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献殷勤,不能平白无故
; 禁酒令终于颁布,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对一般人来说,也就少喝两口的事,可对长安方圆近五百里内的十九家专业酿酒作坊来说,哭都没眼泪。幸灾乐祸了好大一天,酒窖里下人都撵出去,大半瓷罐上爬上爬下的撒欢,打滚,太爽了,增值啊,涨停板啊,长阳一拉就是两年,比公元1996年的深发展还牛,我太坏了,哈哈。 哎呀,坏了,嘴抽抽,笑歪了都。扳正下巴,整肃了下恶心的表情,庄重的咳嗽两声,迈步走出地窖。今天下雨,下雨好,就是下雹子都好,只当老天爷下铜钱,反正我家地里的粮食早收了。 要说这人啊,不管干什么工作,不管被转移到什么个朝代,都得有知识,没知识有见识也将就,没见识嘛,那就得有狗屎运,比方我。 很奇怪啊,下雨时候,兰陵竟然跑来了,可我没打算让人来分享我的喜悦之情呢,太突然了,本来还想冒雨登个泰山啥的,打搅了兴趣,只好蹬树上脚解恨,旺财有眼色,我出脚一瞬间,它好像想起了什么,办事去了。 “来的不是时候,可是打搅您雅兴了。”兰陵站在书房门上,笑吟吟的看我蹬了一身雨水下来乱窜,“什么流派的腿法?可算是开了眼,一脚下去雨好像变大了呢。” “少管,绝技,传儿不传女。”树叶上积水多了,弄我一头一脸,跟照头泼一盆水的样子。“正赏雨呢,跑来打搅我。”接过兰陵递过来的手巾一通乱抹,“早起,我蒸酒的作坊让封了,朝廷考虑得很周到,百十人的作坊一共贴补了十五石的粮食,正高兴呢。” “呵呵……”兰陵咬了嘴唇笑起来。“什么人啊,封你个空作坊,还白赚了好多粮食,当我不知道么?你作坊都停了近两天了,哦错了,陈家的作坊。” “还有啊,我丰河那边的庄子,不是说好贴补的麦子吗?怎么拉过来没见几粒?糜子、麦子,就算没种过地。还能分个清楚的!”昨天朝廷的补助到了,十数辆大车。来回好多趟拉完,折腾一整天的时间,麦子有,大约是补贴额度的三分之一,其余的都按照国家的兑换标准换成了糜子(黄米),麦子比糜子贵许多,加上家里才收完地租。粮仓里已经放不下了,临时开了俩东厢房存放,颖为这事还闹了一天情绪。 “你又不吃亏,现在放粮赈灾呢,都是先紧了糜子拉,估计是户部上按照放粮的比例给你家拉过来的。”说着掩嘴偷笑,“麦子毕竟还是少,再说俩味道也差不多,是不?” “嗯。”我抬肘就想打人。味道差不多,唬原始人呢?连老鼠都知道麦子好吃,有存麦子的仓库,糜子那边绝对毫发无损。“算了,怪不上你,下不为例啊!”都拉来了,推回去找人家再换下来?公家的官司,还是少惹点好。“只当是为赈灾效力了,可下次人效力提前打个招呼,别不明不白的连个好都落不下。” “别说,糜子有糜子的好处。这可不是给你送好处捎信来了。”兰陵拉我坐下,将我头脸上的水渍细细擦抹干净,“你家那救命酒可是名声大噪了,哦,陈家。英公伤势才愈几天,就和老对头同时里上书要求在军中推广,梁建方拿你好处了?这几天光看他上蹿下跳的没点安生,话里话外,好像不吃蛆不喝酒,咱大唐将士再就打不了胜仗一样。” “啊!吃蛆喝酒?”谁这么损,当我是干饮食行当的?怒了!没这么编排人的。“谁说的,我带人抽他!” “当了皇上面都快打起来了,还谁说的。”兰陵估计正在回味当时的场面,笑得抖筛子一般。“你说可笑不,俩老令官揪了梁建方袖子,非得让他给话说明白,不说明白就参他,什么罪名都出来了。” 能想来,梁建方爆脾气,见不爽就揍人,我就是例子,更别敢拉他袖子。可打令官就另一码事了,梁老头不傻,生气不敢动手,的确有意思。“后来怎么解决的?” “就上次给英公治病俩医师又给当堂遛了出来,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马上有人跳出来吆喝,说妖言惑众,硬要上门请英公对质,闹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圣上发话,就真打起来了。”兰陵最近喜欢和我闲聊,倒杯水拿手里,起个话头就没完没了。“英公什么身份,怎么能拉过来对质,只得等了下朝,圣上关心这事情,安排找了个因为外伤起热的病人来验证,就和英公症状一般的,又是酒又是蛆,大帮人围了看。最后见了功效,那帮反对的才闭了嘴。”