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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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蕊儿就已经在后院洗衣服了，只不过一直听见两只聒噪的母鸡在叫个不停。 …… “有些人真是自以为聪明，要不是mama可怜买下她啊，早就饿死在街上啦！” “可不嘛，我们干这行的，指着好看的脸蛋，兴许哪天走运碰见个阔绰的公子，嫁进人家做妾，这辈子就都有着落了……” “就是就是，这样的好日子还能享受几年啊？咱们姐妹现在有吃有喝，还有银子花，要是……变成个丑八怪，没有男人再愿意多看一眼，怕是要在此一辈子等死咯……” “哈哈哈哈……” 闻声走来两个浓妆艳抹，长得虽略有姿色，举手投足之间却颇为忸怩的女子。 “哎呀！什么东西啊，吓死我啦！还以为大白天撞见鬼了呢！” 粉衣女子佯装受惊，将装满脏衣服的筐子摔在蕊儿脚前。 好嘛，是来找茬的。 蕊儿想到，这也许又是鸨母意图激怒她，刺激她的手段。 想她从前在府中，也没少和姨娘斗智斗勇，所以这点小伎俩她不甚在意。 “喂，跟你说话呢，丑八怪！” 蕊儿不予理会，可对方愈发变本加厉起来。 她慢吞吞地起身，将二人视若无物，一边弯腰自言自语，一手只拎起筐子一角，道：“哎呦！我这眼睛坏了……怎么没看到衣服掉了……” 筐子歪斜，里面的衣物倒在地上。 “我的衣服可仔细点，你可赔不起！你这丑八怪，不光脸烂了，眼睛还瞎！” 另一位身着青绿襦裙，外罩浅色薄纱的女子见蕊儿“不小心”把衣服撒了出来，剜了她一眼，心疼地骂道。 “是是是，你所言极是！” 蕊儿顺着她说。 一面捡着衣裙，一面不经意地踩了几脚。 “你！你！瞅瞅你这骇人的模样，我要是你啊，早就寻个法子自己了断了！” 那女子朱唇素齿，相貌还算标志，可惜出口便是恶毒的言语。 可蕊儿听后倒笑盈盈地说，“jiejie与我真是知己，我心里想什么jiejie竟都了解，其实……meimei自知相貌丑陋，在世上无依无靠，早想快点结束这一生，就是苦于没有办法了结……没想到jiejie于我有同样想法！不如，今日我与jiejie结为异姓姐妹，以后在下面也好有个照应……” 蕊儿情深意切，说的自己都信了，大有一种舍身就义的江湖儿女模样。 “你！你闭嘴！丑东西！” 倒是她身旁的那位女子先破防了。 “jiejie，别管她了，就让她在这洗衣服洗到死吧！” 粉衣女子觉得自讨没趣，催着绿衣女离开。 “……给姑奶奶我好好洗，要是洗不干净，我就告诉mama，让她再把你卖去做奴隶！” 本以为蕊儿是个不吭声的软柿子，二人来找点乐子，没成想反被她冷嘲热讽一番。 二人离开后，蕊儿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 她如今都已是过得一塌糊涂，没想到还有人在她的伤口上跳脚。 但蕊儿相信眼下的苦难只是暂时的，她早晚会有出头之日。唯有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才不会在意那些只语片言。 …… 当晚。 身旁终日是烟花女子与恩客的调笑声，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令人烦躁不已。 蕊儿想起了她从前的马奴。 在她所生的世代，女子无权，男尊女卑，男子可以随意休妻，纳妾，在妻子死后另娶他人。可女子却是不能，女子被休或丈夫死了以后改嫁，即为丧失贞节，被认为是耻辱。 蕊儿并不在乎这些。 因此，她不顾地位贵贱，身份尊卑，情愿把身子给了那个男人。 她知道马奴不喜欢她，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不顾父亲的阻拦，非要与他在一处。 唉，此事确是因她而起。 …… 两年前。 一日，父亲送了她一匹产于西域的珍贵白驹，别名玉狮子。 此马通体雪白，没有杂色，在白日马的鬃毛还会发出银光，性格也是像雄狮一样，体格健壮，难以驯服。 蕊儿喜出望外，给她的爱驹起名为“追风”，马是牵回来了，可蕊儿却不会骑。 父亲看这马儿性子高傲难驯，唯恐伤了她，所以为她买了一名马奴。 初见时，蕊儿从远处只看到了他幽暗的眸子低垂，侧脸冷峻如冰。 那马奴生得十分英俊，身材高大健硕，以至于蕊儿站在他身旁时，一股压迫感油然而生。 可她毕竟是他的主人，气场不能输，蕊儿轻咳了一声，说道。 “抬起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 …… 男人还是垂着头，并未回应。 “喂，你是不会说话吗？小姐在跟你说话呢！” 丫鬟小梅见马奴一言不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 …… “奴没有名字。” 那是从他干涸的嘴唇中发出的声音，沉重低哑。 “今年多大年纪？” “二十有二。” “原来虚长我七岁。”蕊儿了然。 回话时，男人也并未看她一眼。 “你这奴隶，真是没规矩，回话前要叫小姐！” 她给了小梅一个眼色，丫头立马噤声。 “真是奇怪，你没有名字，那你家人是怎么称呼你的？” “小姐，奴没有家人。” 不知为何，蕊儿觉着男人回答后似乎有些悲怆。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取个名字吧！” 这还是蕊儿头一次为别人取名。 “你是我家的马奴，必定要随我的姓，从今天起，就叫你明夜吧！” “明夜……谢小姐赐名。” …… 明夜驯马很有一套，马性本烈，素来野性难驯的玉狮子在他面前却很是顺从，见到鞭影，就疾快驰骋。 真是一匹好马！ 在明夜的帮助下，蕊儿终于骑在高大的白马上，手轻轻抚过优美的鬃毛，感受着身下马儿的喘息。 随着与之相处，她逐渐被明夜身上禁忌而神秘的气质所吸引。 他性子冷淡，不卑不亢，很知分寸，从来不做僭越之事。 她好奇男人的过去，可他向来少言寡语，对以前的事只字不提。 令蕊儿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她很是欣赏明夜俊美的相貌，并为之着迷。他身形挺拔，朴素的粗布灰衫穿在他的身上，肌rou线条隐约可见。 看得蕊儿眼馋，有好几次想偷偷从后面抱住他，感受他宽阔的后背和结实有力的手臂。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担心失度会引起他的生厌和疏离。 后来，全府上下皆知，大小姐对府上新买的那个马奴存着爱慕之心。 “明夜，你真好看！” “明夜，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从前已经过去，不必再过多追问，请小姐见谅。” ……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因男人屡次搪塞不言，蕊儿有些生气。 从那天起，蕊儿故意躲着明夜，不愿见他，可气的是，明夜竟真不来找她了，这让从未受过冷落的大小姐很不是滋味。 后来，就算蕊儿离老远看见明夜，都吩咐下人叫他绕道，因为怕见到他就心烦意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