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愁
15.消愁 掌声渐歇，客人们的呼喊却如雨后蛙鸣，在酒吧中此起彼伏。 “乔乔！” “乔乔！” “好哥哥~再唱一遍嘛~” “呜呜~把我女朋友都感动哭了。” “再来一遍啊，我要录下来推给朋友！” “屁的推给朋友，你就是想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听，悄悄发春。” 最后，杂乱的声音汇成统一的言语：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 乔梁站在木台上，视线在一位位神情或激动、或期待的客人脸上划过，看着他们不加掩饰的期待，看着人潮中高高举起的密密麻麻手臂，强烈的氛围感像一团气泡把他团团包裹，让他近乎窒息，心里却又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原来听到好歌，他们会这么激动；原来把歌唱好，会让自己满足；原来我这么喜欢音乐，喜欢唱歌！ 这种被塞得满满的感觉，乔梁不适应却很舒服。 前世他五音不全，虽然十分喜欢音乐，但由于家境清贫，并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音乐教育，工作后为了那碎银几两奔波劳累，累出绝症都还得抽时间接单子赚医药费，更加没有时间精力学习音乐。 只是乔梁自己都没意识到，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中。在他疲惫时默默陪在身边，在他绝望时给予他活下去的希望，在他拉屎时给他干嚎两声的勇气。 说不清是受原主遗留记忆的影响，还是自己本就热爱音乐，大概两者都有。此时此刻乔梁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原来真的很喜欢音乐，喜欢到前世歌单里每一首歌，自己都能清楚地想起歌词。 他忽然感到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吐不快。 于是，在客人们“再来一遍”的齐声呼喊中，他开口说：“那就再来一遍吧！” “好耶~！” “啊——” 客人们听了他的话，尖叫过后默契地安静下来，并掏出手机，打开录制模式。 只是也有例外…… “啊——！乔乔我爱你！” 沙哑到破音的男高音突然自二楼响起，在酒吧中回荡，空气都为之一尬，随之中众人哄笑起来。 “你来搞笑的吧老兄！” “狗男人别和我争乔乔！” “你也是够狠，连自己一块儿骂。” 男高音吓了乔梁一跳，让他心里也稍微膈应了一下，不过很快那一点隔音消散无踪，那人是喜欢自己歌的。 他把U盘递给张勇：“勇哥，麻烦用投影把歌词投一下。” 张勇接过U盘，感受着周围客人们对乔梁的期待，心里暗暗感叹，小老弟终于要出名喽。 U盘里的歌词和曲谱同在一份文档，张勇把歌词单独复制粘贴，随后打开投影仪，乔梁身后的墙上瞬间出现淡淡的荧光。 张勇再一次把灯熄灭，墙上的歌曲信息顿时清晰地出现在黑暗中。 【消愁】 【作词：乔梁】 【作曲：乔梁】 …… 鸭舌帽看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歌词，啧了一声：“和《鱼》一样承包了作词作曲，厉害！” 小平头也认可说：“关键两首歌发布时间间隔很短，居然还能保持这种水平，赵墨输定了。” 鸭舌帽咽下一杯酒：“他说半天搞出来的你还真信啊，不过是场面话而已。不过赵墨是真的惨，之前蹦得越欢实，后面脸丢得越大。” 赵墨的《战场》几人早就听过了，两相对比下来直接被《消愁》碾压。 说到这个，小平头幸灾乐祸起来，阴阳怪气说道：“人儿可是练习时长五年半的练习生，会输给咱们小地方的人？” 另一人是个胖子，之前一直闷头喝酒，这时候也插嘴道：“好死。” 赵墨为人嚣张，几年下来得罪了不少地下圈子的同行，这次鸭舌帽三人本着看乐子的心态凑热闹，倒也不在乎输赢，不过看到赵墨被碾压，心里还是一阵幸灾乐祸。 “不行，我得把乐子分享分享。” 说着，小平头点开剪辑软件把刚刚录制的视频一通删减，把自己和鸭舌帽说的话剪掉，再切换到丘信，找出一个名为“我们都有美好未来（79）”的群，把刚剪好的视频发送出去，并附文： 【《消愁》现场】 “墨酱死得太惨了，太惨了。” …… 这边张勇已经把投影仪调试完毕，乔梁见准备工作做好，笑着对客人们说到：“这首歌的旋律很简单，大家一起唱吧。” 一段吉他伴奏后，乔梁起了个头：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消愁》的旋律很简单，常人听一遍就能熟悉，反而是歌词重复之处少，记忆难度更大。 而这时张勇把歌词部分投射到墙壁上，客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七八句歌词在同一页上，同时跟着乔梁的旋律节奏走，唱起来难度骤降。 “……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乔梁唱到主歌最后一句，微微一顿，把下一句留给了客人们。 《消愁》的副歌是最抓耳的部分，初次听到的人大多也只是记住副歌，所以乔梁选择把副歌留给客人。 酒吧的客人大多是酒场常客，立刻会意，眼睛盯着墙壁上的歌词齐声合唱：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一时间，男人与女人、中年人和年轻人的声音交汇成河，洪亮的歌声甚至穿过大门，越过油纸窗传到了大街上，引得行人纷纷瞩目，更有甚者停下脚步细细倾听。 什么样的歌能引得互不相识的客人们合唱？ 然后他们听到了清亮男声与合唱的一次次交替，以及一首十分抓耳的歌，不少人眉头一皱。 好想听得更清楚。 于是，散落的人十分默契地摸进黑漆漆的“零点”酒吧，在人群边缘远远看着台上的大男孩，以及墙上的歌词。 一些人十分敏锐地掏出手机录制。 这歌没听过啊，还挺好听，赶紧录！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支撑我的身体厚重了肩膀 虽然从不相信所谓山高水长 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乔梁再一次与客人们交替演唱，当唱到这一段时，如一滴水落入心湖，泛起一层涟漪，前世三十年的人生似乎在他眼前划过。 回忆里模糊的小时候，充满的都是早早病故的、一如昨日清晰的父母的脸，随后是大学陪伴自己的朋友的脸，最后则是自己身患绝症，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人的脸。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在他脑海中旋转，乔梁清楚有人会接手本属于自己的人生，继续充满希望地活下去。 人生互换。 自己抢走原主的人生，原主何尝没抢走自己的过往和未来呢？ 一时间，他心中五味杂陈。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