撩了撩头发,笑道:“圣上自打英公救治过来就留了心思,前后问了我好两次,又赶上梁建方挑这个头,满朝文武都长了这个见识,闹大了。” “有我啥好处没?”很有面子的事情。满朝文武啊,多大的排场,国务院里露了脸,一辈子就再没啥追究了,够了。 “好处呢,”兰陵眨眨眼,“你名声在外,又兵法,又算学,又吃蛆喝酒的……” “我打!”上前抓了兰陵肩膀,翻转过来朝屁股上狠抽两下。 “可下重手呢!”兰陵吃疼,还我一下,搓揉了一阵,“怪疼的,呵呵。”挨我*紧,“名声大,就有人出来保举,尤其你这样的,有根基有人气有爵位,都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所以你若有入朝的意思,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若扯了顺风,二十年里上到中书上没点问题,看你意思了。” “那不扯顺风呢?我是不是给发配到岭南上种甘蔗?”历史知识虽然不丰富,可也知道往后二十年里做官不安宁的事,万一站错个队,我就可以去给大唐发展蔗糖产业了。 “进了朝堂,顺风顺水的事情可别指望有个长久。纵然有这样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兰陵笑着摇摇头,“当安乐官也有,闲差。一辈子不吭声的过去了也没人注意。可你若入了朝堂,只怕闲差是混不下来,由不得你。不过这次圣上倒没说什么,见有人保荐你也不显得太热切。” “除过当官呢?还有别的好处没?”有闲差都不去,何况咱这鼓捣的是不入流的玩意儿。如果真的当了中书上的一把手,别人指指点点相互传言:看,咱大唐的国务卿吃蛆喝酒是一把好手。能干的不得了……不当也罢! “那就简单了。”兰陵晃晃脚,踢了鞋子将脚扔我腿上。“给你个特权,好好的造酒吧。大便宜。不过一点,窝酒糟的粮食由户部上统一调拨,定量酿造,多少由户部统一购买,不许徇私舞弊。”说着白我一眼,“这话对你是白说,里面一动手脚就不是王修了,不许太过分。” “哈哈……”手一合,看来就是颖分析的那个样子,政府干预下的执行方案,“没问题,有公文没?不见公文我可不敢造次。” “有,说话就到了。由中书上亲自签发的,今明两天里就到。”兰陵屈了腿,朝我身上挤了挤,“这两年粮食紧。尽量少动手脚,等缓和了,也就看得松了。” “说啥话呢?我是这样的人么?”不屑地撇撇嘴,“还别激我!王家世代为国为民,虽说到我就独苗了。可爱国精神仍然没丢!非让你看看什么是无私无畏,忠君爱国!”不能太早,等特权证书拿手里,去官府办了手续后再无私,“今就免了,过两天就知道我是多伟大了,哈哈……” 蒸酒啊,光蒸不行,一禁酒没了原料,必须再开个酿造厂,禁酒令一发就是好机会。送走兰陵,让颖给老四、二女都找来商议,如今满酒厂都停业,趁火打劫几家酿造作坊回来。颖有报仇的意思,北门上的作坊是王家心头的钉子,头一家就它了。虽说酒坊老板也算个技术型人才,可毕竟有过前科,要作坊不要人,连临街铺面一同拿下。 老四的意思,北门上环境好,交通要道,来往客商也多,铺面可以装修改造一番,虽说不能卖酒了,可素蛋做了招牌,精致的小门面很招人注意。我本来想弄个食堂,却遭来反对,不能公开卖酒,食堂饭菜再好都揽不来生意不说,而且走的是零碎帐,没得力的人看管容易出纰漏,得不偿失。 “饮食可是对半利呢。”不甘心,垂死挣扎一番,“怎么都不赔。” “开大了没人照看,开小了不够花心思的钱,虽说堵在要道上,毕竟家里没做饮食的经验,光雇个好掌柜都难。隔行如隔山,咱自家的事还没打理妥贴,别再寻那些心思了。”颖对我突然岔开话题进军饮食业不以为然,理论道:“夫君若是不相信,入了深秋去看看馆子里的生意就知道了。没酒,没新鲜绿菜,没鲜果,指望南山骊山那两边上的绿菜产量,连皇家豪门都供应不过来,就别提什么馆子的事情了。” “我卖麻花去!”忿忿地爬了炕头上,胡乱一横,“明就在庄口支个地摊,光卖麻花,谁都别揽着!”什么破朝代,一年就四个季节,俩季节都没鲜菜供应,吃干菜的馆子,谁愿意进。“你们看了办,就这样子了,老四、二女做主。等拿了朝廷给咱颁发的特权,我就明打明当败家子送秘法去!” “呵呵……”颖笑了推我一把,“老四在呢……” “知道。”我不好意思的爬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说就忘了,嘿嘿,说哪儿了?继续继续……” 什么叫败家子,守不住祖业衰落的是,狐朋狗友结交弄臭家族名声的是,拿了家里东西不知道珍惜胡乱花钱学孟尝君学不像的也是。我觉得往后我可以改名了,叫王败家合适点。先不说别人,我去了工部献酿酒秘法的时候,刚说明来意,就觉得招待的那位官员面色不对,人家看了我几眼,因为我名头大,没人敢做主,非得等曹尚书亲自决定。
