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观想
房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弥漫的中药味，这是大师兄赵宏的房间，他此时正在里面静养，郑老头让人都离这屋子远点，给他创造一个安静养伤的环境。 “师傅，您叫我？”蔡寅疑惑的问道。一般没什么重要的事，郑老头是不会叫人传话的，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很安分啊，没搞什么东西，也就琢磨琢磨新的自创招式，时不时偷偷练一下暗器，晚上跑出去逛逛，叫自己是为了这些？ 郑老头刚刚从赵宏的房间出来，他会时不时来看看其醒了没有，很多院里平时被大师兄照顾的弟子很想来看望，都被师傅拒绝了，说大夫叮嘱过，嘈杂环境对于养伤没什么好处，醒来之前，尽量少让人探望，众人只能作罢，从几个知道情况的师兄师姐身上打听消息。 郑老头古井无波，不发一言，背着双手走向自己居室的后院，看似和寻常老人一样，实则下盘稳健，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测算一般，步距完全一致，rou眼看不出差别。蔡寅赶紧跟上，落后一步贴着。 还是那个石桩前，他慢悠悠转过身，围着蔡寅转了一圈。越看越满意，停下立于少年对面。 唰~ 没什么准备，郑老头忽然右手一甩，动作看似缓慢却速度惊人的一拳就打了过来，蔡寅慌里慌张，身体下意识气血涌动，交叉双拳横于胸前，堪堪挡住，身体不自觉退后了几步。脸上满是惊愕。 “哈哈哈，好，不错不错，你小子，很不错。”郑老头捋着胡子，仰头大笑。 “师傅，这？？？” “真是百年难见啊，天生气血充沛，简直是上天眷顾，叫我老头子都有些嫉妒了，我年轻时到达石皮，可是吃尽苦头。小寅子，你要知道，一个普通资质不出众的弟子，就像你大师兄，他十六岁跟着我，刚入门打磨了一个月气血，然后开始磨皮，顺利冲破又是一个月之久，接着是为石皮打磨气血，短则几个月，多则一年，你大师兄用了半年时间，才开始磨皮，顺利冲破石皮又花了一年之久，紧接着为冲破铁皮做准备，你知道你大师兄停在石皮多久吗？如今二十有四，整整六年！才有一丝机会冲破铁皮，迈入高手之列，如今...。”郑老头娓娓道来，忽然一停，叹了口气继续。 “上天是不公平的，人和人从来都不一样，你大师兄夜以继日近两年，也就和你七天的苦功一样，如今你也是石皮层次，虽然你天赋很好，但切勿骄傲自满，成功从来都是天赋加上汗水而苦练来的，我希望你能够谨记，不要因为天赋好就三心二意，专注一件事才能脱颖而出，甩开别人立于巅峰之顶，不过你很懂事，不用我cao心，不会被外界花花世界所吸引。......你现在还小，要记住再漂亮再美艳的女子，对我们习武之人来说就是红粉骷髅，女人只会影响你出拳的速度。”郑老头有感而发，唠唠叨叨了一大堆。 蔡寅洗耳恭听，这些肺腑之言对自己来说很珍贵，是老头这么多年一点一滴自己积累总结的宝贵经验。 “好了，闲话不说了，人老了就是爱唠叨，我现在教你石皮后续练法，记住，不能外传，铁皮......” “铁皮的练法，是在之前的基础上，加倍强度，磨皮、药引强度都要提高，药汤也要更换年份更久，药性更好的，最重要是保持气血时刻处于巅峰，当然这点对于你来说，算不上条件。” “仅仅这样，并不能和牛皮、石皮一样，练到极致就顺理成章突破，还需要配合内练法法门，这才是踏上高手之路的根本。” “内练法？”蔡寅心神一动，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不见拳院弟子有提起，这应该是不传之秘。 “所谓内练法...”郑老头停了下来，左顾右盼环视一周，又伸长耳朵，细细听了一番，确定了四周没人，才动作轻微从怀中摸了摸，在衣裳中掏出一张不知是什么皮制作而成的泛黄皮纸。 “我们习武之人靠外练法平日枯燥打熬rou身，锻炼气力，使我们人体的不断增强。但长此以往，人会被不断被强大的rou身本能所影响，产生冲动易怒、脾气暴躁，甚至是成为欲望的野兽杀性成瘾，嗜血成性。