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知命

    沿着这条路，夏启小心地避开脚下碎石，并时刻留意着周围动静。

    当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底下正坐着一位身着粗布短褐的年轻汉子，手边还放着一个盖篷的大箩筐，似乎是个货郎后，他眼神一亮，心中迅速敲定了一个计划。

    见那货郎似乎也望向了他，夏启悄然收回目光，在心中给自己不断鼓劲，表面则做出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从容向对方走去。

    还有十来步远的距离处，他便主动停下脚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与此同时，学着影视剧里和尚的做法，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贫僧可否向施主问个路？”

    夏启嘴角展露一抹和善的微笑，用平静的目光与其略带警惕的眼神对视，使其放松，使其感受自己绝无恶意的举动。

    那货郎也确实放松了下来，双掌微抬，合十一礼，情不自禁问道：“法师这是要去哪儿？”

    口音虽有些变化，但基本能够听懂，认得并礼敬和尚，看来至少也是魏晋以后的朝代……夏启心下一安，继续开口道：“敢问此处乃是何地，去往京城的路又该怎么走？”

    货郎抬手指向身后道：“这一带名唤云霄岭，是葛州与草原和瀚海接壤的地界，沿着这条官道继续往南走上半日工夫就到固北县了，至于去长乐的话，恐怕您得往东走上好几个月，先出卢龙，接着再南下巨原......”

    说话间，他状若无意地上下打量了夏启一番，才发现对方五官出众，尽管身上挂满了风霜，细节上却处处透着富贵气息，与罩身的那件破烂袍子格格不入。

    这般古怪的打扮让他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

    方才光顾着留意他的装扮了，竟没注意到这和尚一身细皮嫩rou的，就连脚趾头都这般白净，莫非是修行了上乘武功，从佛门大寺里出来云游四方的真传弟子？

    想到这里，货郎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对于惯来走街窜巷，混迹市井的他而言，自然便从夏启先前带给他的奇异之感联想到了平日里说书先生口中那些特立独行的武道高手身上。

    至于穿越这种事情，他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也不会往那方面猜想。

    没有注意到此刻变得更加热枕的货郎，夏启仍故作高深地站在一旁安静倾听着对方的讲解，脑海内思绪飞转。

    长乐？好熟悉的名字，却不是他印象里任何一個朝代的首都，难道自己是穿越到了某个架空的古代世界，亦或是某部幻想作品里？

    待货郎说完具体路线后，夏启也停下了头脑风暴，再度合掌礼问道：“多谢施主解惑，贫僧感激不尽，不知此地有可有供人挂单的寺庙？”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当然不会扯着这身假僧袍去见寺庙里那些真和尚的，故问这话的目的反而是为了弄清楚这附近的佛门势力范围，也好提前避开，省得徒惹事端。

    货郎见夏启容貌虽然年轻，却说话沉稳，自有一股昂扬凛人之气，在他想象中，这种气质只会出现在城里那些出身显赫世家或武道大宗的天之骄子身上，不由愈发确信了心中猜测，自然不敢怠慢，摇了摇头，继续详答道：

    “原本是有的，只不过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搬走了，倒是县里头还有几家香火蛮兴旺的寺庵，法师可是要去那里挂单？”

    听到他的回答后，夏启心中悄然松了口气，话语一转，这才道出了自己真实目的：“既如此，附近有无供养三宝的善信所在？”

    货郎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颇为热情洋溢地道：“法师稍待！不妨先随俺一起到庄子里坐上片刻，吃过斋饭再走如何？”

    “南无阿弥陀佛，那便有劳施主了。”夏启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也是发自内心的感谢起来。

    他念完佛号，随即默不作声地跟在他后面，心中不断琢磨着通过刚才那番对话得知的几处地名。

    “云霄岭、卢龙、巨原、长乐……感觉都好熟悉啊，我过去一定在某部作品里见过，得赶紧想起来，唔，也就是说我真穿越进幻想作品里了？那外挂啥时候到账啊……”