向来可亲可敬的工部尚书曹伯伯一改平时和蔼可亲的模样,皱眉劝慰道:“王贤侄可是想好了?同家人商议了没?若身子不得劲,且回家修养,你这个工图我只当没见到。最近小五老提起你,你们往后多亲近亲近。” “……” 看来这救命酒的传闻猛烈,皇上都亲眼见的疗效,非同小可。曹伯伯头一反应就是我犯病了,然后又将话题岔开撵我回去。弄得我有点不爽。本来预备下不惜一切代价为国为民的排场话刚到嘴边就yingying憋了回去,吞了个臭鸡蛋噎住的感觉。 “快些回去吧。没事和那帮小子闹闹就好了,秦钰从你手里调教的出版了,往后老夫还要把小五送你门下求学呢,可得烦劳子豪多担待。”说着行了个长辈礼就打算赶人。 “哦,伯伯提醒得对,小子脑子有点不对数,晕晕的就跑了工部来。”算了,既然人家把咱当病人,也索性就病了吧!“这就回去,您老忙,打搅了。” 败家子啊,曹大人肯定这么想的,还有招待我的官员。家国家国,这年代对不起家比对不起国更招人讨厌,我是典范。口口声声说他家小五如何如何的仰慕,曹尚书回家肯定会对曹家子嗣训话:往后谁再敢和王修那败家子来往,看我不打断他狗腿! 看来给兰陵就对了,不必要跑出去同别人挣‘败家子’这个头衔,老实点好。 “想好了?”兰陵对人的反常行为同样的诧异。“献这东西的话,那你准备要什么呢?朝廷没理由平白无故的接受这么大好处,偶尔也有献这献那的人,都是有打算的,换官?” “大姐!”我揉揉太阳xue,无辜的看着兰陵,“你当我是什么人都成,就算良心发现一次,咱也为国出力不是?怎么都一个口气说话呢,你当我也犯病了?” “才不是!”兰陵将图纸和说明材料翻过来扔我跟前,“你什么脾性,我只怕比你夫人都了解。这事认谁都能干,偏偏不会在你身上出现。搁两年前我二话不说就拿走了,可如今得想想,毕竟都是你的婆娘了。” “我和家里商议过了,”将材料推了兰陵跟前,“放心拿走,我不换官,也不换钱,连名声都不要,您悄悄拿走就成了。” “你怕什么?”兰陵逼我眼睛看,顺手将图纸打开,“怕朝廷上对你家有心思?因为我上次来说皇上亲自看药效的话,以为我暗示你?多心了,我可不想为这个事情和你有过节,往后不待见我。” “大姐,你过分了。”叫我怎么解释嘛,“和你没关系,和谁都没关系,爱国还爱出是非了,先是去工部上被人当了病人,在就你这还疑神疑鬼,明我就街上发去,谁家都会你不愿意了。” “干什么事都有原因的。”兰陵将图纸合上,敲了敲桌面,“你什么原因?别说冠冕堂皇的话,怎么个想法来着?” “好,”我投降,“我有私心,我就想赚个安生钱,独门生意有花露水就够了,别的尽量能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朝廷肯定不会为难我,可眼红的人说三道四的,我也受不了。” “这话就对了。”兰陵看了我一眼,“说来说去还是cao心了朝廷上为难你,别人说三道四你才不在乎。”沉思片刻,轻声道:“可能是对的,站你立场上想想,也的确不好办。舍财消灾,长远的打算。”拧了拧眉毛,“不过刚才闹的满城风雨,你就马上给秘法献出来,知道的是你长远打算,不知道的以为你受朝廷裹挟,不得已而为之。我就是拿走了,过些日子还得给你送回来。” “啊……”很难办啊,看来平白送殷勤的事不太合适,“那……” “换啊。”兰陵笑了笑,“换官,换爵位,换点良田,这就合理了。” “可我不想换官啊,爵位也算了,现在够大了。良田呢,也不着急……”很麻烦的事情,我本来想换名声,上面三样都不合算。无奈道:“算了算了,你拿去,除了官不做,随便换啥无所谓,这事闹的!” “你这人。做生意还漫天要价呢。”兰陵将资料小心地拿了丝袋子装起来,“我想想,给你个实惠的价钱。不是为难你,有功不赏是大忌,朝廷都没法要的。” “免死金牌?”脑子里算来算去,就这个划算。 “什么?”兰陵没有这方面的概念,“怎么金牌?” “算了,算了,”明显没看过电视剧,连村姑都不如。不耐烦的挥挥手,“爱咋咋,反正送你了,明天给你家钱拉两车也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