒小子终于记起来，满脑子都是jiejie一家惨死的画面。他默不作声任由那些画面在眼前一幕一幕的闪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艳，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jiejie身上刀口汩汩冒出的血，姐夫脖颈上断裂处每一个割裂和断口…… 他不想回忆这一切，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要记住每一个细节，牢牢的印刻在脑海里。 撒小子大病了一场，冬天来的时候撒小子终于能够下地走路，整个人也瘦成了皮包骨，在老翁的搀扶之下勉强能够走几步。 老翁笑道“能走路了，就是快好了。还是年轻人身体好，小撒什么都不要想，往前看。” 撒小子点点头，他明白老翁在说什么。 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撒小子的身体终于完全恢复了。 他迫切想知道一切，但是他从未开口问过，直到那一天，老翁出门下地的时候被毒蛇咬了一口，抬回来的时候老翁只剩下一口气了，他两眼出神的望着天空，一如当年撒小子在老翁推的双轮车里的样子。 撒小子知道他心里放不下那老妪，撒小子握着老翁的手道“你放心，我会像对待自己的父母那样给你披麻戴孝，给老婶子养老送终。” 撒小子话音未落，老翁眼里便没了光彩，撒手人寰。 随后撒小子伺候老妪两年有余，给老妪也送走了，老妪躺在床上，对撒小子道”小撒，我知道在你心中一直想问一件事，但是你从来也没问过。“ “是的，大叔让我向前看，不要想，我便向前看，不去想，我不想是我怕，但是这件事始终在我心里，老婶子，你若是可怜我，便跟我说了吧。” 老妪声音嘶哑，断断续续的说“不与你说，是怕你去送死，你千万莫要记恨老汉。” “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怎能不知？”撒小子眼里含着泪道。 “我知道，我若不与你说，你一辈子都放不下这件事，如今我也没有多少时辰了，我便跟你说了，你如今也二十岁有余，遇事自己能拿主意，你自己决定好了。” “多谢婶子了。”撒小子跪在地上，先给老妪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