    两人没再多话，过了一会儿，货郎便把夏启带到了他所在的庄子外，正巧也是夏启先前看到那几束炊烟升起来的地方。

    这处村庄就很接近夏启对于大西北的印象了，外围建筑都被造得非常厚实的夯土墙圈着，统一黄扑扑的色调，带着几分历经风沙侵蚀的独特荒凉感。

    庄子很少有外人进入，所以他俩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常生，你身后的这位小师父是？”

    拦住他俩的是一位看着四十好几的中年男子。

    他身高一米七左右，皮肤黝黑，人很精瘦，但身上却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青色劲装，有股久居人上的气势，与庄子里的其他事物格格不入。

    “回禀庄主，这位法师是顺道来俺们庄里头化缘的，所以俺就把他带进来了。”

    名叫张常生的货郎立马答道。

    闻言，这名劲装男子便用他那双发亮如电的眼睛仔细审视了夏启一番，夏启强忍拘束，对他微微点头致意，表情波澜不惊，双手合十低宣了一声佛号。

    他神色淡然，内心却绝不平静，刚才用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这位庄主赶过来的方式，只三两下就跨越了十几米距离临至近前，速度之快如同奔马，绝非常人所为！

    而且对方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激光扫描般，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难道是穿越进修仙小说里了？

    抱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想法，夏启决定先让一旁的货郎来当他的嘴替，自己则努力扮演一个言语木讷的僧人形象。

    见他一副缄默不语的模样，张庄主微微皱眉，倒不是厌恶有和尚来自己庄子里化缘，而是感觉夏启的这身形象充满了违和。

    风尘仆仆还穿着这么破旧的僧袍，头发也乱糟糟长出许多，的确是头陀打扮不假；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磨砺受苦的痕迹，反而皮肤白净，长相出众，倒像个刚从哪家哪府里偷跑出来的公子，在打着僧人的名号行骗。

    只不过此人脚步虚浮，呼吸紊乱，身上一丝修为也无，用不着担心会对庄子里的其他人造成什么威胁。

    就在这时，张庄主忽然注意到货郎悄悄退至夏启身后，正不停的朝他挤眉弄眼。

    这小子，估计是把对方误会成了身怀武功的佛门弟子，所以才特意带过来见我，真是瞎cao心……

    想到这里，张庄主舒展开浓眉，呵呵笑道：“这位小师父还请随我来吧，家中刚好开饭，我让内子也给您盛一份。”

    “阿弥陀佛，那便有劳施主了。”

    夏启合掌道谢，随即便跟着这位张庄主往里走去，最终来到了一处装修精致的宅院前。

    站在门口边缘，他便主动停下脚步，将绑在大腿外侧的陶壶拿出，当作钵盂托着。

    张庄主看了一眼后没多说什么，接过陶壶转身入内，不一会儿出来时陶壶内已乘满了斋饭。

    奇异的是，沿途他皆在口中诵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佛号，没有半点懈怠。

    莫非这个世界里所信仰的神佛也和地球上的一样？

    夏启接过陶壶，道谢同时，旁侧敲击道：“施主念佛如此虔诚，观音大士一定会保佑您的。”

    “谬赞谬赞。”张庄主闻言，谦虚地笑了笑，语气略有苦涩，“若我诚然像法师所言这般，能得观音大士垂怜，过去多半就通过水月庵的考验，得救内子脱离苦海了。”

    “水月庵，长乐……”夏启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关键，忽有种灵光乍现之感，立刻仔细回忆起来，“这两个词放在一块似乎有点熟悉啊，究竟是哪本书里来着？”

    水月庵，佛门四寺，长乐，北周都城！

    念头转动间，夏启忽然想到了某部网文作品里的部分设定，这不就是《一世之尊》吗！

    他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联想到先前自己喊了那么多声阿弥陀佛的后果，不禁头皮发麻，心跳差点漏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