而且人的rou身是有极限的，仅靠外练之法是永远无法突破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个时候就需要内练法来提升我们的精气神，凝神敛气，固本培元。” 他将皮纸在蔡寅面前展开，皮纸上是一幅传统的写意画，黑白两色，意境深远，是一幅山峰耸立的水墨图。 云雾缭绕，奇松怪柏扎根在险峻的黑色群峰之间，一眼看去，及其精美，如有生命一般，让人转不开目光。 “这就是我们回山拳的根本图了，内练法必须要一幅蕴含精气神核心的根本图。我们回山拳的，就是这张千沟万壑图，你若是能将这幅图彻底领悟透彻，在每日习练时，心中浮现出这意境，之后定能踏入更高的一层次。” “根本图...”蔡寅心头激动，明白自己这是接触到了这个新颖世界修炼的最奥妙之处，武道最神秘的一途。 “内练法为炼精、化气、凝神这三个阶段，传闻以往最高深功法是有后续详细步骤的，可惜现如今越发失传消失于历史长河，绝大多数都只有炼精之法，我们回山拳也是如此。”郑老头叹息道。 “不过也已经很厉害了，那些寻常武师，绝大多数只有外练法门，可能连根本图是什么都不知道，听都没有听过，只能靠一些口诀经文，幻想所谓的意境，事倍功半。” “师傅，那我们回山拳的根本图，炼精之后，不能化气和凝神，下一步怎么修炼？”蔡寅好奇道。 “娃啊，你想多了，就是炼精也只有一点点作用，但用来突破rou身的更高深阶段够用了，世间少有人能够接触到后面修炼之途，凤毛麟角，等你到了这步，在这世间已然是巅峰了，不要好高骛远。”郑老头严肃道。 “炼精圆满已经是如今修炼顶点，化气只是在传说中存在过，更别提凝神了，这些早已超脱出rou身，应当是学武之人的向往之镜，并非实实存在。我们应当踏踏实实磨炼，rou身一步步圆满，不要去想那些。” “知道了。”蔡寅内心一动，化气？不就是灵气修炼一途，化天地灵气为己用？凝神？倒是和命魂有些相似。不过应该不一样吧，这只是师傅随口说的，少年陷入深思之中。 “从今日起，你便同我一道领悟根本图，练拳磨皮时，心中存有此图，心如沟壑，意如峰，千沟万壑九重巅。！” “什么时候，若是能将拳头的九个拳峰上练出山影之意，那就是铁皮大成了！” “郑老~赵宏醒来了！！！”帮佣匆匆忙忙跑来，还没到郑老头的居室，就边跑边将好消息喊了出来。 郑老头听闻一转身，将皮纸重新收好，脚步轻快走了过去，哪里像一个五十几岁的老头。蔡寅也快步跟上。 ...... 赵宏浑身无力，像一滩泥一样瘫在床上，两条腿微微吊起，系于房顶，他的床应该是特制的，足足占了三分之一个房间，此时床边站了五人，使屋内略显拥挤。 “师...师傅，我...。”大师兄面色惨白，虚弱无力，一句话颤颤巍巍还说不完，语气轻飘飘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肌rou壮汉，曾经举个上百斤的石头和玩闹一样，不耗吹灰之力，如今一句话都说不明白。 郑老头站在最靠近床沿的位置，面目阴沉，看着他大弟子这般模样，内心十分不好受，练拳多年平时稳如泰山的双手，如今空无一物，隐在袖子中却微微颤抖。蔡寅知道郑老头这人是十分重感情的，面上对谁都不关心，事实上，谁家里比较困难，他都会多拿些银子叫他跑腿去买，谁学费捉襟见肘，都会私底下宽限一二，院子中常年备有各种跌打损伤的药，都是其秘方十分有效，就意思意思收点药钱，外面药铺配一副，可就没有这么实惠。 要是有人不长眼，帮派混子欺负到拳院的弟子头上，平时口头上最喜欢挂着以和为贵，修身养性的郑老头，都会私底下叫人好好修理一下混子，美名其曰为民除害。更是会时常“忘记”自己的茶点，给这些小崽子消灭掉。 大师兄重伤后，郑老头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到处寻找调查凶手，可惜根本一无所获，还浪费大量钱财。见到赵宏这个样子，郑老头却内心无力，他很明白这个世道，拳头大才是有理的，不然就是羊入虎口。 郑老头不忍再看，转身走了。余下的师兄弟也都是眼眶发酸，留下滋补之品，出言让大师兄好好休息。而赵宏本人却将头扭到另一边，看来是知道自己需要静养一年的消息了。他当然明白这对于他来说代表什么，根本无法接受。 众人也都移步离开，知道对于他最好的安慰，就是留给时间，让他一个人能自己想通，不过这可能没有那么容易。